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他抓起來。”黃興怒吼道。


    幾個陸軍部的憲兵從外麵分開圍觀的人群,艱難的往辦公室裏擠。臨時政斧辦公都在原先的兩江總督衙門,聽見陸軍總長的辦公室裏拍桌子打板凳,大家紛紛過來看熱鬧。隻見一個小白臉和黑著臉的黃興比著拍桌子,倆人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過不多時,走廊被擠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替柴東亮捏了把汗,敢和黃興當麵叫板,這個小白臉的膽量還真是不小。


    憲兵進了屋子就朝柴東亮撲了過來,兩個衛兵同時掏出自來的手槍,大張著機頭道:“誰敢?”


    方清雨更是將手槍頂在黃興的腦門上,獰笑著道:“敢動我們都督,我先崩了你!”


    黃興久經沙場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但是額頭上頂著槍口,這還是頭一回。憲兵們麵麵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哈,生怕一個動作引起誤會,這個滿臉陰沉的家夥真的開槍。


    局麵一下子僵住了,每個人都不說話,辦公室和走廊裏上百人鴉雀無聲。


    “看什麽,你們都沒有事情做?”外麵傳來一個帶廣東口音的官話。


    柴東亮扭臉一看,門口的人紛紛閃避,隻見一個留著小胡子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微笑著走了過來。


    “孫文?”柴東亮險些叫出聲來,急忙衝方清雨吼道:“還不把槍收起來。”


    方才還一臉殺氣的方清雨,聽見柴東亮的話比狗還乖,二話不說就收起手槍,另外兩個衛兵也把槍收了起來。


    孫文笑嗬嗬的走了進來,看了看屋裏的情形,笑道:“你就是柴光華吧?好大的膽量啊,居然還讓衛兵用槍指著陸軍總長的頭!”


    柴東亮啪的一個立正,單拳平胸行了軍禮:“大總統好!”


    孫文穿的是便裝,不能用軍禮來還禮,拍拍柴東亮的肩膀,算是還禮了。


    黃興衝上來,當胸就給了柴東亮一拳:“小子,你真有種啊!是不是準備下令,一槍把老子吃飯的家夥給掀了?”


    這一拳打的甚重,險些把柴東亮打了個跟頭,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黃興打了一拳之後情緒頗好,指著柴東亮對孫文道:“我喜歡這小子,是個打仗的材料。大將軍八麵威風,就得有這股子不甘人下的勁頭。好樣的,怪不得敢拿倆鴨蛋就奪了蕪湖!”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柴東亮,越看越覺得對眼緣,把柴東亮看得雞皮疙瘩掉滿地。


    柴東亮咧著嘴,湊趣的一笑道:“我可沒打算真的開槍。”


    隻是這笑容,比哭還難看。


    黃興笑道:“老子就知道你不敢。”


    柴東亮一指方清雨道:“我不敢,他敢!我要是被抓了,不用下令他也會開槍。”


    黃興笑道:“兩淮虎狼之師,我算是見識了,我要是直接把你們槍斃了,你的安徽第一旅還不全軍出動,三天後來攻打南京城啊?”


    方清雨麵無表情的插話道:“不會那麽久,如果我們都督被殺,長江艦隊現在就會把總統府轟成平地。”


    黃興、孫文頓時冷汗都下來了,方清雨則像沒事兒人一樣,咧嘴憨厚的一笑了之。柴東亮更是一腦門子白毛汗,恨不得一腳踢死他,這家夥不說話便罷了,隻要張嘴就語出驚人。


    孫文指指椅子,示意柴東亮坐下,然後鄭重的道:“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觸動很大啊!”


    柴東亮尷尬的道:“我剛才也是急了,話趕話順口胡說,大總統和總長不要見怪!”


    黃興搖著手道:“軍人就是要有這麽一股子殺氣,如果咱們的軍隊都像你的第一旅,那就好了,我就帶著你們殺過長江,直搗黃龍!”說完之後看到外麵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黃興又衝到門口吼叫道:“都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一個個吃飽了沒事兒幹,跑這裏看熱鬧!”


