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安徽西部重鎮,東接合肥,西連豫省,貫淮淠而望江海,連鄂豫而銜中原。六安本屬於廬州府,雍正年間改為直隸州,領霍山縣。


    六安知州衙門,掛起了軍政分府的牌子,五色旗在乍暖還寒的春風中高高飄揚,十幾個麵帶稚氣的士兵扛著洋槍站在門口。


    衙門的簽押房裏公案依舊,兩側依次擺開十幾張太師椅。淮上軍第一鎮的統治官張匯韜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麵,兩側是軍師、糧台、刑台等四梁八柱。張匯韜麵目清秀如處子,個子也不高,戴著眼鏡斯斯文文,手下人倒是大部分滿臉橫肉,一看就是綠林出身的廝殺漢。張匯韜本來是中學教員,一直傾慕孫文,經常給學生灌輸排滿革命的思想。聽說武昌起義之後,張匯韜就領著自己的學生投筆從戎,參加了義軍。憑借戰功顯赫,成為淮上軍第二路的統治官。


    “大哥,還猶豫什麽?拿下安慶,您來當都督,有咱們老兄弟保著您,看誰敢說三道四?”掌管刑罰的紅旗老五拍著胸脯道:“咱安徽就蕪湖、安慶兩個富裕地方,以前柴東亮占著就占了,咱也沒說什麽,可是他這個都督也當的太不夠意思了,這麽長時間咱們見過他一顆子彈的接濟,一塊錢的軍餉嗎?”


    張匯韜一言不發,隻是把玩著手中的一隻鉛筆。


    一個十八九歲,樣貌斯文的頭領站起來道:“老師,這次是省訾議局彈劾柴東亮,他要是戀棧不去,就是破壞和平的罪人,罰之無罪討之有功如果柴東亮下台,訾議局要是真的選那個老官僚何足道當了安徽都督,革命果實豈不是等於拱手相讓,我們的血豈不是白流了?老師此刻猶豫不決,將來必會遺憾終生!”


    紅旗老五大叫道:“大哥,我老五是粗人不懂道理,老七可是你的學生啊,那是識文斷字的,聽聽人家說的多好!”


    老七繼續道:“這次打安慶,還是我們學生軍打先鋒,我在這裏向老師討個將令!”


    聽見他要當先鋒,其他人也不敢和他搶,自打淮上軍起兵以來,學生軍就一直是最能打的,那些江湖好漢本來瞧不起這些文弱的學生娃,但是打起來仗以後就服氣了。這些娃娃兵隻要上了戰場,一個個口號喊的震天響,頂著炮火就往前衝,就是憑著這股楞勁,十幾個州縣都被他們奪了下來。後來打蚌埠的時候,碰見了悍將張勳,小南山一夜激戰,學生軍戰死一百多人,把張匯韜心疼的當時就暈了過去。最後淮上軍寡不敵眾退了下來,但是學生軍敗而不亂,把張勳也搞糊塗了,以為是他們詐敗,未敢在蚌埠停留報複,急匆匆就趕回了徐州老家。


    張匯韜還是有些遲疑:“如果我們出兵安慶,勢必造成皖西、皖北的空虛,萬一張勳這個老賊偷襲,那不是得不償失了嗎?”


    紅旗老五哈哈大笑道:“大哥有所不知,今天早上我帶人去江邊檢查過往船隻,發現了一艘船有些古怪大哥,你猜我把誰給抓了?”


    “誰啊?老五,不要賣關子!”


    紅旗老五笑的臉上橫肉顫抖:“小毛子!”


    張匯韜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你是說,張勳最寵愛的小毛子?”


    紅旗老五哈哈大笑道:“有小毛子在手裏攥著,張勳那個老狗還敢輕舉妄動?大哥隻需要給張勳去個信,告訴他一聲,如果敢動咱們的地盤,就把小毛子關籠子裏送到大上海,脫光衣裳展覽!”


    滿屋人哄堂大笑,張匯韜哭笑不得,幾個學生軍的軍官則羞紅了臉,綠林出身的則同聲附和。


    小毛子在南京秦淮河上號稱江南第一名記,能歌善舞,尤其是唱的一口好評彈,被張勳梳籠之後收入私房,最得寵愛的一個。張勳害怕軍隊遭遇革命軍的襲擊,讓她隨軍隊走不安全,就把她留在南京。安排她走水路,沒想到的是南京很快就被蘇滬聯軍攻下。小毛子躲在城裏出不去,直到最近南北議和有了眉目,才坐船北上。沒想到卻落到了張勳的死敵淮上軍的手中。


    張匯韜一拍桌子,厲聲道:“就這麽定了!現在各營回去準備,今天連夜殺向安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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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定武軍大營。


    “欺人太甚!”張勳一腳將公案推翻,筆墨紙硯摔了一地。


    張勳,江西是江西奉新縣赤田村人,幼年家貧無以為生,就到離他家不遠的江際頭村一個姓許的人家當書童,許家的主人是當時任兩江總督的許振偉。張勳當了好幾年書童,覺得毫無出路,就靈機一動,假造了許振偉的推薦信,偷蓋了老許的印章,跑去投奔清軍江南大營。


    江南大營的軍官見此人持總督推薦信而來,不但立即批準入營,還格外關照;張勳也確實是個當兵的材料,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在同僚中人緣很是不錯。後來袁世凱在小站練新軍,他就投到了袁世凱的門下當了管帶,平生最崇拜的人是曹錕。當時他是管帶,曹錕是幫帶,他的官比曹錕大年齡也比曹錕大,卻一直是惟曹錕的馬首是瞻。別人感覺奇怪,張勳卻隻是嗬嗬一笑,說“曹三傻子”腦子聰明人厚道,跟著他吃不來虧。


    同僚也都哈哈大笑,能把“曹三傻子”當聰明人看,張勳也真是憨的可以了!


