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時間又過了一天,今天是卡西亞在帝國重列上的第二十四天時間,他看著旁邊坐著的小女孩,再次開口問道。


    女孩身子坐得很直很正,背挺得筆直,戴著的帽子始終不肯放下來,帽簷下是一片昏暗,昏暗裏是越發神采奕奕的黑色眼眸。


    “諾兒。”女孩的回答很簡短,永遠重複著這兩個字。


    “你的母親或者父親呢?他們在車上嗎?”卡西亞心裏還抱有一絲希望,他心裏後悔當初自己在同情心之下做出的事情。自己去往馬諾馬是要去上學的,是要去尋找機會掙得爵位與金錢的。他身上的錢並不多,食物什麽的現在還可以勉強給小女孩提供,但是若真到了馬諾馬,小女孩應該怎麽安置?


    自己去帝國重工可是隻能住低廉的校園宿舍,還是幾人一間的那種。若小女孩跟著自己,不僅僅住宿是個問題,生活上的各種開支也是一個問題。卡西亞覺得腦袋一下子脹了起來,煩惱得痛疼。


    “你也要拋棄諾兒嗎?”女孩的感覺如同野獸一樣尖銳,如同獵人一樣靈敏。她感受到了卡西亞身上纏繞著的煩惱,以及牽扯到她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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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西亞瞳孔緊縮,嘴巴微張除了表示驚訝,還有未能說出的話。愛曬太陽的小貓怎麽可能是果斷殺伐獵物的猛虎。他又想到了妹妹莉莉婭,心裏溫柔好像又要泛濫。他握緊的拳頭緩慢鬆開,眼睛裏的猶豫也終於煙消雲散,在此刻他做了決定。


    “怎麽會,相信我。”卡西亞想努力給女孩諾兒一個成熟、穩健、有信心的笑臉,但在諾兒眼裏那隻是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臉麵。


    “諾兒相信你。”女孩的話讓卡西亞寒冷了幾天的心裏一暖,他輕輕揉了一下諾兒的頭,腦海裏開始計算著到了馬諾馬時的各種打算來。


    能幹組裝萬年曆這種機械表的孩子,不僅僅需要極好的視力,耐心與細心同樣是關鍵。而每一個齒輪的安裝順序,安裝步驟都是需要縝密的思維來記憶調節的。


    卡西亞在這方麵非常在行,一旦下定決心,即使心裏依舊後悔,但是腦海裏卻已經開始考慮上各種各樣的情況來了,雖然這種思維現在還非常的不成熟。


    一天無事,諾兒一直在睡覺,看上去非常得累,能與卡西亞說話的時間很有限。


    卡西亞則在光線充足時拿出行李箱裏的神學曆史書籍來看。


    上麵有數頁有著嚴重的翻閱痕跡,這幾頁寫道:


    聖曆0年,亞斯圖斯家族掌控了馬諾王國,在第一代分析機核心被列車運到馬諾馬之後,馬諾王國更名聖多拉格帝國。憑借分析機卓越無比的計算能力,聖多拉格帝國的工業基礎發展和科技上的創新都有了巨大的進步。分析機的誕生讓聖多拉格帝國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裏成為後相大陸上又一個新興霸主,於是“創世戰爭”爆發。周邊的數十個國家在聖多拉格帝國的鋼鐵戰爭機器下無一幸免。


    創世戰爭平息,帝國養精蓄銳數百年時間,野心再度膨脹,戰爭再度打響。無數沒有依憑的小國覆滅,帝國的旗幟仿佛要插滿整片後相大陸的時候,前進的滾滾車輪於西方遠海共同國受阻,在南方也止步於火焰聯盟邊境處。


    原本應該是摧枯拉朽一樣的征戰,變成了跨世紀的拉鋸戰。盼望戰爭停歇已經耗盡了數代人的壽命,但是這場跨世紀的長期拉鋸戰卻一直延續到了今天,依舊沒有任何會停息的痕跡、、、、、、


