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當然要去。”鄭媛麵上含笑，“他都這麽說了，我若是不去，也是辜負他一番心思了。”
“嗯，好好服侍。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公子蠻道。
寺人俠目送公子蠻離去，他回到鄭媛身邊，鄭媛已經將臉都擦過了。她這會除了雙眼紅了點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損傷。
徐嬴的那一下隻是她做出個樣子來而已。不管她做的有多浮誇，隻要別人真的偏向她，落到他們的眼裏那都是徐嬴在欺壓她。
她對這些手段都玩膩了。
“此事已經解決，就不用告訴母親了。和她說了也隻是白白擔心而已。”鄭媛對著銅鏡手指堪堪擦過唇。
“小人明白。”寺人俠說完，眼睛骨碌一轉，“對了，宋大夫叫小人送來這個……”
寺人俠說著就將袖子裏頭的東西拿出來遞給鄭媛看。
鄭媛匆匆忙忙掃了一眼，她噗嗤一笑，手指輕輕放到唇邊，“他要祭祀先祖。”
時人重視祭祀，不管是鬼神還是先祖，都是必須要好好祭祀的。這會最惡毒的話，不是咒人去死，而是子孫後代斷絕，就算死了連口血食都沒有。
祭祀的時候除了主人在之外，妻子也必須在場。公子均明擺著是將她當做妻子來
鄭媛想了想，讓侍女們去準備那日該用的衣飾。公子均已經行了委禽之禮，那隻大雁都還好好的養在公宮裏頭呢，鄭媛也算是半個宋氏婦了。她去參加公子均對先祖的祭祀，也無人說三道四，隻是要在穿衣打扮上格外注意。
因為是祭祀，不能穿的過於鮮豔，也不能過於暗淡。要拿捏好裏頭的度。很快，鄭媛這裏又忙碌
姚子醒來後，鄭媛就將此事和姚子說了。之前徐嬴來鬧事的事她一字不提，徐嬴對上她裏子麵子幾乎全部丟完了。要說麵子，在晚輩麵前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那些公子也都有自己的生母，回去恐怕後宮裏頭全都知道了。要說裏子，她兒子都不幫她。
輸的如此快，要是徐嬴還想難看點，盡管過來鬧。
“你去吧。”姚子點頭，“隻是路上要小心。”
“嗯。”鄭媛點頭。
日子在期盼中過得飛快，到公子均祭祀祖宗的那日，鄭媛打扮妥當，就乘車去了公子均的住所。
因為是要祭祀先祖，所以公子均那裏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鄭媛走入庭院，地上幾乎都沒有一片落葉，地上也是撒了水。
“你來了？”公子均聽說她來了，急急忙忙從內室走出來，見著她滿臉都是笑。鄭媛見他出來，迷了眼打量他。
今日陽光不錯，陽光傾瀉下來將他照的眼下一片陰影。
“嗯。”鄭媛應了一聲，她看看左右，奴隸們不停的忙碌，將各種準備好了的祭品擺出來，同樣還有一頭黃牛都被牽了過來。鄭媛瞧著這個架勢，覺得祭祀應該就快要開始了。
“我要怎麽做？”鄭媛以前曾經參加過對鄭國先祖的祭祀，不過她是作為女兒，基本上都沒她什麽事，隻要好好的跪在那裏不出聲就行了。
可是作為主母明顯和女兒是不一樣的。她眼下都還沒有嫁過來呢。
“你就在那裏等我。”公子均親自帶她過去，將她帶到了一處光線甚好的側廂。側廂已經打掃過了，幹幹淨淨，她坐下來看著那邊的祭祀開始。
祭祀先祖是十分神聖的事，祭祀者必須在前夜沐浴齋戒一段時間，讓自己身心清潔。
牛角聲響起，那些巫人頭頂一頭雞毛，和非洲人跳舞似得圍著庭院蹦來跳去，口中長嘯。
這應該是殷商風情的祭祀，鄭媛睜大了眼。她聽說商人的祭祀和周人的不一樣，要血腥許多，每一次大型祭祀過後，可能要死掉幾百的奴隸。周人也用人牲，不過沒商人這麽凶殘。
公子均是商人後代，但是不可能真的完全恢複商人的作風。他不用人牲而是牛。
他跪在那裏他幾叩幾拜，終於公子均站起身來，示意人宰殺那頭黃牛。牛身上繪畫這不知寓意的圖畫，奴隸手持匕首，一刀下去就捅入了牛的脖子，牛慘然一聲長叫。刀□□的時候，滾燙的鮮血迸濺而出，撒在了地麵上。
鄭伯在姚子這裏大發了一場脾氣，姚子用盡渾身的力氣來安撫他，終於是將他的怒火給撫平下去，可是第二日，她眉宇間的疲憊哪怕敷上厚厚的一層粉都遮掩不住。
鄭媛聽說鄭伯去上早朝之後，她才到姚子這裏來，看見姚子滿臉的疲憊，不禁有些心疼，“母親還是再休息一會吧？”
做側室就是這個不好，雖然出身高貴，夫婿不能對媵喊打喊殺，但還是沒有對正妻的那般尊重。要是君夫人還在，鄭伯這火一定不會去君夫人那裏。
“也沒甚麽了。”姚子伸手揉了揉眉心，“隻是昨夜嗓子費勁。國君這次是真的被晉人給氣到了。”
昨夜鄭伯先是發了一通的邪火，然後拉著她訴苦。這些男子看上去似乎能夠頂天立地，其實心中也和個小孩子一般，她聽了半晌，後麵又勸了許久，才讓鄭伯勉強消了火氣，好好歇息。
“這也沒辦法。”鄭媛長歎。“處於大國之間，王畿不能動，宋國實力也不弱，隻能自己憋著了。”
最好的鍛煉方式就是去處走一走散散步，簡單易行，也讓人找不出錯處。
平常姚子不是呆在宮室中，就是和其他側室一同說話。公宮之外對她來說幾乎是隔絕開來的，隻要鄭伯不帶她出去，那麽她就在後宮這麽點點大的地方裏頭轉悠。
“其實母親要是肯出去看看就好了。”鄭媛說著，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下來。
“傻孩子，母親哪裏能夠和你一樣隨意出門呢，若是卿大夫家也就罷了，偏偏是公宮裏頭。公宮內的女子，尤其還是國君的側室，怎麽能夠隨意走動的？其他的公女也沒有幾個和你似得喜歡到處跑。”姚子忍不住笑了。女兒活潑好動，也就比那些公子好些。公子們要學六藝，同樣也愛出去遊獵。
