妱的那點點小心思,她自己以為藏的很好,可是年紀大點的人真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就她自個傻兮兮的覺得別人都開不出來,開開心心的拿鄭媛做對照組。


    鄭媛倒是不在意這些,畢竟妱的母親徐嬴好歹是徐國女,多少也要給些麵子不是?不過做對照組,也看她願意不願意。


    有公女瞧出端倪來,想要轉開話題,“聽說最近新鄭裏來了商人,帶來了齊國的紈,我母親得了些,可好看了。”


    “對對對,齊國的紈最好看了,上回傅姆給我梳了齊國的高髻,可是我發絲並不豐密,扯著可疼了。”公女們開始左一言右一語的說起別的話題來。她們來姚子這裏來,是為了姊妹之間互相玩鬧,可不是為了看著姊妹爭吵的。


    “那些齊紈高髻的,媛一定很清楚吧?”妱問道。


    “要說清楚……倒也不怎麽清楚,不過好歹還是見過幾位庶母裝扮。”鄭媛淺笑,對著妱有幾分逗貓玩似得戲弄。


    “不得不說齊人的高髻果然還是有它的妙處,”鄭媛笑道,“可惜我還年少,不到及笄之時。所以也沒能梳呢,傅姆常常說婦容必須時時整潔,我還得繼續努力呢。”


    “媛還得努力甚麽呀。”公女們嬉笑打鬧著,有幾個公女很羨慕的看了看鄭媛。都說貌美女子性情不安穩,不是宜家宜室之人,可是公女們都知道,女子們恨那些貌美女子恨的咬牙切齒,可是心裏卻還是向往。


    “對啊,還得努力甚麽,聽說媛和新鄭的那位宋國公子來往甚密,是不是?”妱坐在那裏,突然冒出句話來,“我們都還沒怎麽見過幾個外男呢,媛倒是有心儀的人了。”


    “這可說錯了,當初我在外遇見了野獸,是那位公子救了我。照著道理我也不能對他冷眼相待吧?”鄭媛笑著看了妱一眼,滿臉的坦然,“這事阿兄們也都知道的。”


    妱冷眼看著,心裏罵了句不知羞恥。徐嬴在私下也和女兒說過,姚子的這個女兒長的過於美豔,還未到及笄之年就已經到如此地步,假以時日,恐怕是不得了。


    妱還記得母親徐嬴那時候的話,“姚子還當女兒貌美是好事,卻不知女子貌美便是最大的禍患。一旦貌美便會不安於室,所求比自己能拿到的要多出許多。而她的那個女兒的的確確就不是個會安分的人,連公子蠻那種不是同母所生的兄長都頗為照拂她,可見這女子狡詐。”


    徐嬴對姚子的女兒沒有說過好話,那些話聽在妱的心裏也很舒服。媛長得好看又有什麽用,之後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就沒見著哪個貌美女子能夠有個什麽好下場。宣薑出身高貴,人也貌美,誰看到她有個什麽好結果了?庶子被逼烝母,說起來都讓人發笑。


    “是嗎?”妱想到這個心情就好了許多,看著鄭媛總有些得意洋洋的,“我聽說一件事,也不知真假,和媛說一說,也當時提個醒。聽說那位公子在宋國的時候,商丘的宋襄夫人王姬對他很是照顧,這位公子十五之後,恨不得時時見他。”


    諸侯國之間的曖昧醜聞,是最不能遮掩的,不但不能遮掩,反而會以熊熊烈火之勢,迅速傳遍諸侯中。例如齊國的諸兒和妹妹文薑。


    “這祖母喜歡孫子,難道不是很正常麽?”鄭媛早就聽寺人俠說過那位王姬的事了,裏頭的真相恐怕也隻有公子均和那位王姬才知道了。


    她甚是無邪的看著妱,明亮的眼睛裏頭滿滿的都是純淨。似乎方才妱說的那些話她隻是聽出了祖母對孫兒拳拳愛護之情。


    “你……”妱被鄭媛這話堵的氣在喉嚨裏頭上不來下不去,險些沒把她自個被憋死。她說這話是提醒鄭媛沒錯,可也有看她笑話的意思。畢竟喜歡的男子竟然和自己的祖母不清不楚,這放在哪個女子身上都是一樁恥辱。可是偏偏鄭媛半點事都沒有。


    “好了好了,姊妹們在一塊,為何要說外人。”有公女過來打岔,叫外頭的寺人將新鮮的果物抬進來。姊妹們一起吃瓜果聊天,把這件事給跳過去。


    等到側室們告辭的時候,姊妹們都是坐在一塊好好的聊天。


    送走了側室和同父異母的公女姊妹們。鄭媛臉上的笑容立刻冷了下來,她快步走回宮室中,心中火大,狠狠的跺了一下腳。


    “公女?”傅姆見著鄭媛竟然跺腳不禁大驚。


    “妱也太沒事找事了吧?”鄭媛深深吸了口氣,她走到茵席上坐下,可是火氣還未消。她不是泥人,任憑人怎麽樣惹都不會生氣。何況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


