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9


    電梯在指定樓層停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


    傅棠舟提著東西不方便,顧新橙主動將門關上, 一轉身,便撞上了他。


    “不是要做飯麽?”她問, “站這做什麽?”


    “不急。”他將袋子放到地上, 雙手摟住她的腰,俯下身在她唇上烙上一吻。


    這個吻來得短暫且溫柔, 顧新橙尚未品嚐到他舌尖的滋味, 他便撤離了。


    他拎著東西往廚房去了,她垂首, 手指撫著下唇, 驀地一笑。


    據說,會吃的人也會做,傅棠舟在這方麵的領悟力的確驚人。


    顧新橙窩在客廳沙發上刷手機,他一個人在廚房忙活。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 能透過重重木櫃, 隱約瞧見他頎長俊逸的身影。男人做家務的樣子, 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她把手機揣進兜裏, 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查看當前的進度。


    他好像沒有發現她過來,於是她伸出手, 悄咪咪地在他後腰飛快地撓了一下。


    傅棠舟反應挺快,瞬間躲開。下一秒,他又恢複原狀。


    他瞥了她一眼, 神色自若道:“吃完飯再收拾你。”


    至於怎麽收拾,他倆都心知肚明。


    顧新橙一時無話,傅棠舟問:“你過來做什麽了?”


    “來監工。”她湊過去,探出半個腦袋。


    這廚房許久沒人用,鍋碗櫥櫃鋥亮如新。流理台上放了一份燒好的糖醋魚,而他正在擺盤。


    他切點兒彩椒圈,撒在魚身上,整道菜頓時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顧新橙說:“在家做飯還搞得花裏胡哨……”


    傅棠舟又摘了一顆香菜葉擺在最上頭,解釋說:“這叫儀式感。”


    食物的香氣刺激了顧新橙的味蕾,她中午吃得少,這會兒真有點兒餓了。


    傅棠舟卻說:“再等等,還有兩個炒菜,很快,幾分鍾就好。”


    一旁的電飯煲裏煮了米飯,這會兒“叮”地一聲,提示飯已經熟了。


    顧新橙拿了兩隻碗,打算盛兩碗米飯端到餐桌邊。


    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嚴總,她不敢耽擱,立刻接聽電話,“喂,嚴總。”


    “你下班了嗎?”


    “已經到家了。”


    “今晚臨時有個手機廠商攢的飯局,你跟我過去。”嚴總說得理所當然,“你家在哪兒?我讓司機去接你。”


    顧新橙麵色稍窘地看了一眼傅棠舟。


    她的部門目前正在全力開拓手機人臉識別市場,最關鍵的是要攻克各大手機廠商。


    現在難得有這麽一個飯局的機會,她不想放棄。


    可是……傅棠舟辛辛苦苦給她做了晚餐,如果她就這麽去了,總覺得對他有些歉疚。


    顧新橙欲言又止,他不動聲色看著她,輕聲說:“我送你。”


    她連忙對嚴總說:“不麻煩嚴總了,您把餐廳地址給我,我自己過去。”


    她掛了電話,他洗了手,將挽起的袖口放下,扭好袖扣,問:“地方在哪兒?”


    上車之後,他一言不發地開著車,顧新橙心想,他應該有點兒生氣吧?


    以前有那麽一次,她在家包了餃子等他回來,他也沒回來。


    那天晚上她雖然裝得挺平靜,但是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前方有紅綠燈,傅棠舟鬆開油門,玉璧下方的穗子一陣搖晃。


    顧新橙的目光從窗外移到車內,他的神色隱在微弱的燈光下,看不清晰。她說:“對不起,我——”


    傅棠舟說:“不用說這種話。”


    他的聲音沒什麽溫度,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顧新橙猜不透他此時此刻的想法。


    他偏過頭,看著她,眼底有一層瀲灩流光。他說:“我等你就行,別太晚。”


    顧新橙提著的心放了下來:“我少吃點,回來再陪你吃。”


    她想了想,覺得不妥,又補充說道:“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先吃,墊墊肚子。”


    傅棠舟淺笑:“我又不急。”


    綠燈亮了,傅棠舟踩下油門,車子在馬路上飛馳。


    到了地方,顧新橙鬆開安全帶,正要下車,車卻落了鎖。


    他的手掌從方向盤上挪開,移上她的纖腰,將她帶回身邊。


    他輕輕揉捏著她耳垂上的那顆小痣,啞著嗓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顧新橙的心陡然一顫,他在向她……索吻嗎?


