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的深沉,像有著無形雙手緊扼住空氣的喉嚨,死水般的月光下充斥著異樣的憋悶,村子裏的雞狗不再安分,惹人心煩的叫聲在亮如白晝的建築工地四周此起彼伏,工人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忙著幹活而是沒規矩地聚在一起,他們中間是一個被麻繩困在椅子上的青年男子,晃眼的燈光下他那原本健康黝黑的臉蒼白如紙,他的目光也時而凶戾時而迷離,時不時還會發了瘋似的劇烈掙紮幾下,嚇得他身邊不是很近的人們再遠一點。[]


    “俺的娃,你這是咋了。”終於,一個一臉滄桑的老漢再承受不住這種詭異的折磨,老淚縱橫地跪在了地上,“放過俺的娃吧,都怪俺不讓他念書,俺不該帶他來打工的,都怪俺。”老漢像是懺悔一樣自顧自地哭訴著,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鋼珠大的眼淚在土地上砸出了一個個凹陷的濕坑。


    “大師來了,快讓開,快讓開!”一個叫二狗子的小工頭在人堆裏推搡出一條路,然後又忙不迭衝到工地門口迎接。


    地平線不再清楚的遠方,伴隨著兩束仿佛看穿一切的燈亮,汽車轟響聲由遠及近,讓所有人不禁好奇而期待。


    “大師,您好。”二狗子的殷勤獻得不可謂不機智,他不機智的是把自己麵前等候多時的老板也一把推開,討好似的看著貌似仙風道骨的老周頭,“幫我拿一下,我需要的時候給我。”隨眼打量下這個冒出來的愣頭青,出於職業習慣又看了一下麵相,老周頭不禁一挑眉毛,然後若無其然地交代了一句就直奔捆在椅子上的青年,打扮得人模狗樣的老板隨後跟上,一邊客氣地具體說明。


    “這個中邪的年輕人叫嚴誌平,命不好,考上大學家裏沒供他念,非帶他出來打工,也不知道怎麽著,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老板李東清點了根煙,一臉偽善惋惜的樣子。


    “李老板心地善良,難得難得。”老周頭似嘲似笑點了點頭,順手拿過煙盒,自己也點了一根,然後輕描淡寫地把剩下大半盒中華揣進自己兜裏,“那個什麽老板不老板的,您叫我李大胖子就成,這事兒還指望您費費心,老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李胖子抹了一把油光增亮的頭發,剛想再說什麽,一個人影突然撲了上來,老周頭本能迎著就是一腳,沒想到卻反被抓住,這下老頭子也是一身冷汗,幾乎是帶著顫音兒問:“不是說人捆著呢麽?!”


    “大師,大師,您行行好,救救俺的娃吧。<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擋住刺眼的燈光,才看清是老漢撲跪在老周頭腳底下,那樣子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最受折磨的人其實是他,“大師!救救他……”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老周頭不動聲色地說,剛才的心虛並不是膽小也不是害怕,哪怕經常與鬼神打交道的人,麵對突發情況也都會嚇一大跳,心驚和他踹出去的那腳自衛都是本能。回頭一看胖子老板,這貨也跪在了地上,一股男士香水也掩飾不住那淡淡的尿騷味悄然四散,等明白過來的時候嗖地站了起來,假裝自然而然地用皮包擋住濕漉漉的褲子。


    老漢跪在腳下老周頭也沒有受寵若驚似的扶他,在行裏混了這麽多年什麽場麵沒見過,更何況老周頭對這種愚昧無知耽誤自己孩子前程的人也沒什麽好感,“你記住,你的娃我會救,但是你要聽我的,一會兒我辦事的時候你要避讓,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過來,等到天明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兒子。”


    “是,謝大師救命。”老漢倒是不矯情,站起來走向了工地門口的小屋。


    “都退到後麵去,”老周頭踩滅了煙頭,徑直向椅子上的小嚴走了過去,也許是感受到了威脅,這個剛才還老老實實的青年突然一下子掙斷了繩子,嗷嗷叫著向老周頭撲了過來,“哎瑪!都回來!”然而已經晚了,十米之內就剩了他自己一個人,好在老周頭反應夠快,抬腿就是一腳,這下結結實實地中了,硬是將那年輕人踢翻了一個跟頭,“湊,嚇老子一跳……”這一幕看得二狗子是一陣心潮澎湃,同時也顛覆三觀地納悶:傳說大師抓鬼不都是耍套桃木劍畫個黃紙符啥的麽,這老頭咋直接上去肉搏啊?!事後老周頭給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解釋:奧特曼知道不,你看他哪集出來就直接一個大招把怪獸打敗的?不都得折騰折騰啥的,就連上帝都說“欲將使其滅亡,必將讓其瘋狂”,再說,你不露兩手人家怎麽知道你有多猛,怎麽說也是給了錢的……


