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媛從楚王那裏出來,路上的人看見她,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一幅異鄉人的打扮,臉又生成那樣,很難不引人矚目。她坐在車上對那些打量她的視線視而不見。反正眼睛長在別人身上,她還能管到別人身上不成?


    “主人,出來了!”守在車旁的豎仆見到鄭媛的車從宮門出來,立刻就對屈瑜道。


    屈瑜車從宮中馳出之後,他就一直等在這裏。不見到鄭媛出來,他就一刻不能安心。至於再向楚王進諫,說實話他那番話不過是想要讓楚王將鄭媛放逐出來,可是楚王那般,他也不知道楚王是不是識破了他的打算還是其他,楚王看他的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長,更是讓他;冷汗直冒。


    外頭都說新繼位的楚王年少無知,也不知道能不能擔得起先王留下來的擔子。


    可是他知道,楚王年少是年少,可若是無知,恐怕渚宮中的那個少年,心裏頭和明鏡一樣的,對於許多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不敢再和楚王多說。隻能等在那裏。


    屈瑜聞言向宮門處一看,果然看到了她。鄭媛麵色如常,她站在車上,手扶著車軾。宮門的軍士檢查之後就讓她走了。


    “快,跟上去。”屈瑜立即令禦人跟上。


    鄭媛手裏握著楚王的那枚玉韘,她低頭看了一眼,這枚玉韘是用一塊青玉雕成,上頭沒有多少雕飾,但隻要摸上去,觸碰到那溫潤的玉,便知身價不菲。玉韘上還掛著一條朱色的絲帶。


    “……”鄭媛心裏窩火,恨不得把這個玉韘給丟到茅廁裏頭去。楚王想將她怎樣就怎麽樣,她不收他的玉韘,那是因為原本就對他沒那個意思。既然沒那個意思,那麽就不要受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東西。誰知道她不受,楚王反而還塞到她手裏來。


    送上來的她都不要,更何況還是硬塞過來的?


    楚王威風八麵幹她什麽事!更別說如今令尹執政,楚王在渚宮裏頭就是個沒嘴葫蘆一樣的存在。他還沒那個威風呢,就算有,也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公孫,後麵好像有人喃。”跟在身邊的豎仆向後看了幾眼,對車上的鄭媛說道。


    鄭媛冷了臉,她心情原本就不好,聽豎仆這麽一說,更是壞的厲害,她回頭一看,還真的瞧見個熟人。


    她那位好妹夫正跟在她身後呢!


    “快點。”鄭媛不想見到屈瑜,立即吩咐禦人。


    禦人得令,車轡一振口中叱喝一聲,駟馬立刻加快了速度就向傳舍奔去。屈瑜見狀,立刻讓人加快了速度。


    兩輛車你追我趕,原本挺長一段路,沒過多久就走完了。


    到了傳舍門口,傳舍裏頭的奴隸出來拉住了駟馬,鄭媛從車上跳下來。她看了身後的那輛立車一眼,麵上似笑非笑。


    屈瑜從車上下來,立刻就走向她。


    “公孫,還請入內說話。”屈瑜看著她道。兩人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了,但她還是如同記憶裏頭的那樣,美豔嫵媚。


    “……”鄭媛可不想和他入內說話,這家夥有過抓她手的前科。


    “屈大夫,有甚麽話就不能在這說?”鄭媛問。


    “吾子可是有事?”胥吏看到鄭媛和屈瑜站在門口,走過來出聲問道。


    “勞煩吾子準備一間無人的屋舍,我有事要和鄭國公孫說。”屈瑜直接和胥吏道。


    胥吏在郢都這麽多年,見過不少的卿大夫和公室,眼力自然是有。他心裏猜出屈瑜應當是哪位大夫,應了兩聲之後,就立刻去安排。


    “有話在這說就行了。”鄭媛皺了皺眉頭,她不想和屈瑜有什麽瓜葛。


    “……進去吧,這裏人多口雜,難不成你還想要很多人知道你的事麽?”屈瑜沉默了一回,開口道。


    “……”鄭媛被他這句幾乎堵得說不出話來,轉身就進了大門,他令禦人在門口等候,自己跟著她進去了。


    胥吏安排的地方頗為幽靜,鄭媛讓人把雍疑叫過來守在門口,要是有個什麽突發情況,她隻要高聲一叫,雍疑就會趕過來。


    雍疑站在門口,手抓住自己佩戴的銅劍上。屈瑜在他看來不懷好意,隻是如今人在郢都,要是真的打起來,他是盡力呢,還是不盡力呢?不盡力對不起公子,沒有盡到家臣的本分。可要是盡力了,萬一打出個好歹來,在楚人的地盤上恐怕不那麽好收場。他這段時間可是見識到楚人的不講道理了。