    她沒有拒絕他的請求,側過身,在他唇上落了淺淺一吻。


    這是今天的第二個吻了。


    然而,這次和上次不同。


    他不知饜足地與她唇舌糾纏,難解難分。


    直到顧新橙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才依依不舍地鬆開她。


    顧新橙迅速整理著裝儀容,快步下了車。


    眼見著她即將走遠,傅棠舟降下車窗,叫了她的名字:“新橙。”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他。他神色微動,叮囑了一句:“少喝酒。”


    她的胸口像是有一陣暖流淌過。


    她“嗯”了一聲,說:“我知道。”


    夜色裏,她衝他粲然一笑。


    眉眼彎彎,笑意淺淺,動人心弦。


    今天這場飯局的攢局人是星耀集團的董事長匡峻,星耀旗下的手機品牌在國內市場占有率高達百分之十五。


    如果易思智造能為星耀提供人臉識別技術支持,這將是一筆巨額交易。


    飯局上,匡總談到,目前手機市場即將革新換代,人臉識別會逐步替代指紋識別和密碼識別。


    星耀在今年下半年,將推出一款重磅新產品——心悅係列,這款手機的賣點之一,就是采用人臉識別。


    麵對這樣重要的潛在合作夥伴,顧新橙沒有怯場,落落大方地談起她部門的研發情況:“我們剛從美國zero-x公司手中購買了一項專利技術,這項技術應用在手機上,識別速度可以比其他手機快50%左右。”


    匡總來了興趣,他問:“你們現在就能提供嗎?”


    顧新橙說:“預計六月份之前能完成,不會影響貴公司新款產品上市。”


    匡總的手指碰著酒杯壁,似乎在估算著什麽。他問:“時間上要是能早點兒就更好了,我們還得進行測評。”


    如果要加快研發速度,就得讓研發部門的工作人員沒日沒夜地加班。顧新橙本沒有這種打算,可是……當務之急是取得匡總的信任,至少得在他的備選方案裏爭取一個名額。


    顧新橙應了下來,說最遲時間在五月中旬。


    飯局上大家聊得挺愉快,顧新橙作為唯一的女性,自然飽受關注。


    “聽說顧部長之前在致成科技供職過,”有人問,“致成科技現在也做人臉識別吧?”


    顧新橙泰然自若道:“我離職挺久了,不太清楚。”


    又有人說:“上次我聽消息,升冪和隆鑫兩家投資機構同時增持致成科技,看來他們市場認可度還可以啊。”


    顧新橙笑:“升冪現在也是我們易思智造的大股東之一。”


    言下之意,易思智造同樣被看好。


    顧新橙隱約猜測,傅棠舟在等待時機,從高位退出,否則兩家公司遲早在視覺識別領域鬥起來。


    他把她手裏的股權買走,真的是因為看好致成科技的發展,還是出於其他目的呢?


    顧新橙在餐桌上鮮少動筷,她怕自己吃多了,回去真吃不下。


    “難怪顧部長長得瘦,這自製力,教我佩服。”匡總向椅背上一靠,半眯著眼,手撫了下肚皮,“這男人變老啊,就是每過一年,腰帶的孔都得往後挪一個。”


    飯局上旁人紛紛恭維:“匡總說的哪裏的話,您這身材保持得很好啦。”


    顧新橙訕笑著,沒有搭腔。


    這場飯局有嚴總在,倒也沒讓顧新橙喝酒。


    真有人勸酒,嚴總也能幫她給擋了,“顧部長是幹事兒的人,不是喝酒的人。”


    顧新橙恍惚想起傅棠舟幫她擋酒的那一次,她有點兒羞愧。


    換成嚴總來擋酒,她竟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隻有他……果然,還是他在她心裏的位置太特殊了。


    不過,他那時候也有他的不對。


    他怎麽想的呢?直接用她的杯子喝酒……


    如果他像嚴總這樣說話做事,不做出更多曖昧的行徑,恐怕也不會讓旁人看笑話。


    這場飯局進行到晚上九點多才散場,嚴總說要讓司機送她回去,可顧新橙暫時還不想讓旁人知道她今晚在外麵過夜,便禮貌地拒絕了。


    她拎著包往會所外走,正打算叫一輛出租車送她,誰知竟在室外停車場看到那輛熟悉的白色保時捷。


    傅棠舟過來接她了?還是說,他根本沒走?