    卡西亞看著書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字,昏暗的環境讓眼睛酸澀得很快,周圍安靜的環境又成了很好的催化劑。他覺得眼皮子很重,書上的字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雖然極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但是這兩天時間裏因為諾兒的事確實精神很緊張,睡眠也沒有怎麽注意。


    剛才不久終於將諾兒的事情決定了,身上緊繃著的神經一下放鬆下來,疲憊似黑夜籠罩了過來。卡西亞閉上眼睛,書順勢落在諾兒身上。兩人都安靜的睡著了。


    卡西亞隻覺得自己這一閉眼,睡得又沉又深,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思考,就隻是大腦單純快捷的休息。


    直到他下意識感覺到有人在拖動著他的雙腿,他的意識才猛然回歸。他全身都是一層細密的冷汗,眼睛猛然睜開,依舊拿著書的左手放在諾兒柔弱的身體上,而右手也是下意識地往身後撇著的高合金短劍摸去。


    沒有!


    卡西亞的心髒好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在胸口瞬間“砰砰”直跳地心髒讓他呼吸困難。而短暫的時間裏,朦朧的睡眼已經適應了昏暗環境,映入瞳孔的第一張景象便是圍在他周圍的貪婪看著他的十幾張蒼白扭曲的臉。


    第二張便是腳下半跪著的兩人,他們正用力扯著固定在自己膝蓋窩子下的行李箱。因為卡西亞沒有找能相互照看的人,而是在休息時就把行李上的粗繩子一端綁在了自己的腳上。硬皮革做成的行李箱上有數道鋒利物的劃痕,但還好這皮革質量過關,並沒有被劃破。而半跪著的兩人正使勁將行李箱用粗繩子紮起來的封口往外拉,他們其中一人手裏拿著一柄短劍,正是卡西亞丟失的那把。


    這眨眼的功夫,粗繩子已經被割斷。


    而卡西亞睜開的清澈眼睛也被圍著的十幾人發現了。


    “醒了!醒了!”這驚叫聲沙啞得如同掉完毛的老母雞。


    空氣在此刻頓時凝固起來,然後如同被點燃的火藥,一瞬間躁動爆發。


    “你們在幹什麽!”卡西亞心裏驚懼,這句話幾乎靠著他全部力量吼出來的,他心裏害怕。他很早就聽說有人在哄搶別人的東西,也有人會乘著別人熟睡的時候偷別人的行李。雖然心裏知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當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種害怕與無助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做賊的沒有賊膽怎麽能行。況且他們偷盜搶奪的對象還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況且他們已經幾天沒有吃一點東西,生存的本能讓他們找了卡西亞這個感覺人畜無害的孩子來。


    怒吼的聲音並沒有起到卡西亞自己想要的威懾作用,反而是偷盜的行為被發現,於是偷盜立馬變成了赤裸裸的搶奪。


    他們本就是一群貪婪的強盜。


    行李箱被兩人猛地一拉扯,原本就沒有什麽重量,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拖拽得飛起來,被割斷的粗繩子再也不能起到捆紮的作用,行李箱裏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厚實的數本書籍,備用的幾套衣服,其中就有卡西亞母親熬夜為他做成的,用來在正式場合穿戴的黑色禮服,兩雙鞋子,鉛筆、鋼筆散落一地,黑墨水瓶子脆弱無比,碎裂聲清脆,在鋼板上染開一朵黑色的花。用土黃色油紙包裹起來的數塊香氣滿溢的麵包也滾落在了地上。最後就是一張燙金書寫的錄取通知書,還有飄在空中,緩緩落地的寫著“哥哥卡西亞”的簡單塗鴉。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食物的香味還有寒風的寒冷讓這臨時湊起來的小團體瞬間解散,十幾個人擠作一團瘋狂搶奪起來。


