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狂奔在夜晚無人的街道上,嬌俏的臉蛋滿是淚水,她本是輕香樓紅牌姑娘,這一哭,梨花帶雨更令人憐愛。


    幾個城裏無所事事的小地痞剛剛結束了牌局,正要各自散去,卻看見一個嬌弱女子走在街上哭得傷心,借著十五的月光打量,長得倒是花容月貌,縱是臉上脂粉有些漬開,也不減顏色半分。看那通身的打扮也是與那些尋常為討生計而拋頭露麵的貧家女完全不同。


    不是貧家女,大家小姐必然也不會衣錦夜獨行,想來是被叫了局子的姑娘,隻是不知為何會一人走在路上。那些小痞子見色心喜,哪裏還管為什麽她孤身一人,早已嘻皮笑臉的湊過來將她團團圍住,動手動腳:“喲,小娘子,怎麽一個人走夜路啊?你怕不怕啊?讓哥哥陪你一起呀?”


    茵茵久在風塵,哪裏不知道這些是什麽人,她咬住嘴唇,身子在秋天微涼的晚風中有些發顫。


    “小娘子別怕呀,咱們不是壞人。”


    “對,不是壞人。”


    有一眼尖的小痞子忽然發現,在青石地板上,竟有一串腳印,從遠方一直延伸到麵前這小娘子的腳下。秋風幹燥,是什麽東西會遲遲不幹,進而留下腳印?


    茵茵聲音顫抖:“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小痞子誤會了她的意思,更加心喜:“小娘子比我們還著急,好啊好啊,來來來,讓哥哥好好疼你。”幾個人七手八腳要將茵茵拖走。茵茵幾番掙紮,哪裏能掙脫開。


    遠方的屋頂上,一道黑影幾個縱躍,已站在這群拉拉扯扯的人頭頂,而他們卻渾然不知。茵茵抬頭,卻見黑色人影背對著月亮,不由大聲尖叫起來。那幾個小痞子也看見那站在月下的黑影,那人手中握著一雙匕首,鋒刃上似乎還往下滴著某種液體。


    左右看看,雖已膽寒,卻誰也不好意思在別人麵前先行逃開,其中一人壯了壯膽,大聲問道:“你,你是誰?要,要幹嘛?”那人沒有說話,輕輕躍下屋頂,如落雪入水,毫無聲息。


    那些小痞子仗著自己人多,一哄而上,最靠近的人隻覺得眼前一花,那人如鬼魅般的身形躥動,莫名的他們所有人便盡數摔倒在地,一時哀呼連連,根本爬不起來。


    他完全沒有理會那些驚慌的小痞子,徑直走向茵茵,站定,伸出手,手掌向上。


    “你……想幹什麽?”看他這模樣,應是向自己要什麽東西,但她根本不知道這人要的是什麽,顫顫的將自己的項鏈耳環摘下,放在那人手上。


    那人很不耐煩,大力撕開她的衣袖,茵茵此時反倒安心了些,方才酒宴上看見的那一幕,早已嚇破了她的膽,此時隻求能活命,讓她幹什麽都可以。


    誰料那人隻是從她的袖中扯出一塊絲帕,對著月光照了一照,轉身就走。


    意外得了一命的茵茵怔怔的看著那人的背影:“你……不殺我?”


    那人並沒有停下腳步,夜空中隻遠遠的飄來一句話:“又沒人給錢。”


    大富商張福清,生日宴被人刺殺暴斃而亡,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豈不是給本地治安一個大大的耳光,縣令接到上頭指令,限時一個月內抓到凶手,否則“你這官也不用當了。”


    縣令很頭疼,別看這官職不過是小小七品芝麻官,但為了得到,他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苦讀書考科舉,腦漿都快被書本抽幹才勉強考上個舉人,托人走路子送禮,好話說盡,冷臉看遍,若是因為此事而功虧一簣,他的內心是拒絕的。為了那些送出去的錢,無論如何也要把這案子查到底。


    東方已白,原本應大開的四方城門,卻緊閉其三,唯有一處開著,且有重兵把守,入城不禁,出城者要經過重重盤問與驗查,士兵的刀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雖然出城速度極慢,卻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每一個麻袋都要翻動,每一個箱子都要打開,每一個馬車都會被詳細搜查車廂與車底。


    “大人,這真的是我媳婦,左鄰右舍都可以作證。”


    “大人,這是我們鏢局押送的貨物,我們總鏢頭與縣令大人多年的交情……”


