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靜天一聽於立飛問價,急得直跺腳。可是他對古玩行的這些規矩,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既然於立飛在跟攤主談價了,他是不方便插嘴的。他暗暗決定,等會得把古玩行業的一些規矩,好好的跟於立飛說說才行。


    “這個東西昨天有人看了,人家出了一千二,我都沒賣。”攤主朱托眼睛雖然望著於立飛,可是任靜天的神情他瞧得真切。他心裏暗暗得意,隻要對方知道規矩就好。


    朱托說的是古玩行的暗示,古玩行的暗示很多,比如說:逛市場看東西的時候,假設進的是一家古玩店,店裏幾個人在談話,一進來看東西,人家不講了,這時候你就要注意。人家有可能是在談一筆買賣,一般是不想讓人知道的。


    如果幾個人直盯盯的看著你,你就要知趣的出門,如果你意識不到,人家會近一步暗示你。比如你看個東西問個價,人家會直接告訴你這東西不賣,問另一件東西,依舊回答不賣,那就是很明顯的要請你出去啦。


    買東西講價的時候如果賣主說:“這東西剛才那人給我150我都沒賣”,那實際上他就是暗示你他要賣你150。同理,如果一個賣家主動拿個東西讓你看,看後主動告訴你:“這東西我是150買的”,實際上他也是要賣你150塊。


    再比如當你剛買了件瓷器,來到朋友的店裏歇著,你朋友問你:“買什麽了?”你答:“買了件瓷器”,同時把東西遞到朋友手上。朋友又問“誰家買的啊?”你答:“老王店裏”。朋友又問:“多少錢”?你興致勃勃的答:“3000!”,然後發現朋友雙眼望著門口,或者開始拾掇東西,就已經說明東西買貴了,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問價格是否合適之類的話。


    還有,如果某人剛買了件東西急於想知道真假好壞,找了個行裏的朋友,主動給人看,並讓人給斷斷真偽。以下幾種情況均屬於壞消息:對方看後還給你,一句話也不說走了;對方看後還給你,開始和邊上的朋友聊天;對方看後還給你,然後開始問你買這個東西的經曆,比如,從誰那買的啊,多少錢買的啊,啥時候買的啊等等;對方看後還給你,然後開始絮叨自己歲數大了,眼神也不如從前,記憶力也不好……;對方看後還給你,然後對你一笑……


    “二十賣不?”於立飛問,他不管這東西值多少錢,隻根據自己口袋裏的實際情況來購買。早上買了南嶽舊稿之後,他現在身上加起來隻有百來塊。他買這東西,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送給任靜天。他做人的原則,寧可自己吃虧,也不想占別人便宜。如果別人占他的便宜,卻是最無所謂的。


    “哪有你這麽砍價,你這不是成心搗亂麽。”朱托差點被於立飛的話噎著,原本他還想撿個便宜,但沒想到於立飛看著本分,可是這出價,實在讓他接受不了。


    “老板,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就你這樣的壇子,在我老家,二十塊錢能買一對。”於立飛振振有詞的說。


    “你那是陶瓷,我這是瓷器,古董!能是一回事嗎?”朱托說道。


    “你這是唐宋元明清哪代的?我看倒像是二十一世紀的。”於立飛說道,他剛才在旁邊見人跟攤主談價,根本就沒有底線的,一千塊錢東西,幾塊錢也能買走。


    “這哪能呢,我這東西收上來,天天擺在這裏,總得讓我賺個子腳力錢吧?”朱托訕笑著說,他雖然也算是個古玩商,可卻是半路出家。最開始的時候,他的職業是殺豬。而且,當時他的肉攤,就在古玩市場不遠。


    殺豬是一個古老的行業,水滸傳中的鄭屠身在宋代,已經是很專業的屠戶了,這個平凡的行當,純手工艸作,上千年來,進步似乎不大。


    朱托個頭矮小,雖然身上頗有點肥肉,要做殺豬的營生,還是有些先天不足。怎麽這樣說呢?因為殺豬多是力氣活,隨便一頭豬抓起來就要二百多斤,比他自己要重多了;殺豬人如果膀大腰粗,有把子力氣,幹起活來一定輕鬆得多。而朱托殺豬,短胳膊短腿太吃力,每次都得使出吃奶的勁,才勉強把豬變成豬肉。


    當然,憑他狡猾刁鑽的姓格,做個殺豬的殲商未為不可,可惜殺豬賣肉的行當,競爭尤其激烈,而且哪一個的殲猾都夠勁,所以單憑耍點小心眼兒,也不好站住腳。朱托偏偏經營不善,不得不放棄了血腥的行業。隨後,他湊起全部本錢,在橋下開了間煤鋪子,軋煤球。


    要說靠著賣力氣,軋了煤球賣,沒什麽不可以,勞動人民嘛,就得幹流汗的行當。雖說軋煤球也需要力氣,但總體上比殺豬輕鬆多了,所以朱托倒不吃力。正當他想塌下身子大幹一場,積點家業時,又遇到了他萬萬想不明白的困難。啥困難呢?還得從他所幹的行業說起。


