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到底有多長?


    這是胡淩在他此後漫長的人生裏長長會想的一個問題。


    他原本以為,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這一生也就這樣過去了。當然,這也是這個世界上大部分裏所認識到的一生。即使在白含笑死後,他飲下那杯毒酒說著黃泉路上還要去陪他的話也隻不過是為了自欺欺人,解脫自己罷了。


    這個世上還有陰間,還有忘川河,還有閻王這種事他如何也無法預料到的,也從未去設想過。


    在他飲下一杯毒酒之後,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的輕盈,隨後便跨過了宮殿、跨過了整個白骨城,來到了這黃泉路上。


    黃泉路上,彼岸花開,無數的孤魂野鬼從他的身旁輕輕飄過。那些鬼魂們的麵孔都還是生前死去的模樣,胡淩忽然停下了腳步,目光從鬼魂中一一掃過,卻始終不見自己最愛的少年。


    他不想放棄,便站在忘川河前,在路過的眾鬼中找了又找。由於他生前當過將軍,手上沾染著萬人之血,渾身都是煞氣,看的那些孤魂野鬼們膽戰心驚,若不是投胎必須要奈何橋,他們真的不大想從眼前這個煞神前過去。


    忽然一陣風刮過,無數的彼岸花花如血雨般飄落,又靜靜的落在了忘川河上。胡淩盯著著刺目的暗紅,忽然想起那少年先前比自己早走了一步,再加上之前耽擱的時間,或許早就已經喝下了孟婆湯,轉世投胎去了。


    匆匆反應過來了的胡淩這才慌張的從忘川河前離開,匆匆的踏上奈何橋,連一旁的三生石都來不及看,打算追上少年的腳步。


    “等等,不喝下孟婆湯,可過不了奈何橋。”一位老婦忽然從一旁的亭中冒出,手中拿著一碗有些混濁的湯水,擋在了胡淩的麵前。


    胡淩本身便心急如焚想要追上少年的腳步,是故,他完全沒有管擋在自己麵前的老婦,剛想將她推開繼續朝前奔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如同灌了幾千萬斤的鉛一樣,抬也抬不動被定在了原地。


    “不喝下孟婆湯,便會對前世有著萬千的眷念,那些眷念拖住了你的腳步,你是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奈何橋投胎去的。”孟婆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將湯碗遞到了胡淩的手中,便繼續會亭中呈湯去了。


    這種不想忘記前塵往事的鬼魂她見的實在是太多了,不過大多數的鬼魂最終都會想通,選擇忘記前一世的所有事,投胎去了。畢竟不喝孟婆湯便投不了胎,投不了胎便隻能駐留在忘川河中,當一個無法轉世投胎的孤魂野鬼。


    胡淩看著自己手中有些混濁的孟婆湯,心中有氣血在翻湧,他不想忘記少年的模樣,也不想忘記少年和他相處時的一切。這是他一生中最珍貴的東西,也是他能夠成為大將軍的支撐。


    與其讓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化為泡沫,自己變成一個什麽也不記得的白癡,倒不如一直駐守在忘川河前,永遠的沉浸在過去美好的記憶之中。


    胡淩這樣想著,也就走到了亭子前當著孟婆的麵將瓷碗給放下,打算繼續站回忘川河前當自己原來的煞神。


    “若你真對自己的前世有如此大的執念,不妨跳入忘川河中,受千年煎熬之苦,若千年之後你還能保持信念不滅,便可以帶著自己前世的記憶投胎去找自己的愛人。”


    在接過胡淩的瓷碗之後,孟婆望著他的背影緩緩開口。


    她沒有說完的是,能夠忍受忘川河千年煎熬之苦的鬼魂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失去魂智,化為了忘川河中的孤魂野鬼。


    胡淩聽後,回頭對孟婆輕聲道了一聲謝謝,便在眾多鬼魂的麵前,想也不想的一躍跳入了忘川河中。


    有什麽好猶豫的,他本身就遲了少年一步,此刻若不抓住這個機會,那麽當真便一輩子錯過了。


    忘川河是由成千上萬的孤魂野鬼所組成的,在河中的每一天,胡淩的耳中都充斥著淒厲的哭喊聲。這樣悲痛的哭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未停過。


    隨著一年年的過去,胡淩的記憶也開始漸漸的模糊了起來,他開始忘記自己小時候的事,忘記自己出生在哪個國家,忘記自己身前都幹過什麽。唯一能夠清晰記得的,是自己愛著一個少年。


    再到後來,他漸漸的連少年的模樣和名字也開始忘記了。卻在每當看見忘川河旁開的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時,依稀記得曾經有那麽一個心愛的少年也曾穿著暗紅色的衣服,那上麵用純金的線勾勒著的花朵,真是這一旁的彼岸花。


    “胡淩,胡淩。”


    不知過了多久,胡淩聽見有一個人在岸上喊著他的名字,他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從忘川河中浮了出來。


    “一千年已過,你可以帶著前世的記憶跨過奈何橋投胎去了。”


    低沉的聲音從耳旁響起,胡淩的腦袋還是一片的混沌。記憶,前世的記憶?為什麽他已經沒有一點印象,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


    胡淩渾渾噩噩的跨過了奈何橋,又渾渾噩噩的跳入了人道投胎,對於過去的種種,腦海中早已沒有了半點記憶。


    唯二記得的,便是在苦悶的忘川河中那經久不斷的一陣陣淒厲的哭喊和一個穿著暗紅色衣服的少年。


    ...


    “咳,那麽我現在,恭喜吳明先生和吳鑫先生喜結連理,百年好合啦~”


    婚禮場上,隨著主持人最後一聲話的落下,場間響起了激烈的掌聲,場中的兩位新人激動的相擁了起來,甚至交換了一個熱烈的吻。


    這是一場私自舉辦的小型中式婚禮,結婚的夫夫隻邀請了一些相識的人,胡淩作為吳明的朋友,也得到了一張邀請函。


    說不清是為什麽,或許隻是單純的不甘,胡淩受到邀請函之後思考了良久,還是就這麽去了。


    此時,他正站在吳明的不遠處,看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兩人,攥著酒杯的手忽然收緊了力道。


    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穿著暗紅色喜服的吳明忽然和自己記憶裏那個穿著暗紅色衣服的少年重疊了起來。


    好像在許多年前,也有著一模一樣的景象,一模一樣的距離。好像在當年,他也是和麵前的人僅僅隔了幾尺,卻又像是斷崖的兩端,一尺千深。


    “含笑。”胡淩望著眼前暗紅色的人影,一滴淚水忽然無法控製的從自己眼角劃下:“我好像終究...都是來晚了一步。”


    放下酒杯揉了揉自己發紅的雙眼,卻在觸到眼角的濕潤時愣住了。


    “奇怪...”胡淩眼中閃過一瞬的呆愣:“我剛剛在...喊誰?”


    他不知道,他的那些以往視為最珍貴的往事記憶,早已經隨著他縱身一躍如忘川河中時,徹底消散在了忘川河裏。


    消散在了千年中那些鬼魂淒厲的哭喊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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