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刀阻門,森冷的是鋼刀,更森冷的是持著鋼刀的人,黒衛!


    作為大豐建國以來第一支完全負責京畿情報的部門,他們猶如白日幽靈一般顯眼,一般強大,一般令人畏懼!


    這一切隻因為大豐皇帝說了一句“殺無算!”


    征和皇帝出身名門,但終究是馬上得天下,殺戮和冷酷絕不會被年號中的一個“和”字給掩蓋了。


    黒衛的出現,讓原本驚慌的食客們猶如寒蟬一般的緘默了,黒衛殺人不需要理由,他們隻需要跟皇帝陛下交代。


    看著大堂中唯一沒有佩戴鋼刀的黒衛緩緩將一根絲線纏繞起來,食客們更是覺得一股寒氣彌漫了周身。那一地的碎肉,竟然是一根不起眼的絲線切割而來。


    田掌櫃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早上訓斥沒多久的夥計變成了碎肉?一向安分守己的老田覺得自己的好日子簡直已經可以看到盡頭了。


    “咚!”得一聲跪在了地上,田有顫著身上好不容易熬過紛亂積攢起來的肥肉,戰戰兢兢的請罪。


    “大人呐!求您饒了小人吧!小人、小人不知道小三子的事兒!”


    霍鋼瞧也沒瞧匍匐在地的酒樓掌櫃,大著步子走出了酒樓,似乎這裏的事情跟他半點兒關係也沒有,事實上,確實沒啥關係,他隻不過是向往常一樣殺了個人罷了。


    帶頭的霍鋼走了,其他黒衛也收刀走了,一眾食客自然也爭先恐後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偌大的酒樓隻剩下幾個手足無措的夥計,以及依舊匍匐在地的掌櫃。


    “掌櫃的,他們走了,掌櫃的!”一個年歲稍微大點的夥計見人都走了,趕忙上前攙扶自家掌櫃,卻發現自家掌櫃暈了過去,立馬慌了手腳,招呼其他人把掌櫃抬到後院。


    隻剩下一地的碎肉。


    我摟著熟睡了的花姐躺在床上,慢慢的仔細的回憶著白天發生的一切,應該沒有異常,有些得意的笑了,看了看懷裏睡得香甜的花姐,滅了燈火舒舒服服的睡了。


    細作是沒有自己的女人的,同樣的,細作可以有很多女人。


    女人是我們放鬆自己的極其有限的幾個方法。


    混在食客裏出了酒樓我就直接回了西城,這個叫依夢的女人對我的去而複返毫不吃驚。我給她留下了足夠的銀錢以及那身乞丐服,她明白這一切意味著什麽。


    世間不存在沒人知曉的秘密,既然有一個人知道了,那麽,就隻讓那個人知道就好了。更何況,那個人是西城的花姐兒,沒有比花姐兒更能守住秘密的了。


    西城的花姐兒各個都經曆過奇特的事情,隻是這些事情從來不會從她們嘴裏泄露出去,這是她們安身立命的根本,自己的命自己最是看重,即便她們的命本來就脆弱無比。


    依夢的暗門子第二天沒開門,左近的同行以及來往的常客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替她高興的姐妹有,罵罵咧咧離開的常客也有,這些她都不知道,她在專心熬粥,因為我昨晚的交代。


    半躺在床上被伺候著吃完了早飯,我依舊不想起床,我想離開帝都,或許是被窩太軟和太溫軟了,我越發的想要離開帝都。


    隻有離開帝都我才有脫離組織的可能!


    雖然我才十九歲,還有著大把的時間籌劃,可是我卻有些焦躁了,十一歲入行,十二歲出山門執行任務,乞兒、藥店學徒、酒樓夥計、妓院茶壺、雜貨鋪掌櫃一路走來,我越發的渴望著自由。


    花姐兒依夢見我不搭理她,自顧自的在窗台邊哼著小曲兒,聲音很綿軟,讓我越發的有些慵懶,可惜,我必須出門了。


    換上了乞丐服,借著依夢的梳妝台把自己拾掇成乞丐不過一會兒的工夫,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心裏想著還真是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衣裳,穿什麽樣的衣裳像什麽樣的人,就跟酒杯一樣,除了千杯不醉,連死了也跟酒杯一樣稀碎。


    其實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自己的真麵目了,在山門的那一年裏,他們教給了我天下最一流的易容術。


    依夢收拾好了床鋪,對我的喬裝打扮視若無睹,輕聲問晚上還來嗎?