    雍疑在門口處糾結,屋子內鄭媛已經坐下來了,她手指上勾著玉韘的那個朱色的絲帶,指頭一挑一下,絲帶上的玉韘自然也跟著叮叮咚咚的敲在漆幾上。


    屈瑜認得她手裏的那枚玉韘,立刻一張臉蒼白了起來,他牙齒顫了幾下,才穩住自己洶湧的情緒,“你收下了國君的玉韘?”


    當初在鄭國公宮,他摘下自己的玉韘送她,可惜這個女子的反應隻有轉身離開。


    “這不是我收下的,是你們國君硬塞給我的。”鄭媛說著笑了一聲,單獨和屈瑜相處,她也不必再講究那麽多了,隨意將手裏的玉韘丟擲到一邊。她對霸道男人沒有多少興趣,說白了那些霸道的男人,不過是懶得尊重別人,一心一意照著他自己的心意行事。至於旁人怎麽想,那就不是他考慮的事了。


    和她玩霸道?還真是用錯了地方。


    “國君年少,行事沒有拘束,你不要放在心裏。”屈瑜臉色這才好了起來。不過這話嘛,聽在鄭媛耳裏顯得有幾分微妙。


    “妱最近如何?”鄭媛說起了妱,“妱千裏迢迢從鄭國嫁到楚國,我和她也隻是匆匆見了一麵,也沒有說多少話。不知她最近可還好?”


    上回她去見妱,可謂是一團亂麻。妱病成那樣,見到她就是跪在那裏對她叩首。請她不要再糾纏屈瑜。


    她那會還真的滿心莫名其妙,她對付男人哪裏還需要糾纏?那一日姊妹兩個算是決裂了。不過鄭媛和妱原本就沒有多少姊妹情,妱又認定了是她引誘屈瑜,決裂也就決裂了。最多難受那麽一會,然後該做什麽做什麽。


    “妱身體好了麽?”鄭媛問,言語之中似乎自己對那個妹妹很是關心。


    “她應當大好了。”屈瑜說到妱,麵上的表情都淡了下來,如同在說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你沒有去探望過她麽?”鄭媛有些奇怪,她知道貴族夫妻在七十歲之前居室都是分開的,但妻子生病,做丈夫的好歹也要去看一眼吧?


    “……”屈瑜吸了口氣,過了許久他才開口,“我和她如今也沒有甚麽話好說的,去了也隻能是吵,不如彼此都不相見,也少了許多口舌之爭。”


    屈瑜想起妱除了一陣接著一陣頭痛之外,就沒有別的了。這位看重周禮的新婦到了他家,就日日照著周禮來。楚人不重周禮,屈瑜家中也是如此,來了一個如此重禮的新婦,原本簡簡單單的事都顯得十分繁瑣。


    照著周禮的那一套,每日他們就忙著和客人講客氣了。


    屈寇為了避嫌也不會和新婦有什麽接觸,但是屈瑜和母親陰嬴已經被妱的那一□□得心煩氣躁。


    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偏偏要弄得複雜,還說這是禮節。這是說他們蠻夷不知禮,還是顯得自己比他們高出一截?


    “……”鄭媛看著屈瑜一張臉都陰沉了下來,心裏嘖嘖稱奇,她知道屈瑜和妱相處的很壞。但沒想到夫妻之間還真的能相敬如冰。


    妱容貌不美,但也算得上周正。貴族裏頭的美人也不是處處都是,絕大多數還是相貌端正的女子,這些女子嫁出去難道個個都因為容貌不美被夫君冷落?也不見得。


    “妱自小有些氣傲,不過壞心是沒有多少的。”鄭媛遲疑一下,還是替妱說了幾句好話,“好好和她相處,還是能相處的來。”


    “我原本就不想娶她!”屈瑜突然暴躁起來,他抬頭看向鄭媛,眼裏似有什麽在浮動。鄭媛看的心下一個咯噔,忍不住向門那裏靠近了些許,要是屈瑜真的對她做什麽,她都能很快的逃走或者呼救。


    “你都娶她了,還能如何?”鄭媛深深吸了口氣,“難不成你還要和她這麽一輩子過下去不成?”