女兒不喜和平常公女那樣坐在宮室內安靜的看那些簡牘，就愛跑出去四處看。她都不記得公子蠻帶女兒出去玩鬧多少次了。
“……”鄭媛原本一門心思想要給姚子籌劃著再懷上一個孩子，想到姚子這一生幾乎都花在了鄭伯和她身上，她頓時那些個雄心壯誌都消去了一半。
“你和宋大夫見麵，也克製些。”姚子說到這個連連歎氣。年輕人活力旺盛，真的是半點都忍不住的，公子均每次走後，侍女們去打掃總要通紅著臉出來。姚子都為人母這麽多年，要是還看不出來就奇怪了。
“哦……”鄭媛臉上通紅立刻裝乖，不過乖都沒裝多久，她就看向姚子，“母親還是再睡一下，反正現在應該不會有甚麽人前來拜訪，母親多休息一會。”
姚子眼下都浮著淡淡的黑色。鄭伯天不亮就要起身，她還是強撐著起來服侍鄭伯洗漱。這會的確是有些累。
“這會……？”姚子抬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這會休息，難免有人說閑話吧？
鄭媛看出姚子心中的擔憂，她拍著胸脯保證，“無事，我守在母親身邊，要是有人來了，我就說母親身體不適。”
“側夫人不如歇息一會，今日夜裏說不定國君還會來呢。”寺人俠也勸說。
姚子伸出手臂，鄭媛立刻扶著她。母女兩進入內室，姚子也不打算睡太多，和衣躺在榻上。
鄭媛讓人搬來了茵席還有漆幾就坐在寢席旁邊。
姚子在寢席上躺了好一會，她睜開眼，“你方才說的那事，母親會好好想想的。”
鄭媛一驚，而後又是一喜。
“嗯。”鄭媛點頭。
徐嬴來的時候，姚子宮室內是一片寂靜，宮室內的寺人和侍女不多，侍女們手捧新做的衣物小心翼翼的走過，腳步輕輕的半點聲響都沒有。
寺人俠見著徐嬴來了，趕緊迎接上去，“小人拜見徐嬴。”
“姚子呢？”徐嬴見宮室裏頭這架勢，似乎姚子不在。
“側夫人昨夜過於勞累，眼下還在歇息呢。”寺人俠笑道。
他這話立刻把徐嬴給氣的半死，鄭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她這裏來了。鄭伯看女人，哪怕是他那些側室們，不是看青春靚麗，就是看美貌不美貌。徐嬴長相並不出眾，和那些十五六歲的少女沒得比，鄭伯自然就將她拋到了腦後。
徐嬴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日子沒有見著鄭伯了。
有人見著徐嬴來了，在寺人俠上前之前，早就有人去通知鄭媛，徐嬴來了。姚子已經睡熟，鄭媛不可能叫醒母親，自己整理衣襟就出來了。
“拜見庶母。”鄭媛見著是徐嬴，頓時覺得一陣頭疼。這位可謂是自己過不好，看別人過得好就恨不得雙目滴血的典型。鄭媛都不知道她在背後說了多少壞話。可是到現在，她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徐嬴說了那麽多，可以說半點用都沒有。
徐嬴見到娉娉婷婷的少女走出來，臉色更加難看。姚子的這個女兒，容貌妍麗已經遠遠超出了姚子當年，母女兩人，一個襯托的她不得寵，另外一個讓她的女兒在楚國嚐盡了失意的滋味。
“不敢。”徐嬴對鄭媛心中有火，臉上皮笑肉不笑。她甚至還退後了一步，對鄭媛行見貴人的禮節來。
鄭媛一看，心中冷笑。臉上立刻就裝出一副驚慌失措來，她急急的躲避在一邊，隻是擠了擠眼睛，雙目中就淚光閃閃，“我是不是做錯了甚麽事讓庶母生氣了？”她眼中淚珠幾乎在眼眶中打滾，下一刻就能掉下來了。
她這幅可憐樣，若是落在男子眼裏，恐怕此時早已經憐愛不已。可是看在徐嬴眼中，是恨不得再給她來上幾下。
“你做了甚麽，還需我來說？”徐嬴心中快意橫生。
“小女自幼長在公宮，奉傅姆之教，不知世事。”鄭媛眼淚珠子都大顆掉下來，在白淨的臉上留下道道淚痕。“年少無知，自然會做下錯事。不知那件事得罪了庶母，庶母還請告知，庶母德行甚高，自然是不會和我等晚輩計較，可是作為晚輩又怎能不知趣呢？”
“我問你，妱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徐嬴聽了鄭媛這話，不知為何心中很不舒服。四周的寺人也是一副想笑而不敢笑的模樣。
德行甚高這四個字和爭強好勝卻每每落敗的徐嬴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妱？”鄭媛滿臉疑惑，“妱都出嫁良久，小女怎麽和她有往來呢？庶母是聽了何人挑唆？”
“你還在裝？”徐嬴大怒，彎下腰來逼近她，“你是要我說出甚麽事嗎？”
鄭媛裝作傷心欲絕低下頭，飛快的瞪了寺人俠一眼，寺人俠會意，立刻趁著左右無人瞧瞧溜走，立刻就往外頭找人。這人自然要越多越好，不讓步這個熱鬧就太小了。
寺人俠在鄭媛身邊這麽久，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他才從大門那裏出去沒多久，就見著了公子蠻和公子遊還有其他幾位公子在車上。
簡直就是天賜良機！要是還不抓住，那簡直就是蠢笨的沒要可救！
寺人俠提起下裳幾下跑過去，公子們的車都還沒有停穩，寺人俠就噗通跪下來，“公子！救救我家公女！”
公子蠻哪裏會認不得寺人俠，他見著寺人俠吃了一驚，“你怎麽在這裏？”
“徐嬴來了，不知甚麽事觸怒了她，正抓住公女問罪呢。”寺人俠哭哭啼啼，涕淚橫流“側夫人今日身體不好，不能出來，徐嬴來了，公女就來迎她進去，誰知道……嗚嗚嗚……”寺人俠哭的傷心，公子們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公子遊。