    我沒有回答她,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


    城南一如既往,除了多了一些議論酒樓小夥計之死的聲音。


    帝都的繁華容納了不少乞丐,乞丐想聽見別人的議論再簡單不過了,隻不過大多乞丐沒有心思去聽的。


    小夥計三兒是細作!


    出手的是黒衛!


    田掌櫃嚇得關了酒樓回鄉下了!


    皇上英明!這些細作就該殺!


    ......


    所有的議論大抵如此,沒有什麽新鮮的,跟我之前聽到的三次沒多大區別。


    大豐皇帝,包括所有的皇帝,對付細作就一個政策,當場格殺!


    細作都是受過訓練的,抓住活口也不可能問出什麽,因為所以得細作學習的第一課就是怎麽去自殺!而抓活口往往還會造成不在所難免的傷亡。抓過幾次就沒人再抓了,殺!殺無算!


    乞丐的眼神是不會冰冷的,但是我的心卻是冰冷的,冷冷的笑著。


    我來帝都三年了,三年內見過不少細作被殺,大家都習以為常了。不管是初建的帝國還是屹立不倒的帝國,細作從來都不會少。


    然而初建的帝國無疑是對細作打擊最為嚴厲的時候,也是細作最容易潛逃的時候。


    敵人的敵人往往可以拿來運用,一個小小的細作是沒辦法跟組織抗衡的,但是加上一個帝國呢?


    酒杯是第四個死去的上線了,摸摸了尾指的鐵環,誰會是下一個呢?


    初春的白天顯得尤其短暫,伴著夕陽,西城的一個行人丟了錢袋子,花姐兒依夢又賺了一袋子銀錢。


    依夢人長得水靈,做飯的手藝也不錯。


    飯桌上小口的吃著飯菜,就連喝湯時也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頗有些大家閨秀的範兒。或許本來就是大家閨秀吧?誰知道呢?誰知道一個花姐兒到底有著怎樣的身世呢?亂世甫定,一切都有可能。


    白日裏沒能等到接頭人並沒有讓我覺得有什麽不對,最長的一次我等了足足一個月。


    依夢的浴桶很寬綽,可我沒讓她進去,易容術再好也怕水。


    躺在溫熱的水中,我把玩著手中的玉環,似乎在想些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想,唉,這種不由人的感覺真不好。


    洗完澡天已經完全黑了,依夢坐在樓下等我,見我出來笑了笑,示意我去二樓的臥房,然後自顧沐浴去了,很可能以前是大家閨秀的她,已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了。


    長夜漫漫,有些事情不著急。


    依夢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舉著厚實的巾帕擦著,看到我依然坐在樓下有些驚訝,而後有些調皮的遞過巾帕示意我給她擦頭發。


    說實話,我很喜歡這樣的調皮,或者說是情趣。按理說我這樣的人是不會這種所謂的情趣的,可我偏偏會,恐怕這才是我最大的苦惱吧?


    在構陷第一個上線之前,我曾經問過他,作為細作最想要的是什麽。


    “不死”我清楚記得他的回答,他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卻也最直接的表達出了細作們的心聲。


    不死,不死就能升遷,一旦活得久了,就有機會進入上層,上層就安全了。


    可我偏偏從一開始要的就是自由,唉,我要是個普通的細作就好了,我常常這樣想,普通的細作不會有太多的想法,更會不為花姐兒擦幹頭發。


    丟下手中被頭發染濕的巾帕,拍了拍依夢的小腦袋,她縮了縮頭,嗔怪了一句,一瞬間,很俏皮,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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