    以上,統統攔下,該怎麽檢查,還怎麽檢查。


    遠遠的,一道人影默默注視著這一切,轉身離去。


    大清早,八卦樓裏空無一人,誰會這麽早來茶樓呢?打著嗬欠的小二,剛開始擦第二張桌子,便看見一位衣衫樸素的單身女客大踏步從外麵走了進來,那跨過門檻的模樣,倒像是馬上就要升堂的八府巡按,再看她臉上不施脂粉,也無首飾。


    “這哪像個姑娘家。”小二心中暗想,


    女客就這麽坐在窗邊,隻要了一杯清茶,便開始發呆。她一臉哀怨的盯著麵前的茶杯,茶杯上白汽氤氳,散入空中,如同她在心中不斷自我否定的過程。


    “要麽騎馬衝過去?不行,那麽多士兵,很可能還沒衝出去,馬腿就被士兵傷了。”


    “要麽用輕功衝過去?不行,城外這片地方是開闊地,跑得再快也無處藏身,很快氣力耗盡就被趕上了。”


    “要麽綁了大富人家的小姐要求她出門?大富人家的小姐沒事出門幹嘛……”


    最後她無奈的長歎一聲:“我怎麽就沒去學個穿牆術呢!”


    “若是世有穿牆術,何不學五鬼搬財更快些?”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一驚,立即轉頭望去。


    大堂裏依然沒有一個客人,小二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隻有一個身著暗青長衫的斯文公子站在櫃台邊,笑眯眯地望著她:“姑娘莫驚,我是八卦樓的少東家花離君彥,方才聽姑娘說的有趣,不由接話,萬望恕罪。”


    “不想向你通報姓名。”女客臉色並不友善。


    花離君彥笑道:“八卦樓的茶好,雅間更好,姑娘可有興趣?”


    女客不耐煩的吐出兩個字:“沒錢。”


    “不另加錢,進了雅間還另贈果盤蜜餞。”


    世上哪有這等做生意的方法,女客冷笑道:“老板如此殷勤,可聽說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麵對如此態度,花離君彥也不以為忤,笑道:“姑娘何等人物,小店再有什麽奸盜之事,姑娘又豈會害怕?若是我有點歪心,姑娘盡可以像對張富清……”


    接著,花離君彥隻覺得一道人影如閃電般掠到自己身邊,兵刃的寒氣停留在頸邊。


    “你是誰?”女客冷冷道。


    “方才就說了,八卦樓少東家花離君彥。嘖嘖,果然人無名氣不行,姑娘都記不住我的名字,真是傷心。”花離君彥故意做出哀怨的表情。


    “不殺了你,我好像很危險的樣子。”女客一雙細長鳳目眯起來,似乎在猶豫什麽。


    花離君彥剛想說話讓她放棄這個想法,女客扶額歎息:“可是又沒有人付錢殺你。”


    這倒是個有趣的人。花離君彥放棄了之前的想法,決定與這個有意思的女殺手換個方式交流。


    “姑娘應該不想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亮刀子吧,外頭可是有很多衙門裏的人呢。”


    這麽體貼的提議,怎麽可以拒絕,女客收起匕首,花離君彥斯文一笑,右手做出“請”的姿勢:“雅間才符合姑娘的氣質。”


    女客抽抽嘴角,心中暗想:“密室殺人的氣質麽?”


    根本不是去雅間,花離君彥帶著她大步到後堂賬房,賬房裏滿滿賬本,女客自語道:“看不出這小小茶樓還有這麽多賬目。”


    “哦,我不止這一項生意。”花離君彥一邊解釋,一邊按下書架上機關,書架發出“哢哢哢”機括運行的聲音,看似完整的書架竟向兩邊分開,中間是一條幽沉的下行暗道。


    女客皺眉:“雅間還真特別。”


    “特別的雅間隻給特別的你。”花離君彥笑道,取下牆壁上的火把點亮,望著她:“姑娘不要怕,我不會對姑娘做什麽的。”


    “哦……”女客藏在袖中的右手暗暗捏緊,隻須有一絲異動,就會有所動作。


    兩人走進地道,花離君彥抬手關閉機關,書架迅速合攏,外界的光線完全被隔絕,火把上跳躍的火光是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雖是兩人在行走,卻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地道回蕩,花離君彥嘴角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走了約有半個時辰,方見一處房間,房間內隻有幾個箱子與一些桌椅,這房間之上有一斜窗,隱隱竟有亮光透入。


    “已經在城外了。”花離君彥開口,“姑娘想要出去,隻要從窗戶出去就行。”


    “哎?”


    “都已經到了這裏,姑娘還在懷疑什麽?”花離君彥看她的表情,眉頭依舊緊皺,不像特別開心的模樣。


    女客看著他:“我怕一走出去就是縣衙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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