    自打武昌起義以來,十八行省之內民軍呈摧枯拉朽之勢,各地督撫大員都和革命軍眉來眼去,程德全、湯壽潛等人幹脆直接把龍旗換了五色旗,由大清的巡撫搖身一變就成了民國的都督。


    大清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多少掌權統兵的反了水,張勳卻在南京全城搜捕大開殺戒,凡是剪了辮子的一概格殺,一時間南京城內人頭滾滾。


    南京被江浙聯軍攻破之後,曹錕帶著江防營的殘兵敗將逃回了老巢徐州,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小毛子,弄的他茶不思飯不想,幾個月就瘦的脫了相。


    好容易今天知道了小毛子的消息,卻是落在了淮上軍的手裏,而且張匯韜要求他不得侵犯安徽,還要他奉送一千條洋槍,另外把他從南京奪走的十四輛機車和八十輛客車送給淮上軍。否則就要把小毛子送到上海張園展覽,更可氣的是,居然連票價都定了:四角洋錢一張票。


    張匯韜居然打算靠展覽小毛子籌集十萬軍餉!


    是可忍孰不可忍!張勳火冒三丈,真是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就是土匪綁票拿不到贖金也最多是撕票泄憤,把別人妻女賣到青樓都會被綠林道恥笑,更別提脫光了衣裳賣票展覽!


    “大帥,張匯韜這是示弱了啊,他拿姨太太要挾您,正說明六安、蚌埠空虛,他怕您打他!”師爺陰深深的道。


    張勳氣的胡子顫抖,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道:“七姨太現在落在他們手裏,我要是逞一時之快,就怕他們真的把她送到上海去,那我這張老臉還往哪裏擱?臊也要臊死了!”


    師爺狡黠的笑道:“大帥放心,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要是真打算那麽幹的話,張匯韜還何必知會大帥呢?”


    張勳思忖片刻,似乎是心有所得,低聲問道:“那依你之見呢?”


    師爺笑道:“我有個同鄉在安慶,給安慶首道當幕賓,前幾曰來咱們徐州了,曾經和我說過,安徽都督柴東亮把地主的田地分給了那些佃戶,訾議局的議員對他很是不滿,私下到處在聯絡,準備罷免柴東亮的都督職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張匯韜此刻必然是帶兵去了安慶,搶奪安徽都督的寶座!現在蚌埠、淮南、六安必然空虛隻要咱們打下六安和蚌埠,抄了張匯韜的老巢,他還敢不乖乖的把七姨太送回來?”


    張勳大笑道:“妙計!”分割線


    安徽省訾議局議員們依次投票,投票完畢的人按照倒柴和挺柴分為兩派,涇渭分明。眼看著倒柴一派聚攏的人越來越多,看著對麵得意洋洋的人群和他們挑釁的眼神,吳錦堂心急火燎。


    “投票完畢,現在開始唱票!”議長的木槌敲在桌子上,投票箱上的銅鎖被打開。


    “讚同彈劾,一票!”


    “讚同彈劾,兩票!”


    “反對彈劾,一票!”


    “讚同彈劾,三票!”


    “讚同彈劾,四票!”


    “讚同彈劾,十八票!”


    “反對彈劾,三票!”


    “讚同彈劾,十九票!”


    眼看唱票已經過半,讚同彈劾柴東亮的占了絕大多數,如果再有三、四票讚同的,人數就超過了三分之二,彈劾案即將生效。


    完了,大勢已去,吳錦堂麵如死灰。


    “誰他娘的在鬧事?小王八羔子們,想造反啊!”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一個粗憨的嗓音格外響亮。


    隻見賀天壽殺氣騰騰,一手拿著自來的手槍,一手拿著洋刀,手槍的機頭大張,惡狠狠的看著議員們。


    在他身後,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安徽革命軍士兵,士兵們也都是全副武裝,平端著步槍,雪亮的刺刀晃的人眼暈。


    賀天壽衝到主席台,一把將選票抓了起來,撕個粉碎。


    議長又怒又怕,用顫抖是手指著賀天壽道:“你太無禮了!這是訾議局,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老賀輕蔑的瞟了他一眼,洋刀高高舉起,刷的一聲剁了下去!


    作者話:小毛子被淮上軍抓了之後,被送到江浙聯軍總司令徐紹禎那裏。陳其美知道之後,建議將小毛子送到張園展覽,門票四角,據說可籌十萬軍費。徐紹禎接到電報後哈哈一笑置之。


    陳其美此言姑且算是笑談吧,但是從戲言中也可以看出,很多革命黨的領袖人物素質之低下。如果此公活到孫文先生去世之後,以他當時國民黨第二號人物的身份,很有可能接替孫先生的位置。


    如果陳英士當政,中國人的命運,會不會比真實的曆史還要悲慘,也就未可知了!


    柴東亮穿越後的曆史,已經發生了改變,曆史事件中,時間上的小小偏差,考據黨就不必深究。


    情節有點卡住了,今天更新速度慢了,請書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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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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