公子遊相信寺人俠的話是真的。生母的那個性子，是真做的出來這種事。
公子蠻立刻怒目圓瞪，“甚麽？！”
“公子快去救公女，不然就來不及了。”寺人俠連哭帶唱的，從地上抬起頭來。
公子蠻也顧不得許多了，他直接命令禦人調轉車頭就往姚子那裏衝。寺人俠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跟在車後跑。
公子遊見狀，轉過頭幹巴巴的對眾多兄弟說，“蠻去了，我也跟過去看一看。”說完立刻讓禦人跟上去。
鄭伯兒子不少，有十來個，剩下來的公子麵麵相覷。叔姬這個妹妹有多吸引人他們都知道，也不忍心讓妹妹受苦，可是過去吧，他們也不太合適。
一群人糾結不已。
到了宮門，公子蠻也不等禦人拉住車轡，直接就從車上跳了下來，看的周圍一群人連連驚呼。他推開來攙扶他的豎仆直接就往裏頭衝，閽人慌慌忙忙給他開門，公子遊在後麵下車，連連大呼，“蠻，你等等我啊！”
公子蠻哪裏聽得進去，一個勁的往裏頭狂奔。公子遊隻得在後麵不停的追趕。
公子遊腿上功夫比不得公子蠻，根本就跑不過他，不由得心想當初君父給蠻取名的時候，還真的取的貼切，可不是夠蠻的麽？
公子蠻跑進去的時候，見著徐嬴和鄭媛不知何事起了衝突，鄭媛淚流滿麵拉住她的手臂，結果被徐嬴一把推開。
“媛！”公子蠻大喝一聲，幾步上前，立刻就將鄭媛撥到自己的身後。
徐嬴險些沒被公子蠻那一聲大喝給嚇死，後宮裏頭的婦人嬌生慣養的，和人說話都是以柔聲細氣為美。公子蠻這種赳赳武夫，一嗓子吼下來，直接差點把徐嬴給嚇的暈過去。
“母親這是在做甚麽？！”方才那一幕公子遊也看見了，隻是他的速度沒有公子蠻那麽快而已。
“我在做甚麽？”方才徐嬴差點被公子蠻嚇得摔一跤，多虧得有身邊人攙扶著她。她這會臉上發白，聽到兒子這麽問更是怒火衝衝。
“我在給你的妹妹討回公道！”徐嬴理直氣壯。
“妱？”公子蠻將妹妹護在身後好生安撫了一番，瞧見鄭媛眼角的淚光，他心都在抽痛。“媛和妱又有甚麽關係？”
“還有甚麽關係？她都去了……”徐嬴當著公子蠻的麵就要把鄭媛私下偷偷和公子蠻去了楚國的事給全盤說出來。
公子遊自然知道母親想要說什麽，立刻大驚失色，頓時就拉住她。
“庶母，上回媛去的是我的封邑。”公子蠻對徐嬴有些不耐煩，他幾乎不和君父的側室們打交道，哪怕是姚子，也是規規矩矩的行禮，兩人說過的話，一隻手掌都數的過來。和徐嬴交代可以還是頭一回。
公子蠻見徐嬴還想要說什麽，又道，“她還不是一個人去的，薛任一直陪伴她，身邊更是有不少人，不知庶母要說她去了何處？”
徐嬴被公子蠻這態度激怒，想要和他爭辯，公子蠻身量高大，站在那裏如同一座小山似得，尤其居高臨下俯視之時，更是讓人覺得壓迫十足。
她胸口起伏，公子遊知道再讓生母留在那裏，恐怕還不知道要吵成什麽樣子。他立刻就半抱著徐嬴把人往外麵帶。
“母親，走吧。”公子遊苦口婆心，今日這事是別想要瞞住人了，隻能讓事別那麽不可收拾。
“方才你都將媛推到在地了，說出去也不占理啊。”公子遊想起那一幕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趕緊掩麵好些。長輩訓斥晚輩理所當然，但是動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還是對女子動手。要知道媛的生母可不是他的母親。
“我都沒怎麽樣她！”徐嬴漲紅了臉，她方才根本就沒對鄭媛怎麽樣，她隻不過是輕輕用了點力氣，誰知鄭媛整個人都差點飛出去。
這話公子遊都不信，他讓幾個寺人上來，扶著母親就離開。要是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鄭媛見著徐嬴被自己的兒子帶走，見著徐嬴那一臉的憋屈模樣，心中高興。那一下也是她故意讓徐嬴推的，這下子兩個公子都在，徐嬴就算渾身上下都是嘴，也別想把自己給摘幹淨，尤其還是在晚輩麵前，這臉還丟的更大些。
公子蠻見著人走了，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
“徐嬴怎麽來了？”他轉頭問鄭媛。
鄭媛滿臉委屈，“我也不知道，庶母突然就來了，問妱的事是不是和我有關係，可是我都這麽久沒有見到妱了。她身上出甚麽事我都不知道……”
公子蠻聽鄭媛這麽一說，立刻有些頭痛，當初屈瑜找錯人這事就是他幹的。當初妱嫁過去的時候，他也沒有什麽愧疚心可言。憑借妱庶出的出身還有平淡的長相，楚國卿大夫來聘娶已經是她莫大的運氣了，說起來此事都還要多謝謝他。
現在他還是沒有半點愧疚，為何要有愧疚？妱在楚國過不好，那都是她自己無能。隻是可惜連累到了妹妹。
“公女，公女無事吧？”寺人俠過來，輕聲問道。
鄭媛哭起來都楚楚動人，濃密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她哽咽著搖搖頭，過了一會抬頭看公子蠻，“阿兄怎麽來這裏了？”
“我路上瞧見寺人俠求救，就過來看看。”公子蠻想要伸出手給鄭媛擦拭掉眼睫上的那科淚珠，可是又忍下來了。
“多嘴。”鄭媛瞪了寺人俠一眼，寺人俠立刻彎下腰。
“他做得對，要是他不來，我都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公子蠻想到徐嬴皺了皺眉。他一個男子不能和女子計較，而且還是他的長輩，不然他早就想辦法給鄭媛出氣了。