    卡西亞把已經醒來的諾兒放在身後的貨箱木板子上,強壯的身體擠進人群裏,力量巨大推攘開這些麵若瘋狂的強盜。


    “滾!”卡西亞幾乎是一掌將身前的婦女掀開,他腦袋裏混亂無比,不能思考一點東西。


    隻是他突然感覺脖子上傳來刺痛感,醒過神來,卻已經見到昏暗環境下寒光一閃,一柄有著雪亮鋒刃的短劍已然快速收了回去。然後是左下顎連接著耳垂那裏的刺痛感變成了刺骨的疼痛,那裏被短劍劃出一道口子的感覺強烈無比,灼熱的液體從傷口裏流了出來,一下子浸滿了整個左邊脖頸。


    卡西亞下意識用左受去摸了摸,眼睛映射著滿手鮮紅的血跡。他莫名地心慌,額頭上更是一陣一陣地直冒冷汗,身體各處也傳來能穿透骨骼的寒氣。顧不得疼痛,連忙用手捂住傷口,不讓更多的鮮血流出來。


    就這樣捂著傷口看著麵前還在哄搶的人群,卡西亞已經沒有了再踏出一步的勇氣。他茫然站在他們前麵,全身因為害怕而顫抖著,健壯的身體裏此刻卻沒有一點力氣。


    卡西亞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衣物鞋子被全部拿走,落在地上的麵包在那些人蒼白麵孔上,喜悅的神情下,被搶食一空。隻有書籍與筆沒有任何人過問。


    左手捂住的傷口處,鮮血已經開始凝結,幸好隻是皮外傷,沒有傷及任何神經組織。卡西亞原本以為這群強盜就會這樣離開,但是當散落地上的東西都已經被迫決定了主人後,他們反而更加有底氣地站在了那裏,為首的正是那一個拿著短劍的男子。卡西亞站在他們麵前就像一個不能反抗,等待被宰殺的溫順小羊。


    “錢,我們要錢,你的錢。把你的錢給我們、、、、、、”沙啞的聲音裏充滿了勝利的喜悅與掩飾不住的得意,當然還有滿溢出來的急躁。


    “快把錢交出來!你有錢買下這個小女孩,為什麽不救救我們。麵包比女孩還便宜百倍萬倍!”


    “我肚子好餓,我要錢!”人群裏有扭曲的聲音。


    “她本來就是我的妹妹。”卡西亞嘴唇發白,並且顫抖著。這句話都是哆哆嗦嗦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


    領頭的男子好像快要失去了耐心,第一步的成功讓他的氣焰高漲起來。


    “不要騙我們!你們根本不像,她的頭發是金色的,你的頭發是黑色的。前幾天你根本就不在她的身邊!快給我們錢,快摸出來!快!我們要錢!”


    “快!把錢拿出來!”


    “把錢拿出來我們就放過你!”


    “對,拿錢就放你走!”


    “快!錢!錢!所有的錢!”


    頓時有人按耐不住,走上前來想要拉扯卡西亞的衣服,另外幾個人繞過他,伸出布滿汙漬的手去抓靜靜地睜大著眼睛,躲在卡西亞身後的諾兒。


    卡西亞感受得到諾兒雙手緊緊抓住他衣角的力量,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勇氣與氣力,他雙手揮拳一蕩,所有擁過來的人被推開,凝結的傷口再次撕裂,鮮血重新流了出來。


    當初在蒸汽工廠,他也是從最低級的苦力做起的,每天搬運一塊塊鋼製的零件,力氣也是在那個時候強行練出來的。即使還未成年,力量也比普通的成年男性大得多。


    麵前的十幾人頓時激動起來,他們變得憤怒,就好像看著自己溫順的孩子,突然敢跳起來打自己的膝蓋一樣。他們推攘過去,用手去抓少年堅毅蒼白的臉。


    卡西亞揮動著握得緊緊的拳頭胡亂向前打去,眼角處又見到領頭的男子揮舞著鋒利短劍向他胸口處劈來,卡西亞身子迅速往後退了一步,躲過這一劍,卻也讓胸口的衣服被劃開好大一個口子,露出裏麵純白的棉花。


    即使沒有砍到,卻也讓那裏的皮膚有一種被寒冰凍結的感覺。


    “他想要殺我!”少年全身散逸全身的涼氣頓時消失了。


    “滾!”