    一個年輕人嬉笑著道:“總長,都三個月沒關餉了,我們是餓著肚子看熱鬧。”


    在場的人哄堂大笑,黃興也不生氣,笑罵道:“滾蛋,柴都督不是帶了一百萬嘛,今天就發餉。”


    大家頓時興奮起來,一邊笑一邊四散而去。柴東亮哭笑不得,剛才還和自己刀槍相見,一轉眼就打起了那一百萬的主意。不過從大家對黃興的態度上看,這個陸軍總長應該是個直腸子的人,如果換一個滿肚子彎彎繞笑裏藏刀的人物,手下人肯定不敢和他這麽隨便和他開玩笑。


    黃興從茶葉簍子裏取出一撮,找了個玻璃杯泡了一杯:“大總統,你也嚐嚐柴都督帶來的好茶。”


    孫文的笑容漸漸消退,代之以一臉的凝重,語速緩慢的道:“光華剛才說的有道理,驅逐韃虜隻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讓老百姓過的比滿清統治時期更好,這才是革命的目的。推翻一個[***]政斧,卻來了一個強盜政斧,老百姓又怎麽會真心的擁戴民國?革命不是為一家一姓謀私利,而是要為天下億兆生民謀福利這軍票我看就廢除了吧。”


    黃興臉色大變道:“大總統,不可啊,如果廢除了軍票,南京的十幾萬民軍馬上就有嘩變的可能,咱們現在的財政狀況您是知道的,各省都督把持稅源,將境內稅收視為禁臠,向西洋各國借款又多次被拒,臨時政斧內無稅收外無貸款,已經是山窮水盡。”


    孫文苦澀的笑道:“再苦再難也不能殘民以逞,湯武革命尚且知道吊民伐罪,我們革命黨人總不能連這些千百年前的古人都不如吧。光華剛才的話說的有理,用軍票套換物資無異於明火執仗的搶劫,那就不能怪百姓再起來革命,推翻咱們了。”


    黃興斷然的道:“廢除軍票絕對不行,如果那樣的話,民軍就要大批解散,我們還有什麽實力和北洋對抗?定都南京的事情,豈不是成了泡影。袁世凱如果要搞讀才統治,咱們用什麽力量製約他?”


    孫文的眼裏盛滿了哀傷,他搖了搖頭道:“再想想,再想想,辦法總會有的不能讓人家說咱們還不如滿清吧。”說罷,他頭也不回的起身徑自離去,嘴裏還在喃喃自語:“辦法會有的,會有的。”


    黃興攥著拳頭牙關緊咬,似乎是想砸碎什麽,最後隻是空揮了一下拳頭發出一聲長歎。柴東亮也茫然若失,不曉得自己的堅持到底是對的還是錯。


    這一刻,柴東亮猛然發現,從開國大典到現在才區區的兩個月時間,孫文的臉已經瘦的脫像,兩腮深陷,憔悴的怕人。


    那個下船的時候,在萬千擁躉的禮炮聲中發表演說,雄姿英發顧盼神飛的孫文,和剛才眼前那個背微微有些駝,兩鬢風霜已經現了老態的孫文,真是是同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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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軍部監獄的門口,李誌昌用手遮擋著刺眼的陽光,深深的吸了兩口新鮮空氣,然後將包著衣物和洗漱用品的包裹,狠狠的甩到身後,似乎丟掉的是黴運。


    “都督,您怎麽親自來了?”李誌昌驚訝的喊道。


    “李經理,柴某來遲了,讓你受委屈了!”柴東亮將身上的藍黑呢子解了下來,親手穿在他身上。


    方清雨笑道:“我們都督為了你,和黃總長都動了手槍了,為了你老兄,一個陸軍總長一個安徽都督爭得麵紅耳赤,最後還是大總統解的圍,你老兄麵子大!”


    李誌昌當時就楞了,兩行淚水奪眶而出,想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柴東亮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回家。”


    李誌昌含著熱淚道:“恩,回家!”


    柴東亮牽過自己的馬,兩個衛兵不由分說將李誌昌抬了上去,李誌昌掙紮著道:“這怎麽使得?”


    柴東亮也不搭話,牽著馬就往夫子廟的方向走,方清雨等人也牽著馬陪著不行。李誌昌坐在馬上眼淚不幹,心情激蕩如長江浪湧,隻覺得酸甜苦辣一發湧了上來,心裏的滋味連自己都說不清楚。


    走了半個多時辰,柴東亮的身體也汗濕了,遠處已經隱隱可以聽見秦淮河傳來的絲竹之聲,柴東亮才回頭微微一笑道:“李兄替我坐了十三天大牢,我給你牽馬墜鐙走十三裏路,咱倆算是扯平了!”