“日後躲著她，”公子蠻隻能氣悶的給鄭媛出主意，“要是去學禮了，庶母總不至於還跟著去。”
要真是那樣，徐嬴的一張老臉就徹底沒有了。
“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在身。”公子蠻見一見沒有事了，依依不舍的看了鄭媛一眼。鄭媛讓寺人俠送他出去。公子蠻一步三回頭，一直到門外才收回目光。
“幸好小人看到了公子，要不然公女就真的……”寺人俠歎口氣。
看了。
“宋大夫請公女一同前去？”寺人俠哪怕沒看書信上的內容，也猜出來些許。
“正是。”鄭媛將手裏的書信整整齊齊折疊好，放置在一隻漆盒中。
“宋大夫真是將公女放在心上。”寺人俠咂咂嘴感歎，“那麽公女打算去麽？”
“
鄭媛被這幕嚇得捂住眼睛。
濃厚的血腥味彌漫開來，她強行等到祭祀結束，就讓侍女扶著她回內室裏去。
她已經來公子均這裏好幾次，閉著眼都能找到地方。她坐在席上，時不時的有些想反胃。過了會公子均急匆匆趕來，“怎麽了？”
“無事，隻是被血腥味給惡心到了。”鄭媛拍了拍胸口，讓自己好舒服點。
“……”公子均直直的盯了她一會，他吞吞吐吐開口，“是不是已經有身了？”他說著視線下滑落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你想的美呀！”鄭媛原本還要死不活，聽到他這話立刻就來了精神，跳到他身上就開始使出拳頭捶打。
“我才不想得美呢，過上幾年，我們就有自己的子嗣了。”公子均想著日後的生活，心中無比的舒適。他圈住懷中的女子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覺得不好？”
“……話都被你說了。”鄭媛悶悶道。這話難道不是該她說的麽？怎麽都讓公子均搶先了？
公子均悶笑不已。
大道上，一輛馬車停在路旁，過了許久也沒見著它動。車上的禦人如同一塊石頭似得坐在那裏。
隻是因為停在路邊，也不妨礙其他車輛行駛，所以也沒有人去管。
趙會坐在車內，半晌沒有言語。他今日出行，沒有想到在車中的無意一瞥，竟然會看見那樣的人……
“你去打聽一下，那個女子到底是誰。”趙會不是什麽見著了就默默放在心中。他更喜歡主動出擊。“你呀，好端端的怎麽說到王畿去了，周天子雖然大不如以前，諸侯們也不朝見天子。可是人在那裏還有用。”姚子對女兒滿腦袋稀裏古怪的想法都已經不想管了。這孩子向來有主見的很，很多事就算她這個母親也勸說不了。
“哼。”鄭媛扭過頭去，她盯著那邊的一尊銅尊半晌，這段時間鄭伯似乎很喜歡來姚子在這裏。說句實話，姚子年紀並不大，三十出頭而已。隻是年紀小小的時候就出嫁了，孩子生的也早，其實姚子還很年輕呢。
她慢慢轉過頭來，沉吟著要怎麽和姚子開口，“母親年紀也不大，君父也眷顧著母親，母親何不抓住機會，好生個公子呢？”
不是鄭媛看不起女子，而是這會公宮中的女子若是想要個真正的依靠，就隻能是自己的兒子。丈夫是完全靠不住的，鄭伯都一把年紀了，還在其他非同姓的諸侯那裏迎娶側室呢。好幾個側室年紀都快要和鄭媛差不多。
姚子愣了愣，不多時臉上就開始滾燙起來。哪怕臉上敷著一層□□，鄭媛都能看到她臉頰上的紅暈。
“都說甚麽呢？”姚子難得有些羞澀，“母親年紀都這麽大了，怎麽還會生育。”說到後麵這句，她都不禁有些憂傷。
以前也不是沒有懷過，隻是不是沒生下來就流產了，就是生下來沒多久夭折。
她活下來並長大的孩子隻有一個女兒。
“母親年紀才不大呢。”鄭媛蹙眉，“母親這年紀是女子最美的時候，為何要妄自菲薄？”三十來歲是一個女人成熟的時候，要成熟有成熟，要妖嬈有妖嬈，風情萬種嫵媚迷人。哪裏老了？
“何況母親每月葵水都來，自然是可以的。”鄭媛輕聲勸說。
“……好了，怎麽好好的說起這個事來。”姚子臉上發燙，和女兒說起此事，總是渾身上下不自在。
“母親，我又不是不知男女之事的。”鄭媛不樂意的，她又不是需要特別關愛的懵懂女童，說起這種話題還要躲避的。
“你呀，這會真是留不住了。貞人都還在占卜昏期呢，你就關心起此事來了。”姚子又氣又笑。
“我這是為了母親好，我出嫁之後，哪怕能夠時時入宮探望母親，也不能和現在這般時時刻刻陪在母親身邊了。”
“……我知道你的心。可是這事也不是我想懷上就懷上的。”姚子歎口氣。要是能有個公子，那也最好，可是懷孕這事哪裏是女子想懷上就懷上的？
“……”鄭媛想了想，還是覺得從最基本的外貌開始做起。“母親不如每日都喝些骨湯吧？”
脂粉之類到了晚上都要洗掉，不能帶著那些粉過夜。想要臉色好，還是要靠本身啊。
姚子哭笑不得，“你好好忙宋大夫的事吧，國君沒有下令在公室中選出媵妾，已經有不少人打算看你以後要如何行事了。”
媵妾也是主母的臉麵，而且媵妾是主母一姓的女子，更是主母的助力。沒有媵妾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而且嫁過去的正妻也是孤立無援。
“他的話才不需要我在這些上麵費心思呢。”鄭媛親親熱熱的抱住姚子的手臂，“眼下對我來說，還是母親最重要。”
姚子聽這話，心中很是舒坦，甚至連嫁女的點點惆悵都沒有了。
“母親以後要適量食肉，還有骨湯，另外時令菜蔬也必不可少。若是不下雨，必須要出去走動走動。”鄭媛原本還想起什麽健美操，不過這個想法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按下去了。健美操那些個動作哪怕對於先秦也過於奔放了點，除非是平民，不然對女子的禮儀要求還是有的。