    她在原地愣怔片刻,車燈忽地一閃,鳴笛聲響了一下。


    她知道這是傅棠舟在提醒她。


    顧新橙步態輕盈地走過去,車鎖應聲打開,她坐上副駕駛的位置。


    車內有一陣極淡的煙草香氣,剛剛來的時候是沒有的——他抽煙了。


    夜色中,他的側臉像是黑色剪影,線條格外硬朗。


    他沉聲問:“喝酒了嗎?”


    顧新橙搖了搖頭,說:“沒有。”


    傅棠舟輕嗤一聲,不太信。


    這種飯局他去過很多,極少有不喝酒的。


    顧新橙說:“嚴總幫我擋了。”


    這話一入耳,傅棠舟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僵了一下,不說話了。


    顧新橙猜他肯定在心底吃悶醋,有點兒好笑。


    她沒有係安全帶,而是靠到他身邊,像隻小貓一樣蹭著他,跟他賣乖:“我真沒喝。”


    她這話有避重就輕的嫌疑。


    可是,她嬌軟馨香的身子往他這兒一貼,一雙如玉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他光滑的西褲——這暗示的意味太明顯了。


    她身上隻沾了一點兒淡淡的酒氣,清幽的香氣更明顯。


    傅棠舟閉了下眼,她什麽時候學會跟他玩這套了。


    這擺明是一個美色陷阱,可他現在隻想心甘情願地掉進去。


    他掐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高,說:“那我回去可得好好聞聞。”


    醇厚的嗓音才是最濃烈的酒。


    回家的路上,一路街燈在車窗外飛逝而過,他開得比來時快多了。


    顧新橙說:“傅棠舟,之前那次……是我不好。”


    他眉頭輕蹙半秒,問:“哪次?”


    “就是幸海許總請吃飯的時候,你幫我擋酒。”她的手撐著座椅上毛絨絨的坐墊,“但你得注意一下形式,你不能用我喝過的酒杯……”


    傅棠舟靜靜地開著車,聽她講完這話,才說:“我是被你氣昏頭了。”


    那一夜他的遭遇,他不願回想。


    兩個人都有錯,都有理,誰也不肯讓步,最後造成了那個局麵。


    然而,後來想想也不是壞事。如果不是這件事,恐怕他也很難從她口中聽到她真實的想法。


    “你生我什麽氣啊?”顧新橙喃喃問。


    “氣你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傅棠舟說,“把我的好心當成——”


    後麵的話他不想說。


    “你敢說你那時候一點兒私心都沒有嗎?”顧新橙不信。


    傅棠舟沒有遮掩,“我一直都有私心。”


    誰讓她是特殊的呢?


    看到她一杯接一杯地飲酒,那一刻,他是心疼的。


    包括她醉酒後說的那些話。


    他以為他可以冷靜克製地等她一點點成長起來,可事實證明,她藏在堅強背後的柔弱一麵還是直戳他的心窩子。


    誰願意看自己擺在心裏的女人受苦受委屈呢?


    那一刻,他想給她一切她想要的,告訴她:“你可以不用活得那麽辛苦。”


    車內靜默片刻。


    顧新橙垂下眼睫,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她問:“那你從我手裏買走致成的股份……也是私心嗎?”


