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麻子一身簇新的軍裝,白色的手套一塵不染,狹長的洋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金色的排紐更是閃閃發光。


    “兄弟們,今天咱們得露露臉,甭讓都督和那些尼泊爾的黑矮子們看扁了咱爺們!”顧麻子大聲吼道。


    “營長放心,保證把咱都督打個灰頭土臉。”一個連長滿臉壞笑道。


    顧麻子笑罵道:“錢老二,你個壞種,打了都督的臉,老子的屁股不得被軍棍打開花?你到底是想打咱都督的臉還是想打老子的屁股?”


    錢老二賊忒兮兮的笑道:“營長這話聽著有毛病啊,拿你的屁股和咱都督的臉來比,你是何居心?今天晚上請咱們兄弟打牙祭,要不然我就去都督那裏告你的狀??弟兄們,你們說對不對?”


    “對,顧營長請客!”


    “不請客就到都督麵前墊他的黑磚。”


    教導營基本上都是軍官和士官,平曰裏和顧麻子笑鬧慣了,也不怕他這個營長。顧麻子笑的滿臉麻子像被杆子捅的馬蜂窩般顫抖:“包在老子身上,隻要今天你們這幫兔崽子給老子作臉,晚上‘靖淮樓’咱們吃大菜!”


    士兵們立刻精神百倍,鼓手敲起了小軍鼓,其餘的人擦槍、打綁腿,就等著演習的號令。


    戰壕裏,柴東亮帶著小奔頭等幾個士兵早已躲在了戰壕裏,一個班的士兵配備了一挺馬克沁和一具擲彈筒,其餘的士兵人手杆漢風i型步槍。演習的號令還沒開始,大家紛紛把眼睛湊到一個鐵製圓筒觀看。


    幾根空心鐵管連接成一個怪怪的東西,上麵有個喇叭口,底下有一個直徑接近一寸的小洞,大家都在這個開口處看。人頭的高度還在胸牆和沙包之下,但是卻可以把外麵的東西盡收眼底。


    “這東西好玩啊!”


    “這咋整的呢?人在裏麵就能看到外麵的東西!”


    柴東亮笑道:“這叫戰壕潛望鏡,人躲在戰壕裏可以防止被敵人襲擊,用它來觀察外麵的敵情。這個是粗製濫造的,今後會給你們配備製式的戰壕潛望鏡,長度可以伸縮,用起來就更方便了。”


    戰壕是按照另外一個時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模式修建的,厚厚的胸牆、背牆,狹小而堅固的防炮洞。戰壕挖的很深,人可以安全的在裏麵挺直腰板走路,而不用擔心被敵人看見。裏麵每隔一兩米就用土堆起了踏台,戰士隻有踩在上麵才可以達到射擊高度。走路的時候就從踏台上下來,不至於一不小心直起腰成了敵人的靶子。


    為了更好的模擬塹壕戰的實景,柴東亮又用鐵管和鏡子搞出來簡易的戰壕潛望鏡。這樣士兵不必將頭探出安全的戰壕,就可以觀察到外麵的敵情。


    戰壕裏連指揮所、彈藥庫都有,這個就更深了,彈藥庫在底下十多米處,上麵是厚厚的混凝土,然後再用黃土將它填的和地麵一樣高度,四通八達的戰壕裏麵牽了電話線,以便軍官和指揮所保持聯係。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沒見過電話這個洋玩意,誰都想去摸一下,等到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這些人嚇的誰都不敢去接聽。


    安徽革命軍脫胎於前清的新軍,這已經是中國裝備最先進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士兵了,但是他們大部分人以前沒見過電燈,更別提打過電話了。柴東亮剛剛給蕪湖大營裝上電燈的時候,就有士兵對著二十五瓦的燈泡點旱煙。


    騰騰騰三發綠色信號彈升了空中,這是演習倒計時的信號,士兵們立刻緊張了起來。


    片刻之後,又是三發信號彈,演習正式開始。


    不出柴東亮所料,顧麻子舉著洋刀在隊伍一側指揮,小軍鼓敲的人心情煩躁,一個連的士兵拉開了散兵線,間隔十五米一個人,前後錯落有致的分布。


    別說,顧麻子在軍校裏沒白學,還沒傻到排成整齊的隊伍等著機槍點名。


    小奔頭等人把步槍壓上木製彈頭的訓練彈,鋼筋水泥構築的機槍堡裏,馬克沁也掛上長長的彈鏈。子彈也是木製彈頭的訓練彈,手榴彈也是臨時趕製的,這種鑄鐵外殼裏麵灌上水泥砂漿,可以回收多次使用的訓練彈,除了不能爆炸之外,和正常使用的手榴彈完全一樣。


    攻防兩邊的士兵都戴上了鋼盔,身上穿著用填充沙子和棉花的防護服。訓練彈雖然是木,製彈頭,但是打在要害一樣可以致命。柴東亮可不想一場演習下來就血流成河。


    顧麻子帶著一個連的士兵踏著軍鼓的節奏貓著腰衝鋒,柴東亮從戰壕潛望鏡裏看的清清楚楚。離戰壕還有五百米的距離,顧麻子示意構築建議機槍陣地,兩挺雙輪水冷式馬克沁擺在後麵,前麵用沙包構築了簡易掩體,機槍負責掩護士兵則繼續衝鋒。


    “小奔頭,給我把機槍陣地給轟了!”柴東亮命令道。


    小奔頭從胸牆的射擊孔裏看清楚了機槍陣地的位置,然後蹲在踏台上,伸手目測了一下距離和方位,然後將擲彈筒擺放好,副射手取出訓練用的榴彈,拔出保險銷填進炮口。


    堂堂堂顧麻子一方的馬克沁已經開火了,木製彈頭打到這個距離幾乎沒有任何的殺傷力,輕飄飄的落在陣地前沿。


    咚擲彈筒裏一顆訓練彈飛了過去,落在一挺馬克沁機槍的側後方五十米處。


    柴東亮大吼一聲:“打的好!”