    屈瑜和妱可是經過三禮結成的正經夫妻,哪怕就是死了,夫妻也要葬在一起。


    “……”屈瑜頓時僵住,他麵色很難看,“可是我不想勉強我自己。”說完,他看向她,“要是當初我沒有打聽錯,那該多好。”


    要是他沒有打聽錯,那麽娶的人就會是眼前人,而不是家中兩看相厭的季姬。季姬看似守禮,其實性情暴躁,別說是相處了,就算是說一句話,他都覺得無法忍受。


    鄭媛已經站了起來,嘴唇緊緊抿起。從她見到屈瑜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喜歡她。那種眼神她見得多了,可以一眼就分辨出來。


    可是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要是每個喜歡她的男人都必須回應,那麽她都能和那些諸侯一樣,滿後院的都是男人了。


    “如果你真的覺得和她過不下去,那就不要折磨你們自己了。”鄭媛瞧著屈瑜和妱成這樣,忍了又忍,還是將話說了出來。


    屈瑜和妱沒有孩子,要是真的成了怨偶,與其一輩子這麽怨懟下去,不如放過彼此。這話不能對妱說,說了恐怕自己內外不是人。但屈瑜卻是能和他說的。


    “……”屈瑜抬頭看她,“叔姬我……”


    鄭媛立刻站起來,二話不說就往外頭跑,她一把將門推開,急匆匆走出去,守在門口的雍疑見著她出來,立刻上前道,“叔姬沒事吧?”


    “無事。”鄭媛搖搖頭,她想起屈瑜的雙眼,眉頭皺了皺,“待會替我送一送裏頭的屈大夫。”說完之後掉頭就走。


    “……”雍疑瞧著鄭媛急匆匆的走了,不一會兒後背就傳來門被拉開的聲音。屈瑜麵色鐵青的站在他身後,明明一個大男人,卻沒有半點聲響。把雍疑嚇的不輕。


    “屈大夫,叔姬讓臣來送你。”雍疑對屈瑜一禮說道。


    “不必了。”屈瑜麵色不好,對著雍疑也是沒有半點好臉色,他徑直從房內走出來往外頭去了。


    雍疑瞧著屈瑜的背影,鼻子裏頭輕哼了一聲。


    屈瑜回到家中,他來見過母親陰嬴。陰嬴和兒子說了幾句話之後,歎了口氣,“你和季姬這樣,母親都不知道要怎麽安排了。”


    新婦氣性大,兒子也是根本不搭理她。可是人沒有在三月返馬的時候送回去,那麽還是家中的新婦。


    “母親該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不必在意她。”屈瑜道。


    “當真,母親要是真的給你安排了側室,季姬那個性情還不氣惱母親?”陰嬴根本就不將妱在意的那些周禮放在眼裏,何況她入夫家也有好幾個月了,沒有身孕是可以安排其他出身貴族的側室。


    反正以後季姬的媵少姬也會來郢都,這側室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屈瑜眉頭狠狠皺起,沒有說話。


    “季姬這段時間,頻頻派人外出。”陰嬴說著歎了口氣,“我派人去問,季姬也是說心中煩悶令人送信帛和其他女子往來。你多少也陪陪她,這女子寂寞下來,容易生怨懟之心。”


    “以後讓她少往外頭派人。”屈瑜對妱沒有多少耐心,“她讓媵臣在外走動個沒玩沒了,傳出去,讓人白白看笑話。”


    陰嬴心中頓時快意橫生,對這個新婦她也是一百個不喜,拿捏著架子的模樣,看的她氣悶不已。


    見著妱不受自己夫君的喜歡,甚至連維護都懶得維護一下,她高興極了。


    “這事還是你自己和她說去吧。”陰嬴心中高興,麵上還是一副歎息的模樣,“免得季姬以為我這個姑氏容不下她。”