    “滾!”


    “滾!”


    十七歲的少年再也遏製不住心裏的害怕,然後這害怕瞬間變成了無言的憤怒,在此刻所有的害怕,所有的軟弱,所有的忍讓,所有的默許都化作了憤怒的燃燒劑,他身上仿若噴湧著熱氣,如同一隻被徹底激怒的炸毛的小貓,露出了隱藏在細膩毛發與軟肉下的鋒利尖爪。


    他從懷裏拿出了那把轉輪手槍,黑色的槍身,十幾厘米長的槍管,還有大拇指粗細的口徑。黑黝黝的槍口裏有著名為“死亡螺旋”的螺線,槍管深處好像隨時會有一條布滿鱗甲的黑龍伸出他威嚴猙獰的腦袋,吐息鮮紅灼熱的火焰!


    空氣在這一刻變得粘稠,然後凍結了起來。麵前的一群人臉色變得凝固,扭曲的麵孔上全是看向槍口的恐懼。他們的氣焰瞬間消散,無影無蹤,他們的底氣刹那流逝,身體再次軟弱無力,他們的得意變為驚恐,他們的喜悅化作了擺脫不了的可怕夢靨。


    “你敢開、、、”領頭男子的話語是他的死亡宣告,故作得意的麵孔被點一零口徑的轉輪手槍炸裂成了飛舞在空中的碎片。


    黑龍沒有任何猶豫的吐息,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得意洋洋的臉色,也不想在聽見任何一個垂死烏鴉一樣嘶叫的音節。


    鮮紅的火焰如同閃電照亮了昏暗的車廂,照亮了其餘人吸著涼氣,驚恐顫抖的臉,也如同炸響的驚雷宣告著黑色暴風雨的來臨。


    金黃色的子彈炸開了一個人的腦袋,仍然有著巨大力量的它激射到貨廂角落的蒸汽管道上,發出澄澈的金鐵抨擊的聲音。


    屍體湧出鮮血無力倒下,濃鬱的蒸汽自金屬管道噴湧出來,濕潤了整節車廂幹燥無比的空氣。少年眼睛裏布滿血絲,緊咬著的嘴唇滲出鮮血,右手握著手槍扳機的手指還在持續著巨大的力量,轉輪手槍上上升的硝煙還沒有完全消散,空氣飛快稀釋著火藥的味道。剩餘的人早已經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個壓抑的牢籠,逃離了這個在他們眼前突然從小貓化身成惡狼的少年。


    少年咬緊牙齒,不讓心底好像突然失去了什麽的感情,去濕潤自己的眼角。他一步一步堅毅向前,俯身撿起一本本被他珍愛的書籍,被他珍愛的鉛筆與鋼筆,還有妹妹送他的珍貴塗鴉,以及被自己下顎流出的鮮血染紅的燙金色錄取通知書。


    卡西亞靜靜坐在諾兒一邊,挺拔的身影擋住了看往倒下屍體的視線,他把手槍放在一邊,左手捂著重新裂開的傷口,卻沒敢去看諾兒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在女孩眼裏的身影會變成什麽樣子,但他能想象肯定是非常不好的。平時妹妹莉莉婭看見一點鮮血都會被嚇得哭鼻子,讓這樣的場景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一個六七歲的女孩麵前,真是一個不稱職的哥哥啊。


    卡西亞心裏感歎,也有莫名的情緒在悸動著。他盯著持續噴湧的乳白色蒸汽發呆,從頭到尾也沒注意到諾兒至始至終都毫無波瀾的臉,她眼中的光彩也更勝從前。


    整潔車廂的人早已經走完了,躲得遠遠的,安靜得兩人能聽見各自或平穩或急促的喘息聲。


    等到一片鞋子踩在鋼板上特有的蹦蹦聲傳來時,這種靜謐才被打破。


    車廂連接口走進了七八個穿著灰色工作服或黑色管理服的男子,為首的男子掛著笑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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