    李誌昌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把眼淚,在馬背上彎腰一躬道:“從今曰起,誌昌這條命就是都督的,都督哪天說要拿去,誌昌絕無二話。”


    柴東亮哈哈笑道:“我要用的是你的本事,我要你這條命做什麽?把銀行經營好,為咱們安徽革命軍保證了財源不枯竭,你就是大功臣。”


    幾個人說說笑笑,方清雨也不再一臉的陰沉,麵無表情的說著笑話插科打諢,逗得李誌昌一邊抹眼淚一邊笑破了肚皮。


    還沒走到夫子廟,就看見鄺海山帶人飛馬奔馳了過來。離著三四丈遠才勒住韁繩放慢了速度。


    “都督,查出來了,打死那個獨眼龍的不是咱們的人。”鄺海山氣喘籲籲的道。


    “噢!”柴東亮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鄺海山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布包,仔細的打開之後是一顆已經破碎的彈頭:“都督請看,法醫從屍體取出的彈頭是十一毫米的,咱們第一團的兵用的都是七九口徑的毛瑟,這種老式十一毫米毛瑟槍,從前清那會兒咱們新軍就沒用過。”


    柴東亮沉思片刻,到底是誰要栽贓給安徽革命軍呢?這麽做的目的何在呢?雖然沒學過刑偵,但是誰獲益最大誰的嫌疑最大,這個道理柴東亮還懂。


    “走,回去再說。”柴東亮一擺手,帶著大家向光華銀行南京分號走去。


    光華銀行大門緊閉,已經關門歇業了,柴東亮等人上了二樓,兩個法醫正在等候。柴東亮接過他們的驗屍報告簡單看了一下。法醫開始解說:“屍檢結果是,死者中彈部位是後背和頸部,兩彈都是從身後打的,後背的一槍是貫通傷,從小腹穿出,頸部的一槍從斜上方打進,彈頭留在腹腔。初步認定,開槍的人應該是在死者背後的一棟高層建築物上。”


    李誌昌一愣:“不對了,我當時隻聽見一聲槍響,那個獨眼龍就死了。”


    法醫平淡的道:“槍手應該是很有經驗的人,兩個人同時開槍,所以你隻聽見一聲槍響。”


    一個銀行的職員插言道:“我當時也感覺槍聲似乎是從遠處傳來的,不是在跟前打的。”


    鄺海山點頭道:“不錯,我已經派人搜查了周圍的建築物。”然後他推開窗戶,指著遠處的一棟三層小樓道:“那棟樓離光華銀行三十多丈,槍手就是在那裏開的槍!我調查過房東,說是三個安徽口音的人租的房子,還有幾個江西口音的人經常在那裏出入,事發當天仨人都不見了,而且那幾個江西人也再沒去過。”


    柴東亮一愣:“安徽口音?”


    難道是自己手下人幹的?窩裏反?


    安徽軍谘府和安徽革命黨第一旅的人員結構,相對比較單純,沒有太複雜的人際關係。對方嫁禍鄺海山的第一團是什麽目的?搞掉鄺海山?應該不會,鄺海山無親無故的光棍一條,不存在私仇的問題。


    如果目標不是他,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衝著柴東亮來的!挑動安徽第一旅和江西民軍的矛盾,造成大規模的流血衝突,然後就可以使臨時政斧撤柴東亮的安徽都督職務。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搞掉柴東亮的目的又在哪裏?吞並第一旅?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從鄺海山、陸凱、賀天壽、方清雨這樣的團營職軍官以下,包括顧麻子等連排長都是柴東亮親自任命的,壓根不可能聽命於別人。


    霸占蕪湖工業園?那就更不可能了,吳家父子頭一個就不會答應,柴東亮的新技術是工業園的基礎,沒有了柴東亮就等於沒有了工業園。


    柴東亮左思右想沒有頭緒,眉頭緊鎖在屋內走來走去。


    “都督,別想了,還是明天去陸軍部監獄,咱們去問問當天在場的士兵,可能他們那裏會有線索。”鄺海山提醒道。


    柴東亮一拍腦袋,糊塗啊!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還沒親口詢問過當事人呢!窗外天已經漸漸黑了,百姓家裏點點燭火在夜影的籠罩下若隱若現。


    柴東亮感覺心裏一陣陣的發冷,總覺得有一頭怪獸就隱藏在黑絲絨一般深沉的夜色裏!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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