    “公女妱的的確確過分了。”寺人俠也覺得過分了,公女還和那位宋國公子沒有什麽呢,就算有,這件事也不適合在諸位公女麵前談論。


    “……”鄭媛扯著腰下的華結,華結複雜,不是徒手就能解開的。她生了會悶氣,突然笑道,“她想要看我生氣,我就偏不,我呀要比她們過得更加好。氣死她們。”


    “公女這話說的好,宮內這麽想就對了。”寺人俠拊掌笑道。話才出口,頭上就重重挨了傅姆一下。


    *


    鄭國和楚國的戰事並不順利,晉國遲遲不肯派出援軍,鄭伯原本就是在晉國的支持下為太子的,所以也不敢輕易背晉投楚。


    可是和楚國正麵對峙,這也十分的不明智。百乘之國和千乘之國能有對比性嗎?


    索性戍守的大夫們把城牆關的嚴嚴實實,任憑楚軍在外頭陳師示威,鄭軍連派師出去迎戰都沒有過。


    這種辦法看似窩囊,可是十分奏效。至少楚軍們被隔絕在城牆之外,不得入內。


    楚軍又一次在城下挑釁示威,結果一天下來,鄭人別說開門迎戰,連一聲都沒有。


    太陽漸漸西落,楚軍也不可能一日到晚把時間都花在城牆之外。所以楚軍退回營地中,戎車怎麽從營地裏出去的,就怎麽回來。


    幾百輛戰車在道上飛快的奔馳向楚軍自己的營地。入了營地,持戟的甲士從車上跳下來,帶著滿頭的汗珠子。


    這出去一趟也是相當的耗費體力,尤其還是在大太陽下站那麽久,還要保持陣形,這可是一件相當耗費體力的。


    甲士們從戎車上跳下來,手裏提著自己的長戟,去河水邊洗臉。


    營地都是修建在離河水不遠的地方。為著個用水方便,不多時,一條河兩岸都是人。


    屈瑜把手裏的長戟放在身邊,雙手掬水洗臉,他是屈氏子弟,身上的皮甲是用犀牛皮所製成,說起這犀牛皮還是當初他在雲夢澤狩獵時候獵到的一頭兕身上的,父親為了鼓舞他,便讓人將死兕的皮剝下來給他做成皮甲。


    當時他當做榮耀,可是這會知道皮甲在身的苦楚了。太陽底下曬上好會,身上的皮甲簡直就成了個鼎,陽光就是鼎下的火,他就是鼎裏頭的肉,就差加湯進來熬煮了。


    “鄭人這是一年比一年出息了。”屈瑜洗了一把臉,河水的清涼好歹將身體上的炎熱給散去些許,他聽得身邊的人在罵。


    “這鄭人躲在城牆裏頭,縮頭烏龜似得,死活不肯出來,他們的先人都比他們有種。”楚人脾氣暴躁,在外頭都圍了那麽久,別說暢快淋漓的來一場廝殺,就連敵人的影子隻是看著而抓不到人。


    這讓人很是挫敗。


    “也不稀奇,這已經不是鄭人第一次如此了。”屈瑜洗了洗手,他看向身邊的鬥連,兩人都是卿族子弟,因為同樣都是從王室裏頭分出來的氏,彼此之間也還算是熟悉。


    “以前楚人還曾經功宋救鄭,這鄭人忘記恩情可是真快。”鬥連冷笑,先一代的鄭伯是投向楚國的,但他的兒子卻是晉國扶持的。


    “不奇怪,鄭伯可是晉國扶持的太子,自然聽晉國的話。”屈瑜不覺得意外。


    他喝口水,就準備繼續往自個的帳子裏走,打算把身上的這套皮甲卸下來。穿著實在是太熱太重了!!


    “還是讓龜尹算算,這何時能夠和鄭軍正麵來一場?不然和晉軍也行。”鬥連是受不了這日日在城牆下挑釁,結果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那你就去找龜尹去算算吧。”屈瑜大笑。


    **


    公子蠻在牆頭上看著楚軍退去,鬆了口氣。眾人都知道就這麽縮在城牆裏頭,不是長久之計,最主要的還是晉國能夠快點派出援軍,不然哪怕人在城牆裏頭躲著都不知道能撐多久。


    公子蠻站在女牆後,深深吐了口氣。


    此刻天邊的最後一抹殘陽終於褪去了光芒,天地之間陷入一片灰色當中。


    城牆被日光曝曬許久,滾燙的溫度沒有隨著太陽的落下而散去,公子蠻背靠在城牆上,那熱意緩緩的渡到了他的甲衣上。


    眾人終於可以放鬆一二,又撐過了一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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