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


    空氣凝固了仿佛一個世紀,淩樂終於開口。他妥協了。不管蘇妍再怎麽瘋狂,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他……沒辦法視而不見。


    蘇妍怔愣地看著他。半響才猶疑著開口:“你……不說了?”


    “我不說了。”


    “真的?”


    “真的。”淩樂頓了頓,“作為條件,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蘇妍猛地撲進他懷裏,雙臂緊緊環在淩樂的腰上悶著聲音開口:“不會了,不會了。謝謝你……阿樂謝謝你。”


    淩樂掙開她的擁抱,正待開口,病房門被敲響。


    “進來。”蘇妍收回手,在一旁的紙巾盒上抽出一張麵巾遮住下唇。廖護士端著藥盤開了門走過來,一看蘇妍手上的輸液管子不見了,手背高高隆起,血管周圍青了一大塊,忍不住驚呼:“哎呀你怎麽又……輸液管呢?”


    淩樂攤開手心,細小的針頭已經紮進他手心三分之一,自己起先居然絲毫沒察覺疼痛。他皺了皺眉眉頭把針頭拔出來遞給護士:“在這裏。”


    “……我還是換一條吧。”廖護士一頭黑線。這個病床上的病人叫蘇妍,因為三年前在川沙住過一陣,後來直接查出懷孕,做了流產手術,鬧了一場不小的風波,所以在這邊工作時間長的護士們多少都聽過這個病人的名字。不巧的是,三年前……也是廖護士給蘇妍換的藥。這個病人愛鬧不說,動不動就喜歡拔針頭,還不配合治療,換誰誰不頭大。唉,自己真倒黴。


    淩樂看著護士熟練地撕開新一份輸液管的包裝,退到了一旁:“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一趟我媽那裏。公司還有事情沒處理完,晚點再來看你。”


    “好。”蘇妍乖巧地點點頭,讓人完全無法把先前那個不要命的瘋女人與眼前這個柔弱聽話的她聯係在一起。淩樂隻覺得胸口一梗,轉身快步退出了病房。


    沒辦法。他想不到辦法。就算現在再怎麽討厭蘇妍,再怎麽希望她消失,也不可能是通過在自己眼前自殺這種方式。隻能先妥協,然後慢慢想對策。胸腔鬱結的煩躁情緒隻增不減,淩樂覺得自己這麽下去,大概也離瘋掉不遠了。出病房走了幾步卻停下來,實在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麵對淩睿。淩樂停住,然後轉了個方向去了吸煙室。


    點燃一根煙,狠狠抽了幾口煩躁的腦子才總算平靜了一點,這是他僅剩的一點麻醉劑了,所以怎麽可能戒?淩樂想了想把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才發現已經沒電關機了。嘖,淩樂把手機丟回口袋,不想去公司,先回家吧。


    張愷趕到咖啡館的時候,距離任伊給他的一個小時時限還剩下五分鍾。喘著粗氣推開玻璃門,一眼就見到胖經理在衝他無聲地做手勢,示意任伊坐在那邊。張愷衝她感激地點了點頭,往手勢的方向跑了過去。


    任伊見張愷在對麵氣喘籲籲地坐下,這才把手機的倒計時停止,聳了聳肩膀:“你沒遲到,真沒意思。”


    張愷調整平複了一會兒呼吸才情緒複雜地開口:“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任伊托著腮,眨巴著眼睛看他,“一回來就告訴你了。很夠意思吧。”


    “東嬴呢?”張愷沒有接她的話,隻是語氣嚴肅地開口,“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這次是誰?”


    任伊一共回過三次國,每一次都是任東嬴受傷,自己這幾年追著她去了國外,東嬴怎麽也不肯跟他一起走。張愷隻好托付別人多照看他,但是自己以前和淩樂結下的梁子太多,那些人多少都聽說過任東嬴與張愷的關係,所以無論怎麽防,任東嬴還是難免會受傷。一年前自己就陪著任伊回國過一次,因為任東嬴被人打折了腿。任伊知道打她弟弟的人又是張愷仇家的時候,差點沒把張愷的腿也打折。


    所以說,橫亙在他和任伊之間的不是什麽虛無的婚姻,不是什麽前夫,而是任東嬴。


    “這次真的不是因為東嬴。我是自己回來的。”任伊甚至揚起了一個安慰他的笑容,“別這麽緊張。”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張愷要說出口的話,來電的是淩樂,他隻能抱歉地對任伊先示意讓她先等一下,然後按下了接聽。


    “怎麽了阿樂?”


    “愷你現在方便說話嗎。有些事我想跟你談。”


    張愷看了一眼任伊:“方便,你說吧。”


    “蘇妍割腕了,當著我的麵。”


    “你說什麽?”張愷不可思議地喊出聲來,“人怎麽樣了?”


    “沒事,就在醫院,發現得早。已經脫離危險了。”


    “……為什麽自殺?”張愷倍感疑惑,雖然知道蘇妍是偏執到極致的人,卻還沒有到自殺的地步吧。


    “我想跟我媽坦白孩子的事。她不讓。”淩樂揉著眉心,“談判也失敗了。丫的連針頭都敢當著我的麵吞下去的人我怎麽敢跟她談條件?”


    “……”張愷無言以對。蘇妍這種行為何嚐不是超出了他的預料範圍?阿樂現在一定焦頭爛額,換做是自己,一時半會除了妥協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但是……張愷看著坐在對麵安靜等他打完電話的任伊,思慮了好一會兒,“阿樂你先回家裏等我過來找你。很快。”


    “好。你有事就先處理,我不急。反正這事急也沒用。”淩樂自嘲地笑笑,“先掛了。”


    “嗯。”


    見張愷掛了電話,任伊才慢悠悠地開口:“怎麽,你那個沒用的兄弟?”


    “你不要這麽說他。”張愷皺了皺眉,“情況沒你想得那麽簡單。”


    “是之前川沙醫院那個女生吧?還沒處理掉?”任伊不以為然,“多少年了?你當時來找我不也是因為跟那個傻子坦白真相,結果被人打了一頓還絕交了麽。這種分不清狀況,還連個女人都搞不定的男人,不是沒用是什麽?”


    “不是你想的——”


    任伊打斷他的話:“我問你。剛才電話裏是不是那個女的鬧自殺?”


    張愷點了點頭:“是。”


    “她就是吃定了你那個兄弟,不能接受有人當著自己的麵死掉,所以不會不管她。才敢自殺的。”任伊耐心地解釋著,“如果她死了,就是為他而死的。不管他願不願意,一輩子就要背著‘間接凶手’這個罪名。換是誰,誰願意?”


    張愷沉默。


    “我說簡單點吧。當著你兄弟的麵,她才敢去死。你兄弟要是不在,她連掐一下自己都不敢。這種人最惜命了,因為除了命,她再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威脅到你兄弟。”


    “所以呢?”張愷總覺得任伊話裏有話,卻摸不清話裏更深的含義是什麽。


    “所以這種人怕死。而不是真的想死。”任伊攪著杯子裏的咖啡,“隻要不是真心想死的人。都會有弱點。抓住這個弱點,你兄弟就能解脫了。”


    張愷愕然。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驚訝於任伊的一針見血,忍不住問:“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任伊抿了抿嘴,搖搖頭笑了笑:“大概……因為我們都是女人吧。”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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