“嗯，好好服侍。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公子蠻道。
寺人俠目送公子蠻離去，他回到鄭媛身邊，鄭媛已經將臉都擦過了。她這會除了雙眼紅了點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損傷。
徐嬴的那一下隻是她做出個樣子來而已。不管她做的有多浮誇，隻要別人真的偏向她，落到他們的眼裏那都是徐嬴在欺壓她。
她對這些手段都玩膩了。
“此事已經解決，就不用告訴母親了。和她說了也隻是白白擔心而已。”鄭媛對著銅鏡手指堪堪擦過唇。
“小人明白。”寺人俠說完，眼睛骨碌一轉，“對了，宋大夫叫小人送來這個……”
寺人俠說著就將袖子裏頭的東西拿出來遞給鄭媛看。
鄭媛匆匆忙忙掃了一眼，她噗嗤一笑，手指輕輕放到唇邊，“他要祭祀先祖。”
時人重視祭祀，不管是鬼神還是先祖，都是必須要好好祭祀的。這會最惡毒的話，不是咒人去死，而是子孫後代斷絕，就算死了連口血食都沒有。
祭祀的時候除了主人在之外，妻子也必須在場。公子均明擺著是將她當做妻子來
鄭媛想了想，讓侍女們去準備那日該用的衣飾。公子均已經行了委禽之禮，那隻大雁都還好好的養在公宮裏頭呢，鄭媛也算是半個宋氏婦了。她去參加公子均對先祖的祭祀，也無人說三道四，隻是要在穿衣打扮上格外注意。
因為是祭祀，不能穿的過於鮮豔，也不能過於暗淡。要拿捏好裏頭的度。很快，鄭媛這裏又忙碌
姚子醒來後，鄭媛就將此事和姚子說了。之前徐嬴來鬧事的事她一字不提，徐嬴對上她裏子麵子幾乎全部丟完了。要說麵子，在晚輩麵前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那些公子也都有自己的生母，回去恐怕後宮裏頭全都知道了。要說裏子，她兒子都不幫她。
輸的如此快，要是徐嬴還想難看點，盡管過來鬧。
“你去吧。”姚子點頭，“隻是路上要小心。”
“嗯。”鄭媛點頭。
日子在期盼中過得飛快，到公子均祭祀祖宗的那日，鄭媛打扮妥當，就乘車去了公子均的住所。
因為是要祭祀先祖，所以公子均那裏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鄭媛走入庭院，地上幾乎都沒有一片落葉，地上也是撒了水。
“你來了？”公子均聽說她來了，急急忙忙從內室走出來，見著她滿臉都是笑。鄭媛見他出來，迷了眼打量他。
今日陽光不錯，陽光傾瀉下來將他照的眼下一片陰影。
“嗯。”鄭媛應了一聲，她看看左右，奴隸們不停的忙碌，將各種準備好了的祭品擺出來，同樣還有一頭黃牛都被牽了過來。鄭媛瞧著這個架勢，覺得祭祀應該就快要開始了。
“我要怎麽做？”鄭媛以前曾經參加過對鄭國先祖的祭祀，不過她是作為女兒，基本上都沒她什麽事，隻要好好的跪在那裏不出聲就行了。
可是作為主母明顯和女兒是不一樣的。她眼下都還沒有嫁過來呢。
“你就在那裏等我。”公子均親自帶她過去，將她帶到了一處光線甚好的側廂。側廂已經打掃過了，幹幹淨淨，她坐下來看著那邊的祭祀開始。
祭祀先祖是十分神聖的事，祭祀者必須在前夜沐浴齋戒一段時間，讓自己身心清潔。
牛角聲響起，那些巫人頭頂一頭雞毛，和非洲人跳舞似得圍著庭院蹦來跳去，口中長嘯。
這應該是殷商風情的祭祀，鄭媛睜大了眼。她聽說商人的祭祀和周人的不一樣，要血腥許多，每一次大型祭祀過後，可能要死掉幾百的奴隸。周人也用人牲，不過沒商人這麽凶殘。
公子均是商人後代，但是不可能真的完全恢複商人的作風。他不用人牲而是牛。
他跪在那裏他幾叩幾拜，終於公子均站起身來，示意人宰殺那頭黃牛。牛身上繪畫這不知寓意的圖畫，奴隸手持匕首，一刀下去就捅入了牛的脖子，牛慘然一聲長叫。刀□□的時候，滾燙的鮮血迸濺而出，撒在了地麵上。
鄭伯在姚子這裏大發了一場脾氣，姚子用盡渾身的力氣來安撫他，終於是將他的怒火給撫平下去，可是第二日，她眉宇間的疲憊哪怕敷上厚厚的一層粉都遮掩不住。
鄭媛聽說鄭伯去上早朝之後，她才到姚子這裏來，看見姚子滿臉的疲憊，不禁有些心疼，“母親還是再休息一會吧？”
做側室就是這個不好，雖然出身高貴，夫婿不能對媵喊打喊殺，但還是沒有對正妻的那般尊重。要是君夫人還在，鄭伯這火一定不會去君夫人那裏。
“也沒甚麽了。”姚子伸手揉了揉眉心，“隻是昨夜嗓子費勁。國君這次是真的被晉人給氣到了。”
昨夜鄭伯先是發了一通的邪火，然後拉著她訴苦。這些男子看上去似乎能夠頂天立地，其實心中也和個小孩子一般，她聽了半晌，後麵又勸了許久，才讓鄭伯勉強消了火氣，好好歇息。
“這也沒辦法。”鄭媛長歎。“處於大國之間，王畿不能動，宋國實力也不弱，隻能自己憋著了。”
最好的鍛煉方式就是去處走一走散散步，簡單易行，也讓人找不出錯處。
平常姚子不是呆在宮室中，就是和其他側室一同說話。公宮之外對她來說幾乎是隔絕開來的，隻要鄭伯不帶她出去，那麽她就在後宮這麽點點大的地方裏頭轉悠。
“其實母親要是肯出去看看就好了。”鄭媛說著，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下來。
“傻孩子，母親哪裏能夠和你一樣隨意出門呢，若是卿大夫家也就罷了，偏偏是公宮裏頭。公宮內的女子，尤其還是國君的側室，怎麽能夠隨意走動的？其他的公女也沒有幾個和你似得喜歡到處跑。”姚子忍不住笑了。女兒活潑好動，也就比那些公子好些。公子們要學六藝，同樣也愛出去遊獵。
