陸禦擎沒有回應他,依舊看著那片無窮的黑色,好像自己的魂魄已經與那片黑色融為了一體。


    shawn沒有急著再開口打擾他,而是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也仰著頭,看著那片黑色。


    無星的夜空,無月的天象。


    在小學的時候老師就告訴過他們,這樣的夜色說明明天一定會下雨。


    這場雨一旦下了,盛夏的熱度就真真正正的退了檎。


    又喝了一大口酒,火辣辣的酒精燒著他的食道,進入他空蕩蕩的胃。


    “哈啊……”他發出過癮的聲音魍。


    陸禦擎聽著,終於有了動作,向他伸出手。


    shawn將酒瓶遞給他,看著他仰頭猛灌,這才再次開口,打趣著:“怎麽了?跟你老婆吵架了?”


    陸禦擎依舊沉默,喉嚨燒的熱熱的,喉結上下吞動。


    shawn平時雖然最愛八卦,但此時也知道不能開口。每個人都清楚陸禦擎討厭喋喋不休的人,討厭打擾他的人,討厭忤逆他的人,討厭不停追問他的人,但是隻有極少的幾個人知道,跟他相處其實非常簡單,隻要靜靜的,耐心的等著,他就回開口說話。


    一瓶酒已經見底。


    陸禦擎將空酒瓶扔在地上,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他看著那片漆黑,終於開口:“我害死了她父親。”


    沒頭沒尾的幾個字,讓shawn為之一驚,但轉而一想,他淡淡的笑了。


    蘇家的破產非常突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人做鬼,而以蘇家那麽大的家業來看,沒有實力的人根本不可能動上分毫,所以隻能是大企業中的某個,當然大陸也在其中。


    “你就那麽喜歡她嗎?”他也沒頭沒尾的詢問。


    “我不喜歡她……一點都不喜歡。”陸禦擎回答的很爽快,而且永遠都是這幾個字。


    “那你在這傷心什麽呢?”shawn這次真的疑惑了。


    陸禦擎回想著早上的事,回想著雪兮的質問,他已經忍不住了,所以他坦言道:“我愛她……”


    不是喜歡,早就已經超過了喜歡。


    他愛她……深入骨髓。


    shawn看著他的側臉。


    習慣了他冰冷的表情,但人人都忽略了,冰冷和傷心是那麽的相近,難以分別。


    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


    男人間的安慰不是言語,而是理解。


    他理解他,因為他也有過深愛的人……


    ……


    回到1080的雪兮抱著畫本坐在床上。


    shawn又駁回了她的畫,又讓她重畫,明天早上再交給他。


    她開始有些懷疑了,他是不是故意折騰她?她覺得她畫的這幾個都不錯呀,雖然跟他的比還差了一點點,但是真的都還不錯,不至於直接給否定了吧?


    也許,大概,可能,是因為又在陸禦擎那受了氣,所以……


    一想到陸禦擎,雪兮的眉頭就深深的蹙了起來。


    看看牆上的時鍾,已經快到十二點了,他還沒回來,可能今天也不會回來了,可能又在熬夜工作了,可能……去找蕭邢星了。


    緊張的立刻抓住胸口的衣服,然後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不行了,煩死了。


    睡覺睡覺,睡著了就不用心煩了,至於畫……明天早上起來再說了。


    雪兮蒙頭猛睡。


    一覺醒來……他沒回來。


    兩覺醒來……他還是沒回來。


    三、四、五、六……


    整整一個月過去了,他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一個電話。


    雖然他們同在一個公司上班,但是公司那麽大,人那麽多,而他又那麽的高高在上,他們根本就沒有能夠碰麵的機會,不過雖然沒有碰麵,她卻還是能夠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麽,因為蕭邢星每天都會跟她說今天擎哥哥怎麽樣,今天擎哥哥又怎麽樣,將他所有的行程全部都向她匯報了。


    從另一個女人的口中聽到自己老公的事情,這種感覺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一個月零一天,雪兮睜開雙目,依然沒有見到陸禦擎,倒是看見了允兮。


    他瞪著兩隻清澈透底的雙目,終於忍不住的問:“姐,你跟陸大叔吵架啦?”