    “新橙,我對你沒有辦法做到公私分明。”傅棠舟說,“你著急脫手,我幫你一個忙,這沒什麽。”


    顧新橙並不糾結這件事,她糾結的是,她怕傅棠舟為了幫她而接個爛攤子,有損他一世英名。


    她說:“你就這麽確定致成以後估值還能漲?萬一……”


    她在致成待過,所以她心裏很清楚,致成沒那麽壞,但也沒有她向他在工作報告中提的那麽好——適當美化美化公司的業務和業績,無可厚非。


    “你怕我虧錢啊。”


    “是啊。”


    “自信點兒,要虧也輪不到我虧。”


    “……”


    總覺得他在打什麽壞主意。


    顧新橙端正了坐姿,“這件事還是得謝謝你,幫我承擔了風險。”


    “新橙,”傅棠舟勾勾唇,“遊戲玩輸了,我什麽時候讓你掏過錢?”


    她怔了。


    這不也是個遊戲嗎?擊鼓傳花的遊戲。


    誰也不知道公司明天會發生什麽意外事件,所以……贏了她拿走,輸了他替她兜著,是麽?


    隻不過,這次不是一兩百,也不是一兩千,而是五千萬。


    或許這筆錢對傅棠舟而言,並不算什麽。


    可這一刻,顧新橙篤定,如果她手裏有一顆更大的雷,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替她接過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都沒有說話。


    回到家,廚房裏的那條糖醋魚已經涼了,醬汁黏糊糊的一團。


    顧新橙說:“我把魚放微波爐熱一下,你再炒兩個菜。”


    傅棠舟問:“剛剛真沒吃飽啊?”


    “沒有,”她撒嬌著說,“替你留著肚子呢。”


    傅棠舟欣欣然一笑,手掌撫上她平坦的肚子,下巴輕輕蹭過她的發梢,說:“那可得一直為我留著。”


    “嗯?”


    “咱們以後也生個女兒,好不好?”


    話題跳得太快,顧新橙有點兒暈眩。


    “好什麽呀,”她跺了跺腳,頗有些羞赧地說,“你還在追我呢。”


    “嗯,一邊追一邊……不耽誤。”他吻過她的耳朵,“你要是喜歡,我追你一輩子。”


    這天晚上,傅棠舟切切實實地履行了他作為炮丨友的責任和義務。


    他像是虔誠的信徒,在她身上三跪九叩。


    情之所至,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肩上咬了一口。顧新橙毫無防備地一顫,疼得快要冒出眼淚來。


    據說大腦裏負責性快丨感的區域和負責疼痛的區域是相連的,人在麵臨著前者時,往往會做出類似疼痛的反應——流淚、呻丨吟、戰栗。


    她明明有點兒痛,卻又覺得無上的快樂。


    隻可惜,快活了一夜,顧新橙第二天就嚐到了苦果。


    早上九點上班,她醒來時,已經十點了!


    看到手機上時間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快要暈厥過去。


    而罪魁禍首,正躺在她身旁,睡得格外愜意。


    昨夜令人臉紅心跳的記憶浮上心頭,她發誓她以後一定要在這方麵節製一點兒,起碼不能耽誤正事。


    他是老板,沒人管得了他。可她隻是個苦逼打工仔,這下——


    這時,人事部門的電話打了過來。


    顧新橙聽著那催魂一般地鈴聲,隻想縮進被子裏當一隻鴕鳥。


    而傅棠舟這會兒已經睜開眼,他問:“怎麽不接電話?”


    顧新橙憤憤地看了他一眼,說:“我遲到了。”


    “遲就遲了,請半天假,在家休息休息,你肯定也累了。”傅棠舟說得雲淡風輕,“你也是身家五千萬的人了,還在乎扣這點兒工資?”


    顧新橙隻得硬著頭皮接聽了人事部門的電話。


    “喂,顧部長,”對方詢問道,“你今天早上沒來上班嗎?打卡記錄裏沒有你啊。”


    顧新橙猶豫著說:“我今天……上午就不去了。”


    對方關切道:“怎麽了?生病了?”


    顧新橙的眼神瞥過自己光潔的肩膀,上麵那個齒痕太深了,一碰就隱隱作痛,她甚至懷疑有點兒破皮了。


    “沒生病,”她說,“我被狗咬了。”


    對方一聽,這可比生病嚴重多了,趕忙說:“哦,那你是去醫院打針了吧?打過了嗎?”


    顧新橙說:“打過了打過了。”


    好粗好長的一根針呢,哭唧唧。


    作者有話要說:  虎狼之詞,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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