女兒不喜和平常公女那樣坐在宮室內安靜的看那些簡牘，就愛跑出去四處看。她都不記得公子蠻帶女兒出去玩鬧多少次了。
“……”鄭媛原本一門心思想要給姚子籌劃著再懷上一個孩子，想到姚子這一生幾乎都花在了鄭伯和她身上，她頓時那些個雄心壯誌都消去了一半。
“你和宋大夫見麵，也克製些。”姚子說到這個連連歎氣。年輕人活力旺盛，真的是半點都忍不住的，公子均每次走後，侍女們去打掃總要通紅著臉出來。姚子都為人母這麽多年，要是還看不出來就奇怪了。
“哦……”鄭媛臉上通紅立刻裝乖，不過乖都沒裝多久，她就看向姚子，“母親還是再睡一下，反正現在應該不會有甚麽人前來拜訪，母親多休息一會。”
姚子眼下都浮著淡淡的黑色。鄭伯天不亮就要起身，她還是強撐著起來服侍鄭伯洗漱。這會的確是有些累。
“這會……？”姚子抬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這會休息，難免有人說閑話吧？
鄭媛看出姚子心中的擔憂，她拍著胸脯保證，“無事，我守在母親身邊，要是有人來了，我就說母親身體不適。”
“側夫人不如歇息一會，今日夜裏說不定國君還會來呢。”寺人俠也勸說。
姚子伸出手臂，鄭媛立刻扶著她。母女兩進入內室，姚子也不打算睡太多，和衣躺在榻上。
鄭媛讓人搬來了茵席還有漆幾就坐在寢席旁邊。
姚子在寢席上躺了好一會，她睜開眼，“你方才說的那事，母親會好好想想的。”
鄭媛一驚，而後又是一喜。
“嗯。”鄭媛點頭。
徐嬴來的時候，姚子宮室內是一片寂靜，宮室內的寺人和侍女不多，侍女們手捧新做的衣物小心翼翼的走過，腳步輕輕的半點聲響都沒有。
寺人俠見著徐嬴來了，趕緊迎接上去，“小人拜見徐嬴。”
“姚子呢？”徐嬴見宮室裏頭這架勢，似乎姚子不在。
“側夫人昨夜過於勞累，眼下還在歇息呢。”寺人俠笑道。
他這話立刻把徐嬴給氣的半死，鄭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她這裏來了。鄭伯看女人，哪怕是他那些側室們，不是看青春靚麗，就是看美貌不美貌。徐嬴長相並不出眾，和那些十五六歲的少女沒得比，鄭伯自然就將她拋到了腦後。
徐嬴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日子沒有見著鄭伯了。
有人見著徐嬴來了，在寺人俠上前之前，早就有人去通知鄭媛，徐嬴來了。姚子已經睡熟，鄭媛不可能叫醒母親，自己整理衣襟就出來了。
“拜見庶母。”鄭媛見著是徐嬴，頓時覺得一陣頭疼。這位可謂是自己過不好，看別人過得好就恨不得雙目滴血的典型。鄭媛都不知道她在背後說了多少壞話。可是到現在，她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徐嬴說了那麽多，可以說半點用都沒有。
徐嬴見到娉娉婷婷的少女走出來，臉色更加難看。姚子的這個女兒，容貌妍麗已經遠遠超出了姚子當年，母女兩人，一個襯托的她不得寵，另外一個讓她的女兒在楚國嚐盡了失意的滋味。
“不敢。”徐嬴對鄭媛心中有火，臉上皮笑肉不笑。她甚至還退後了一步，對鄭媛行見貴人的禮節來。
鄭媛一看，心中冷笑。臉上立刻就裝出一副驚慌失措來，她急急的躲避在一邊，隻是擠了擠眼睛，雙目中就淚光閃閃，“我是不是做錯了甚麽事讓庶母生氣了？”她眼中淚珠幾乎在眼眶中打滾，下一刻就能掉下來了。
她這幅可憐樣，若是落在男子眼裏，恐怕此時早已經憐愛不已。可是看在徐嬴眼中，是恨不得再給她來上幾下。
“你做了甚麽，還需我來說？”徐嬴心中快意橫生。
“小女自幼長在公宮，奉傅姆之教，不知世事。”鄭媛眼淚珠子都大顆掉下來，在白淨的臉上留下道道淚痕。“年少無知，自然會做下錯事。不知那件事得罪了庶母，庶母還請告知，庶母德行甚高，自然是不會和我等晚輩計較，可是作為晚輩又怎能不知趣呢？”
“我問你，妱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徐嬴聽了鄭媛這話，不知為何心中很不舒服。四周的寺人也是一副想笑而不敢笑的模樣。
德行甚高這四個字和爭強好勝卻每每落敗的徐嬴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妱？”鄭媛滿臉疑惑，“妱都出嫁良久，小女怎麽和她有往來呢？庶母是聽了何人挑唆？”
“你還在裝？”徐嬴大怒，彎下腰來逼近她，“你是要我說出甚麽事嗎？”
鄭媛裝作傷心欲絕低下頭，飛快的瞪了寺人俠一眼，寺人俠會意，立刻趁著左右無人瞧瞧溜走，立刻就往外頭找人。這人自然要越多越好，不讓步這個熱鬧就太小了。
寺人俠在鄭媛身邊這麽久，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他才從大門那裏出去沒多久，就見著了公子蠻和公子遊還有其他幾位公子在車上。
簡直就是天賜良機！要是還不抓住，那簡直就是蠢笨的沒要可救！
寺人俠提起下裳幾下跑過去，公子們的車都還沒有停穩，寺人俠就噗通跪下來，“公子！救救我家公女！”
公子蠻哪裏會認不得寺人俠，他見著寺人俠吃了一驚，“你怎麽在這裏？”
“徐嬴來了，不知甚麽事觸怒了她，正抓住公女問罪呢。”寺人俠哭哭啼啼，涕淚橫流“側夫人今日身體不好，不能出來，徐嬴來了，公女就來迎她進去，誰知道……嗚嗚嗚……”寺人俠哭的傷心，公子們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公子遊。