    “好,我讓家臣和她說一聲吧。”屈瑜點頭。


    屈瑜不想親自過去,夫妻兩個見麵就吵架,不僅僅是鄭媛的事上吵,就算是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得不可開交。他見到妱就忍不住一陣陣的頭痛,也不想繼續和她吵下去,外頭的事,鄭媛的事已經夠他操心了,不想在家裏還和妻子吵。


    家臣去了妱那裏,在庭院中將屈瑜的意思說了出來。妱站在那裏一陣沉默,她麵色蒼白,過了好一會才開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傅姆見著家臣退下,有些擔心,“大夫是不是發現了甚麽?”


    “他要是真發現了甚麽的話,現在哪裏會隻派個家臣來,他早就過來親自和我吵了。”妱冷笑,“沒關係,這會楚君也已經見到媛了。他心裏還不知道如何難受呢。”


    屈瑜難受了,她就和喝了上好的蜜水一樣,渾身上下舒泰不已。


    “我們就等著看吧。”妱冷笑道。


    *


    鄭媛一直躲在屋子裏頭不肯出來,就連膳食都是雍疑親自端進去的。他是家臣,自然不用做這些豎仆隸妾們做的事。可是別人他不放心,尤其在這異鄉。


    好不容易等到公子均回來,雍疑上去就將楚王召鄭媛入宮,屈瑜送她回來這些事告訴了他。


    公子均聽後,臉色沉了下來,他立刻就去了鄭媛居住的地方。


    “媛,你在麽?”公子均拉開房門喚了幾聲。沒人應他,他幹脆直接走了進去,瞧見鄭媛趴在漆幾上,菀席上有一隻玉韘。公子均認出來那不是自己的東西,彎腰撿起來,發現這玉韘不是普通楚國貴族能擁有之物。


    “你回來了?”鄭媛聽到響動,抬起頭來。她看著公子均手裏的那隻玉韘,突然就從席上跳起來,抓過他手裏的東西狠狠的就往地上丟。


    咣當兩下,被她一腳踢到角落裏去。


    “……”公子均臉色極其難看,他握住她的手腕,“我聽說今日楚王召你入宮,你沒有事吧?”


    楚王的玉韘怎麽會在鄭媛這裏,他就算不問也能猜出一些來。他擔心的是眼前人是否安好。


    “我無事,就是被楚子用言語激了幾下。”鄭媛抽了抽鼻子,她抬眼咬住下唇看著公子均,“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在阿兄的封邑上遇見一個楚國少年麽?”


    “你說過,那會你說可能是哪位楚國大夫之子……”說到這裏公子均的臉色立即就變了,“難道……”


    鄭媛點點頭,眼圈有些泛紅,“就是他——”


    “甚麽?”公子均狠狠蹙起眉頭。


    “他在鄭國的時候送我玉韘,我又不喜歡他,自然沒收,結果今日他又把那個東西塞給我了。”鄭媛說著也是氣苦,她明明就不想要,還要逼著她收下,這到底是圖個什麽!


    “……”公子均將她拉到自己懷裏,他緊緊抱住她。聽到她說沒事的時候,原本懸起來的一顆心放下來了,可是又聽她說當初在封邑的那個楚人少年就是楚王,頓時神經又緊繃起來。


    “你要快些離開郢都。”公子均咬著牙道。


    “嗯。”鄭媛點頭,“可是怎麽走啊。”她這會還有個公孫的身份,除非一路上喬裝打扮,不然還真的有些頭疼。


    “此事我會替你謀劃。”公子均道,他抱緊了她,“國君也快要來了。”


    “君父他要來了?”鄭媛聽公子均說鄭伯要來,嚇了一跳。


    “嗯,楚人要求諸侯來郢。”公子均點頭,“國君應該從新鄭出發了。”


    “那就好,到時候我混到裏頭出去。”鄭媛說到這裏眉頭皺了皺,“不能讓君父知道我來了。”