    聽到這幾個字,雪兮的額頭瞬間下滑三道黑線。


    在這一個月裏。


    shawn是第一個說出這句話人,然後是周媽,接著是煦陽,現在終於輪到了允兮。


    “沒有!”她不耐煩的回答。


    “那陸大叔怎麽失蹤一個月了?他為什麽不會來?雖然說他不回來是件好事,但我總覺得你們倆怪怪的。你們到底怎麽了?”他刨根問底的追問。


    雪兮鬱悶的下床,走進浴室,刷牙洗臉。


    “姐,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事,你就跟我說說,我也好幫你分擔分擔啊。”蘇允兮站在浴室門前不依不饒的問。


    雪兮刷完牙,洗完臉,推開他走出浴室,來到衣櫃前。


    “姐……”


    這一次蘇允兮才剛開口,雪兮竟然當著他的麵脫了。


    蘇允兮驚愣的瞪大眼睛,看著她突兀的前胸,立刻慌張的轉身:“姐,你換衣服怎麽也不說一聲?”


    “說什麽?你小的時候還跟我一起洗過澡呢,我身上的哪個地方你沒看過?有什麽好說的?”


    “你也說了是小時候,我現在長大了。”


    “長大了?”


    鬱悶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有些捉弄人的心情。


    她突然赤著身子走到蘇允兮的背後,然後從身後曖昧的將他抱住,還軟綿綿的在他的耳邊細語:“怎麽啦?害羞啦?難不成你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對女人的身體有反應了?”


    蘇允兮僵硬的背脊感覺到她軟軟的身體,突然整張臉燒紅到耳根,他拉開她抱著自己的手,驚慌的衝出了臥室。


    雪兮看著他撒腿就跑的樣子,心情終於好了幾分。


    可是蘇允兮跑出1080後,臉上的熱度久久都沒有退下,心髒一直砰砰砰的狂跳,背脊簡直就像是著了火,耳朵還響著剛剛軟綿綿的聲音,更羞恥的是,他的腦海裏竟然開始了胡思亂想。


    天呐,姐姐的這個玩笑開的有點大了。


    ……


    與往常一樣上班,與往常一樣被shawn駁回了畫稿,本來想著還會跟往常一樣下班,卻在下班的前一秒,接到了一通電話。


    “喂?”


    『是我。』


    “閔敏?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


    『上次你送我去醫院的時候,留了你的電話。』


    “找我有事嗎?”


    『我想跟你談談。』


    雪兮猶豫了一下:“我認為我沒什麽跟你說的。”


    『可是我有。出來談談吧,就在我們經常去的咖啡廳。』


    說完地點後,閔敏就掛斷了電話。


    雪兮好不容易才調整好一些自己的心態,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滿是香味的咖啡廳,響著熟悉的鋼琴曲。


    雪兮的腳剛剛踏入咖啡廳的門,回憶就充斥整個腦袋,其中一個最為深刻。


    那是允兮學會第一首曲子的時候,她們來到這,一大一小抱著相反一大一小的提琴站在鋼琴師的左右兩側,他們三人好像演奏會一樣的拉著優美的曲子,那一天是允兮第一次得到掌聲,也是她們第一次喝到了免費的咖啡,特別特別的甜。


    雙腳停在曾經專屬於她們二人的位子旁,她坐在那張她坐過許許多多次的椅子上,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想談什麽?”她輕聲的詢問,聲音跟陸禦擎一樣,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情感色彩。


    閔敏與上一次不同,她冷麵看著她,眼中早已沒有多年的友情,隻有濃濃的嫉妒和憎惡。


    “我們之間,除了墨祁,還有別的可談的嗎?”


    “如果是他,我沒什麽好說的。”


    “那你為什麽回去大陸?”閔敏突然質問。


    一個月前聽到陸墨祁和陸禦擎的對話,她跟陸墨祁鬧的越來越僵,陸墨祁當天晚上就離開了陸家,也已經一個月都沒有回過陸家了,她每天都給他打電話,但是他完全不接,甚至一直關機到現在,她焦心的去大陸找他,但那一次她還是沒有見到他,卻在無意間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這才知道她在大陸工作。


    雪兮並沒有一絲的慌張,她坦蕩的麵對著她:“我去大陸,是因為我需要工作。”


    “借口!你明明就是為了接近墨祁。你想從我的身邊把他搶回去,你想報複我上一次陷害你。”


    “我不是。”


    “你是!”閔敏認定了:“如果你真的不是,那你就辭職,證明給我看。”


    雪兮早接到她的電話後,就預料她會說出讓她辭職的話,可是她問心無愧,為什麽要辭職?


    “我不會辭職,我也不想向你證明什麽。你跟他之間的事情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請你不要再來找我談關於他的事情。”


    “沒有關係?你們每天都在一棟大樓,每天都會見麵,怎麽可能會沒有關係?”