公子遊相信寺人俠的話是真的。生母的那個性子，是真做的出來這種事。
公子蠻立刻怒目圓瞪，“甚麽？！”
“公子快去救公女，不然就來不及了。”寺人俠連哭帶唱的，從地上抬起頭來。
公子蠻也顧不得許多了，他直接命令禦人調轉車頭就往姚子那裏衝。寺人俠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跟在車後跑。
公子遊見狀，轉過頭幹巴巴的對眾多兄弟說，“蠻去了，我也跟過去看一看。”說完立刻讓禦人跟上去。
鄭伯兒子不少，有十來個，剩下來的公子麵麵相覷。叔姬這個妹妹有多吸引人他們都知道，也不忍心讓妹妹受苦，可是過去吧，他們也不太合適。
一群人糾結不已。
到了宮門，公子蠻也不等禦人拉住車轡，直接就從車上跳了下來，看的周圍一群人連連驚呼。他推開來攙扶他的豎仆直接就往裏頭衝，閽人慌慌忙忙給他開門，公子遊在後麵下車，連連大呼，“蠻，你等等我啊！”
公子蠻哪裏聽得進去，一個勁的往裏頭狂奔。公子遊隻得在後麵不停的追趕。
公子遊腿上功夫比不得公子蠻，根本就跑不過他，不由得心想當初君父給蠻取名的時候，還真的取的貼切，可不是夠蠻的麽？
公子蠻跑進去的時候，見著徐嬴和鄭媛不知何事起了衝突，鄭媛淚流滿麵拉住她的手臂，結果被徐嬴一把推開。
“媛！”公子蠻大喝一聲，幾步上前，立刻就將鄭媛撥到自己的身後。
徐嬴險些沒被公子蠻那一聲大喝給嚇死，後宮裏頭的婦人嬌生慣養的，和人說話都是以柔聲細氣為美。公子蠻這種赳赳武夫，一嗓子吼下來，直接差點把徐嬴給嚇的暈過去。
“母親這是在做甚麽？！”方才那一幕公子遊也看見了，隻是他的速度沒有公子蠻那麽快而已。
“我在做甚麽？”方才徐嬴差點被公子蠻嚇得摔一跤，多虧得有身邊人攙扶著她。她這會臉上發白，聽到兒子這麽問更是怒火衝衝。
“我在給你的妹妹討回公道！”徐嬴理直氣壯。
“妱？”公子蠻將妹妹護在身後好生安撫了一番，瞧見鄭媛眼角的淚光，他心都在抽痛。“媛和妱又有甚麽關係？”
“還有甚麽關係？她都去了……”徐嬴當著公子蠻的麵就要把鄭媛私下偷偷和公子蠻去了楚國的事給全盤說出來。
公子遊自然知道母親想要說什麽，立刻大驚失色，頓時就拉住她。
“庶母，上回媛去的是我的封邑。”公子蠻對徐嬴有些不耐煩，他幾乎不和君父的側室們打交道，哪怕是姚子，也是規規矩矩的行禮，兩人說過的話，一隻手掌都數的過來。和徐嬴交代可以還是頭一回。
公子蠻見徐嬴還想要說什麽，又道，“她還不是一個人去的，薛任一直陪伴她，身邊更是有不少人，不知庶母要說她去了何處？”
徐嬴被公子蠻這態度激怒，想要和他爭辯，公子蠻身量高大，站在那裏如同一座小山似得，尤其居高臨下俯視之時，更是讓人覺得壓迫十足。
她胸口起伏，公子遊知道再讓生母留在那裏，恐怕還不知道要吵成什麽樣子。他立刻就半抱著徐嬴把人往外麵帶。
“母親，走吧。”公子遊苦口婆心，今日這事是別想要瞞住人了，隻能讓事別那麽不可收拾。
“方才你都將媛推到在地了，說出去也不占理啊。”公子遊想起那一幕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趕緊掩麵好些。長輩訓斥晚輩理所當然，但是動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還是對女子動手。要知道媛的生母可不是他的母親。
“我都沒怎麽樣她！”徐嬴漲紅了臉，她方才根本就沒對鄭媛怎麽樣，她隻不過是輕輕用了點力氣，誰知鄭媛整個人都差點飛出去。
這話公子遊都不信，他讓幾個寺人上來，扶著母親就離開。要是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鄭媛見著徐嬴被自己的兒子帶走，見著徐嬴那一臉的憋屈模樣，心中高興。那一下也是她故意讓徐嬴推的，這下子兩個公子都在，徐嬴就算渾身上下都是嘴，也別想把自己給摘幹淨，尤其還是在晚輩麵前，這臉還丟的更大些。
公子蠻見著人走了，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
“徐嬴怎麽來了？”他轉頭問鄭媛。
鄭媛滿臉委屈，“我也不知道，庶母突然就來了，問妱的事是不是和我有關係，可是我都這麽久沒有見到妱了。她身上出甚麽事我都不知道……”
公子蠻聽鄭媛這麽一說，立刻有些頭痛，當初屈瑜找錯人這事就是他幹的。當初妱嫁過去的時候，他也沒有什麽愧疚心可言。憑借妱庶出的出身還有平淡的長相，楚國卿大夫來聘娶已經是她莫大的運氣了，說起來此事都還要多謝謝他。
現在他還是沒有半點愧疚，為何要有愧疚？妱在楚國過不好，那都是她自己無能。隻是可惜連累到了妹妹。
“公女，公女無事吧？”寺人俠過來，輕聲問道。
鄭媛哭起來都楚楚動人，濃密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她哽咽著搖搖頭，過了一會抬頭看公子蠻，“阿兄怎麽來這裏了？”
“我路上瞧見寺人俠求救，就過來看看。”公子蠻想要伸出手給鄭媛擦拭掉眼睫上的那科淚珠，可是又忍下來了。
“多嘴。”鄭媛瞪了寺人俠一眼，寺人俠立刻彎下腰。
“他做得對，要是他不來，我都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公子蠻想到徐嬴皺了皺眉。他一個男子不能和女子計較，而且還是他的長輩，不然他早就想辦法給鄭媛出氣了。
“日後躲著她，”公子蠻隻能氣悶的給鄭媛出主意，“要是去學禮了，庶母總不至於還跟著去。”