    想必大家都知道,煤球是用來生火做飯或取暖用的,在某個時期對人們的生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當然煤球生意也有過相當輝煌的時期,那時候拉了煤球賣的攤販多得是,而且國營煤場也專門生產煤球賣。可那個好時候,朱托沒趕上,失去了發財的大好良機。


    朱托想起軋煤球的時候,正是灌裝煤氣早已普及,逐步走向天然氣、暖氣進家的社會大發展時期,因為煤球與人們的生活需求背道而馳,所以成了夕陽產業,這回不能說是朱托不努力,怪他倒黴,誰讓他腦子裏滿是糨糊,沒看懂形勢呢?


    眼看著生意越來越清淡,朱托處在鬱悶中,整天蔫頭耷拉腦的為生計憂慮。那是朱托人生最黑暗的時期,做事無精打采,隻能看重太陽唉聲歎氣。跟他一樣矮小的老婆拿不出主意,陪著他一起發愁。


    常言說的好,老天餓不死小家雀兒,朱托一家在幾乎絕望的邊緣看到了轉機。他突然想起賣豬肉時,就在不遠處的集市上,有好多人買賣古董,聽說那是很賺錢的買賣,裏麵有的是花不幾個子卻賺了大錢的活生生的例子。就這樣,朱托終於下定決心,做古玩生意。


    剛開始的時候,他經常下鄉收貨,收了之後,就到古玩市場來擺攤。初來乍到,狗屁不懂,到村裏大聲吆喝,見什麽買什麽,誰知幾天下來,竟然運氣出奇的好,老是碰上好東西。他做過生意,又天生的殲詐,賣起東西來,更是精明。


    頭幾年的時候,農村裏東西多,市場上幾乎沒假貨。朱托買貨分不清叫啥東西,一通混叫,好在買的大多數是古董,也沒人跟他計較。他來價不貴,擺攤前先到攤上轉一圈,看看別人的攤子上,是否有差不多的貨,仿著人家再喊價。朱托初戰告捷,竟然賺到了不少錢。家裏的開銷夠了,還有結餘。豬頭那個樂啊,自信滿滿,眼裏看到的古玩行鋪滿了金子。


    因為太過自信,所以在古玩市場租了間鋪子,這攤子大了,他自然就不能經常下鄉鏟貨。而且這幾年,農村裏的人也開始精明起來,想要再用低價收貨,已然很難。就算收到,也很有可能是新訪。以他的學識和眼光,能買個舊訪,已經是燒高香了。打了幾次眼,再走了幾次寶,他的店子自然維係艱難。


    現在更是什麽貨都上,碰到集市的曰子,他就出來擺攤,平常的時候,也下去鏟貨。隻不過,他的好運氣似乎用光了,這幾年想賺個開銷錢,都有些難了。這個出戟蓋罐,就是他從一個專販瓷器的販子手裏收的,當時二十幾件貨,大大小小,新新舊舊,不過幾百塊錢。他已經賣了幾件,本錢早就回來了,現在是賣一件,就賺一件了。


    “要不二十五?”於立飛還有不鬆口,他每一次開口,都得算計著口袋裏的人民幣,雖然吳文古答應安排進博物館,可是發工資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這段時間自己總得吃飯吧。


    任靜天在旁邊看到於立飛的出價,雙手抱著,嘴角輕輕向上彎起。這下他總算放心了,於立飛就算再吃虧,也虧不到哪去。現在於立飛跟朱托在談價格,如果於立飛不主動問他,他是不能過問了。


    “如果你真心想要,我給你打個對折,六百塊。你看看這工藝,再看看這包漿和梵文,絕對值這個價。”朱托一副肉痛的樣子,咬著牙,說道。


    “老板,你這不是成心賣啊,三十塊,再多我就不要了。”於立飛站起身來,他本錢隻有這麽多,不可能全部花在這個東西上麵。如果東西實在太貴,隻能放棄。


    “一百!如果你願意,就拿走。”朱托實在繃不住了,他擺攤,不是為了收藏,隻是為了賺錢。隻要有錢賺,不管多少,都是個生意。


    “三十五,如果你願意賣,我就拿走。”於立飛倒不是繃得住,如果身上有錢,他肯定痛快的掏出錢就買下了。


    “我說朋友,我都從一千二降到一百了,你怎麽就隻漲這麽一點?要不這樣好不好,八十,咱們成交。”朱托幾乎是哀求的說。


    “老板,這樣吧,大家都不容易,五十,我要了。”於立飛也是下定決心,五十塊錢看似不多,對現在的他來說,卻是半副身家。


    “朋友,你太會講價了,算了,就算是賣漏兒,也給你了。”朱托說道,所謂的賣漏兒,跟撿漏是相對的,指的是賣主不懂,好東西未被重視,行市也不明,因而被人揀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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