    “嗬……”


    雪兮突然嗤笑,諷刺道:“大陸集團一共有32層,每層都有一個部門,每個部門都有幾十個員工,我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自從我進入大陸到今天為止,還沒遇到過陸墨祁一次,又怎麽可能每天都會見麵。”一個月前的那一次是他騙她過去,不算遇到。


    閔敏被她堵的臉色發白。


    她怒氣的瞪著她:“蘇雪兮,你不用在我麵前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不信你們一次都沒有見過,我不信你會真的把他放下。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有多愛他,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多麽的在乎你,可是……”她的聲音突然變的低落,還帶著一點點哽咽:“可是他已經跟我結婚了,我們已經有了孩子,所以就算我求求你,我求你辭職,不要留在大陸,我求你離開這個城市,離開他……”


    她說著,從包包裏拿出一張支票和兩張飛機票。


    “我在加拿大已經幫你買了房子,也找到了最適合允兮的學校,我會給你足夠的錢讓你們在加拿大生活,所以……我求你走吧,可以嗎?”


    雪兮看著眼前的閔敏,細細的看著。


    她好像瘦了很多,明明已經懷孕三個月,但是身體卻還是瘦的嚇人,而且她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以前那麽光彩照人,她就好像一個神經質過度的女人,全身心的都是恐懼和擔憂。


    “雪兮……”


    她叫著她,將支票和飛機票塞進她的手中。


    可雪兮卻將它們又推回給她,張開口本能的想要說對不起,但是想想,她並沒有對不起她什麽,所以她直接道:“我還是剛剛的那句話,我不會辭職。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說過不會再跟陸墨祁有任何關係,就一定不會再他跟牽扯不清,我說到做到。”


    “我不信!我不信!”閔敏不停的搖著頭。


    他們有著十九年的感情,叫她怎麽能相信?而且陸墨祁已經說出了那樣的話,他的心滿滿的都是她,他遲早都會拋棄她,遲早都會離開她。


    “雪兮,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最後隻求你這一次,就一次,隻要你肯離開,你開出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她再次拿著支票和飛機票握緊雪兮的手。


    雪兮慢慢的蹙起了眉頭。


    最後,她還是將她的手掰開,將塞進手中已經皺皺巴巴的支票和飛機票推還給她。


    看著她平靜的臉,在閔敏眼中竟變得那般得意的模樣。


    她突然攥緊手,狠狠道:“你真的不肯?”


    雪兮沉默著。


    似乎是受了陸禦擎的影響,沒有給她回應,就那麽筆直的看著她。


    閔敏一直壓抑著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出來。


    她拿起放在桌前的熱咖啡,用力的潑向她的臉。


    雪兮的臉被燙的瞬間變的通紅。


    閔敏惡狠狠的道:“蘇雪兮,我這麽低聲下氣的求你,你居然還是不肯放手。好!你就賴在大陸別走,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雪兮看著她充滿憎恨的眼眸,知道她們之間的友誼已經徹徹底底的斷了。


    沒有再繼續聊下去的意義了。


    她站起身,在周圍異樣的眼光和議論中離開這間有著美好回憶的咖啡廳。


    ……


    回到1080,還是沒有看到陸禦擎。


    雪兮疲憊的說了聲:周媽,我沒胃口。就走上了二樓。


    躺在柔軟的床上,回想閔敏的臉。


    都說愛情是甜蜜的,是幸福的,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事物,可是在閔敏的臉上她看到的卻完全相反。她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那麽拚命的愛著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為什麽那麽拚命的非要霸著他,這麽痛苦的愛情,為什麽就是死活都不肯放手?


    假如自己也遇上了這樣的愛情,她會像她一樣嗎?


    忽然之間腦袋裏浮現了陸禦擎的臉。


    她的心髒瞬間好像偷停了,然後揪的難受。


    “不要亂想不要亂想不要亂想……”她用力的甩著頭,催眠著自己,然後抓過被子,蒙住頭。


    還是睡覺吧,想這些幹什麽?


    她都已經決定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了,所以什麽愛情,戀情,這些東西統統離她遠點。


    ……


    深夜漫漫,寧靜孤寂。


    1080的門忽然輕輕的打開,陸禦擎走進漆黑的客廳,走去二樓的客房。


    雪兮正在熟熟的睡著。


    他小心翼翼的坐在床邊,生怕將她吵醒,但是卻忍不住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當摸到她被咖啡燙過的地方,眉頭心疼的深深蹙起。


    閔敏……她真的是不想活了!


    忍下湧上心頭的怒火,他緩緩起身,想去浴室陰個冷水的毛巾再幫她敷敷,可是才剛剛轉過身,就響起了雪兮輕盈的聲音。


    “你回來了?”


    ---題外話---四更,小夥伴們,偶去碎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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