要真是那樣，徐嬴的一張老臉就徹底沒有了。
“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在身。”公子蠻見一見沒有事了，依依不舍的看了鄭媛一眼。鄭媛讓寺人俠送他出去。公子蠻一步三回頭，一直到門外才收回目光。
“幸好小人看到了公子，要不然公女就真的……”寺人俠歎口氣。
看了。
“宋大夫請公女一同前去？”寺人俠哪怕沒看書信上的內容，也猜出來些許。
“正是。”鄭媛將手裏的書信整整齊齊折疊好，放置在一隻漆盒中。
“宋大夫真是將公女放在心上。”寺人俠咂咂嘴感歎，“那麽公女打算去麽？”
“
鄭媛被這幕嚇得捂住眼睛。
濃厚的血腥味彌漫開來，她強行等到祭祀結束，就讓侍女扶著她回內室裏去。
她已經來公子均這裏好幾次，閉著眼都能找到地方。她坐在席上，時不時的有些想反胃。過了會公子均急匆匆趕來，“怎麽了？”
“無事，隻是被血腥味給惡心到了。”鄭媛拍了拍胸口，讓自己好舒服點。
“……”公子均直直的盯了她一會，他吞吞吐吐開口，“是不是已經有身了？”他說著視線下滑落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你想的美呀！”鄭媛原本還要死不活，聽到他這話立刻就來了精神，跳到他身上就開始使出拳頭捶打。
“我才不想得美呢，過上幾年，我們就有自己的子嗣了。”公子均想著日後的生活，心中無比的舒適。他圈住懷中的女子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覺得不好？”
“……話都被你說了。”鄭媛悶悶道。這話難道不是該她說的麽？怎麽都讓公子均搶先了？
公子均悶笑不已。
大道上，一輛馬車停在路旁，過了許久也沒見著它動。車上的禦人如同一塊石頭似得坐在那裏。
隻是因為停在路邊，也不妨礙其他車輛行駛，所以也沒有人去管。
趙會坐在車內，半晌沒有言語。他今日出行，沒有想到在車中的無意一瞥，竟然會看見那樣的人……
“你去打聽一下，那個女子到底是誰。”趙會不是什麽見著了就默默放在心中。他更喜歡主動出擊。“你呀，好端端的怎麽說到王畿去了，周天子雖然大不如以前，諸侯們也不朝見天子。可是人在那裏還有用。”姚子對女兒滿腦袋稀裏古怪的想法都已經不想管了。這孩子向來有主見的很，很多事就算她這個母親也勸說不了。
“哼。”鄭媛扭過頭去，她盯著那邊的一尊銅尊半晌，這段時間鄭伯似乎很喜歡來姚子在這裏。說句實話，姚子年紀並不大，三十出頭而已。隻是年紀小小的時候就出嫁了，孩子生的也早，其實姚子還很年輕呢。
她慢慢轉過頭來，沉吟著要怎麽和姚子開口，“母親年紀也不大，君父也眷顧著母親，母親何不抓住機會，好生個公子呢？”
不是鄭媛看不起女子，而是這會公宮中的女子若是想要個真正的依靠，就隻能是自己的兒子。丈夫是完全靠不住的，鄭伯都一把年紀了，還在其他非同姓的諸侯那裏迎娶側室呢。好幾個側室年紀都快要和鄭媛差不多。
姚子愣了愣，不多時臉上就開始滾燙起來。哪怕臉上敷著一層□□，鄭媛都能看到她臉頰上的紅暈。
“都說甚麽呢？”姚子難得有些羞澀，“母親年紀都這麽大了，怎麽還會生育。”說到後麵這句，她都不禁有些憂傷。
以前也不是沒有懷過，隻是不是沒生下來就流產了，就是生下來沒多久夭折。
她活下來並長大的孩子隻有一個女兒。
“母親年紀才不大呢。”鄭媛蹙眉，“母親這年紀是女子最美的時候，為何要妄自菲薄？”三十來歲是一個女人成熟的時候，要成熟有成熟，要妖嬈有妖嬈，風情萬種嫵媚迷人。哪裏老了？
“何況母親每月葵水都來，自然是可以的。”鄭媛輕聲勸說。
“……好了，怎麽好好的說起這個事來。”姚子臉上發燙，和女兒說起此事，總是渾身上下不自在。
“母親，我又不是不知男女之事的。”鄭媛不樂意的，她又不是需要特別關愛的懵懂女童，說起這種話題還要躲避的。
“你呀，這會真是留不住了。貞人都還在占卜昏期呢，你就關心起此事來了。”姚子又氣又笑。
“我這是為了母親好，我出嫁之後，哪怕能夠時時入宮探望母親，也不能和現在這般時時刻刻陪在母親身邊了。”
“……我知道你的心。可是這事也不是我想懷上就懷上的。”姚子歎口氣。要是能有個公子，那也最好，可是懷孕這事哪裏是女子想懷上就懷上的？
“……”鄭媛想了想，還是覺得從最基本的外貌開始做起。“母親不如每日都喝些骨湯吧？”
脂粉之類到了晚上都要洗掉，不能帶著那些粉過夜。想要臉色好，還是要靠本身啊。
姚子哭笑不得，“你好好忙宋大夫的事吧，國君沒有下令在公室中選出媵妾，已經有不少人打算看你以後要如何行事了。”
媵妾也是主母的臉麵，而且媵妾是主母一姓的女子，更是主母的助力。沒有媵妾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而且嫁過去的正妻也是孤立無援。
“他的話才不需要我在這些上麵費心思呢。”鄭媛親親熱熱的抱住姚子的手臂，“眼下對我來說，還是母親最重要。”
姚子聽這話，心中很是舒坦，甚至連嫁女的點點惆悵都沒有了。
“母親以後要適量食肉，還有骨湯，另外時令菜蔬也必不可少。若是不下雨，必須要出去走動走動。”鄭媛原本還想起什麽健美操，不過這個想法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按下去了。健美操那些個動作哪怕對於先秦也過於奔放了點，除非是平民，不然對女子的禮儀要求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