    她這一次是偷偷溜出來的,可不能被鄭伯抓個現行。


    “無事,到時候諸侯都來郢的時候,挑個日子將你送出去。”公子均想起公子蠻,若是公子蠻能夠幫忙也不錯。


    “楚子太可惡了!”鄭媛想起今日在宮內的事,氣惱的很。


    “楚子做甚麽了?”公子均急切問道。


    鄭媛幹脆就將今日入宮之後的事統統都說給公子均聽,要說楚王做了什麽,楚王的的確確沒有做什麽。可是要說他完全什麽都沒做,那也不是。


    如鯁在喉,上不來也下不去。


    公子均聽完之後,他手掌握在她的肩頭上許久,過了好一會,他輕輕歎息,埋首在她的脖頸中,“看來喜歡你的男子真是不少。”


    “是啊,可是那麽多的男子裏頭,我獨獨挑中了你啊。”鄭媛無比順暢的就給他接了一句。


    公子均一愣,而後笑起來。


    “多謝叔姬厚愛。”公子均長長歎息了一聲。美人在懷,他不甘心也不情願有人將她搶了去,還是盡快將昏事定下,以免又出波折。


    其實還有一種辦法,可以將她留在身邊。隻是她若是不願,他也不能冒然動手。


    “宋大夫言重了。”鄭媛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位置躺下,她手臂環在他的腰上。他的腰纖細有力,哪怕穿著厚厚的衣裳,都能在後麵看見他的小蠻腰。鄭媛特別喜歡揉他這裏。


    “……楚子……”公子均抱著她斟酌著開口。鄭媛抬起眼來,有些奇怪的看他。


    “你對楚子……他……怎麽看?”公子均麵上有些不自然,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看著別處。


    “別提他!”鄭媛一聽到他提起楚王,頓時一陣頭疼,但她察覺公子均似乎有些不安,她心軟了下。


    她從他懷中起來,仔細的想了想,“楚子……我並不中意他。”她更喜歡公子均這種相貌俊美溫柔有禮的,至於楚王那種喊打喊殺,拿著一把劍殺的腥風血雨的,她真的敬謝不敏。


    “別提他了啊。”鄭媛抱住他的脖子,她指甲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刮了一下,“再提他,這幾日你就給我在外頭站著不準進來!”


    她在渚宮裏頭已經夠氣悶的了,和公子均獨處的時候,可不要再來一次了。


    公子均聽她這般威脅,忍俊不禁,他強行忍著不要笑出來,對麵前的少女連連拱手請罪,“還請息怒。”


    “哈!”鄭媛重重哼了一聲,斜睨他“公子,嘴上說說,誰都會哦。”


    “那麽媛想如何?”公子均問。


    鄭媛挑了挑眉,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


    楚王在渚宮中看著身側積堆如山的竹簡,這些竹簡都是令尹送來的,不過都是令尹處理過的了。


    公子燮坐在楚王對麵,滿臉憤憤,“令尹真是沒有將國君放在眼裏,這些事原本應當由國君來處置,令尹一人獨斷,將事情都與人商量過了,才告知國君,未免也太膽大包天了。”


    公子燮的不滿之情幾乎溢於言表。


    楚王年少的臉上木楞木楞的,任憑公子燮如何看,都看不出他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公子燮從渚宮回來,正好遇見鬥克,鬥克和他是一黨的,畢竟兩人都對成嘉做令尹一事十分不滿,鬥克見著他,立刻上前,兩人一同前行,“如何?”


    公子燮滿臉不屑,“果然還是個無知小兒。我說了令尹獨斷大權,他坐在那裏傻傻不言語。”


    公子燮是先王的弟弟,是楚王的叔父,點評起自己的晚輩,言語之中自然很不客氣,“他恐怕連令尹眼下在做甚麽都不知道。”


    兩人在宮道上走遠了,他們說話聲壓的很低,也沒有人聽清楚。


    寺人落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國君,天色不早,該歇息了。”


    “嗯。”楚王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侍女們上前為他換衣。


    寺人落遲疑一下,“國君似乎很喜歡那位鄭國公孫,為何不多留他在渚宮幾日呢?”


    “……”楚王看了他一眼,寺人落立刻垂首,楚王雙手浸泡在水中,過了一會雙手提起來,抽過一旁侍女手中的布巾擦手。


    他直接走入寢室,不發一語。寺人落見著楚王不吭聲,也不敢冒然繼續問。不過他想到這些日子來,楚王還是頭一次對一個人那麽上心,那麽應當還是喜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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