    二狗子沒注意到突如其來的變化,還跟在老周頭屁股後麵嘀咕著,“那個大師,你這包裏麵裝的是啥啊,好……重……”話沒說完,二狗子就與一雙血紅的雙眼四目相對,頓時頭皮發麻,嚇得兩條腿都忘了顫抖,中邪的青年緊接著就舉起了青紫色的手爪,“媽呀!”二狗子終於反應了過來,把懷裏的公文包朝天一甩掉頭就跑,老周頭一個沒反應過來,就隻看到自己帶的一大堆家夥被這個二貨扔進了攪拌機裏,二狗子也是被嚇得激發出了潛能,將近兩米高的磚牆一下子就上去了,連中了邪的青年人都沒趕上,“我湊,有兩下子啊。”老周頭也被這靈巧的身手嚇了一跳,同時他追上有點發愣的青年搭手將其擒住,隻是雙方的力量太過於懸殊,沒等老周頭鎖住就被甩了一個跟頭,但薑還是老的辣,他也沒吃什麽虧,飛起時淩空一腳也把青年踹飛了出去,“力氣還挺大。”老爺子落地一個骨碌卸掉了地心引力又迅速站起了身,朝兩手吐了口唾沫,又衝了上去。青年明顯也沒什麽事,原地彈起,不過貌似多少對老周頭有了點忌憚,直接又朝二狗子撲了過去,“老神仙救命啊。”二狗子抖抖索索地爬在牆上,搭在下麵的腿被青年一跳一跳地抓著,蹬掉了好幾塊磚頭。


    “老子在此,小鬼受死!”大喊一聲,老周頭撿起不知道誰丟下的安全帽扔了過去,那青年回過頭猛地伸出胳膊撲了過來,老周頭也不是吃素的,身子一躬躲了過去,順勢對他的下盤使出了剪刀腿將其絆跪在地上,“都還在那裏瞅啥呢,拿繩子給我捆了。”話一出口,那幾個嚇蒙了的農民工才緩過神來,但也沒有完全地清醒過來,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牆上跳下來的二狗子一聽“給我捆了”操起繩子直接就奔老周頭去了,“你母親的……”眼看麻繩套在了自己身上,老爺子急忙喝住,電光火石之間心裏又問候了一邊二狗子的祖宗,這麽一添亂,中邪的青年猛地一繃大腿,老周頭的鎖技被這麽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破掉了,雖然人老但身體卻年輕得很,忙著借力接了一個後滾翻閃開了接踵而至踩向命根子的一腳,“湊,”老頭子這下可是真急眼了,老臉氣得通紅,“小兔崽子往哪踹呢!你看等會兒老子怎麽收拾你。”,正憤慨地譴責呢,那青年倒不知好賴地又向他撲了上來,老周頭畢竟歲數大了,怎麽看都是弱勢,但薑就是老的辣,老周頭硬拚不起,所以他腳步一晃,側身猛地用肩部一撞,這個被附了身的一百五十多斤的年輕人像撞火車一樣飛了出去,看得幾個農民工下巴都差點掉在了地上。


    老周頭緊接著衝了上去,交代了一套誰也沒看明白的鎖技把青年牢牢壓在身下,他亮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剛準備做法,一個人影突然將他撲倒,“什麽狗屁大師,就知道打俺的娃,還要拿家夥,老子弄死你。”不知道什麽時候衝出來的老漢又壓在了老周頭的身上,雙手狠狠地掐在他的脖子上,看熱鬧的人群也跟著炸開了鍋,幫忙吧,怕中邪的人,不幫忙吧,又怕大師被弄死,最後他們所有人默契地選擇了冷眼旁觀,兩個老頭糾纏在一起,打得比剛才還熱鬧,老周頭老臉臉憋的通紅,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突然脖子上一鬆,老漢被另一個人壓在了身下,中邪的年輕人不要命地死掐著父親的脖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個人有什麽生死大仇,“咳咳……咳咳……”老周頭很榮幸被冷落在一旁拚命地喘著大氣,狠命地扇了自己幾個大耳光才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一臉日了狗的表情,“讓你別特麽出來,兒子殺老子這是要遭天譴的啊,這下麻煩了。”老周頭原地轉了好幾圈,才想起來自己帶的東西都被二狗子丟了,剛才想要用匕首懾鬼的法子被打斷,故技難施,再次施法就算成功威能也會大打折扣,眼看著弑父的不倫慘案即將發生,腳下一絆,一塊板磚差點把虛弱的老爺子卡了個跟頭,“小兔崽子你等著。”老周頭眼冒金光,撿起板磚,用那柄鋒利無比的匕首在上麵刻起了鎮魂符印,周圍人還是大氣都不敢喘,都有著老婆孩子,對這種玄乎的鬼神之事本能地敬而遠之。老漢眼看是出氣多進氣少了,老周頭終於完成了最後一筆,刺破中指,在作品上劃出一道血痕,然後朝著青年的腦門一板磚拍了下去,噗通,青年應聲倒地,老周頭這一下也仿佛抽幹了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都看什麽呢,打電話送醫院啊。”老周頭掏出大中華香煙,毫無形象地點火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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