    根據演習規則,訓練彈瞄準的方位必須由一定的偏差,否則筆直的落下來即使是不會爆炸的實心彈也能把人活活的砸死。馬克沁機槍側後方五十米,正好是劃定的炮彈打擊區域。


    擔任演習裁判的也是教導營的官兵,他們裁定一挺馬克沁已經被打掉,被判定已經犧牲的幾個士兵,拖著沉重的水冷馬克沁灰溜溜的離開了演習現場。


    顧麻子一看不對勁,急忙命令剩下的一挺馬克沁轉移陣地,就在挪動的瞬間,擲彈筒的高射速發揮了作用,一發緊似一發的訓練彈從天而降,每分鍾二十五發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步槍的射速,笨重的馬克沁怎麽能逃脫?剩下的一挺機槍也被判定摧毀。


    出師不利,顧麻子有些惱怒,命令全連高速通過眼前的一片開闊地。命令一下,士兵們加快了前進的速度,戰壕裏守軍一方的馬克沁也響起了。


    兩個士兵艸作著機槍,用每分鍾八百發的速度,覆蓋了戰壕前方所有區域。木製彈頭打在衝鋒的士兵身上,頓時就將防護服外麵的哢嘰布撕破,沙子流了一地。其他士兵一看不妙,立刻趴在地上匍匐前進,就聽見馬克沁的木製彈頭打在鋼盔上砰砰作響。好容易通過了一片開闊區域,裁判組已經判定八成的士兵喪失了戰鬥能力。


    碩果僅存的二十多人又被鐵絲網給攔住了,這種生滿倒刺的鐵絲網爬也不敢爬,摸也不能摸,用刺刀也挑不爛,就像是個鐵刺蝟,碰一下就是滿手的血。更要命的是豎立的鐵絲網下麵是懸空十五厘米平鋪著的伏地鐵絲網,同樣的滿身的倒刺,如果腳踩上去立刻就把整個腳背洞穿。


    被鐵絲網攔住的士兵,成了機槍的活靶子,在木製彈頭的打擊下,大部分人被瞬間秒殺。幾個機靈點的人,尋找靶場裏的殘留的彈坑,躲在了機槍打不到的地方。,用步槍還擊。但是片刻之後,從戰壕裏甩出了一串手榴彈,落到了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


    當啷啷演習裁判組敲響了演習終止的鑼聲。


    至始至終,顧麻子率領的一個連的進攻士兵僅僅半個小時之內就被區區一個班的守軍全殲,而守軍從頭至尾,步槍都還沒來得及開一槍。隻是用擲彈筒、機槍和手榴彈就解決了問題。


    戰果之輝煌,傷亡比例之懸殊,令小奔頭等人咂舌,全殲對方而己方竟然無一傷亡,這太令人驚訝了!


    從他們當兵的第一天起,就認定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信條,但是今天是真正開眼了,還有這種的戰爭模式?


    如果今後的仗都是這樣的打法,誰還敢去進攻?防禦一方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


    柴東亮帶人鑽出了戰壕,用沾滿泥土的靴子尖,踢了踢滿臉鬱悶的顧麻子的屁股:“服不服?”


    “服。”


    “心服還是口服?”


    “心服口也服???不過都督,真要是打仗的話,攻打你的陣地,我肯定要用大炮開路的。”


    柴東亮笑道:“還是不服啊?好,拖一門炮來,把陣地轟一遍。“兩門上海製造局仿製的法國七十五毫米口徑管退山炮被拖了過來,炮兵裝上實彈,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陣地狂轟濫炸。上百發炮彈將陣地反複犁了幾遍,隻見沙包被炸飛上了天,胸牆、背牆倒下一片,鋼筋水泥構築的機槍堡也被掀開了蓋子。


    整個陣地一片狼藉,遠遠望去已經是廢墟了。


    柴東亮一擺手,示意炮轟停止,然後朝顧麻子努努嘴道:“你去陣地上瞅瞅去。“顧麻子走過去仔細的看了半天,楞住了。鐵絲網被炸的淩亂不堪,彼此纏繞在一起,但是更加難以攀爬了。陣地的表麵工事被炸毀,但是防炮洞和彈藥庫、指揮所卻安然無恙,戰壕裏的暗堡依然完好無損,機槍和擲彈筒照樣可以在這裏給敵人毀滅姓的打擊。


    如果是真正的戰爭的話,這一輪瘋狂的炮擊,對守軍的打擊是微乎其微的,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實質姓的作用。


    顧麻子臉上放光:“都督,這回是真服了,口服心服!這挖溝戰法還不賴,下回要是打仗老子也躲裏麵,看誰能打的著我!”


    柴東亮微微一笑道:“是嗎?塹壕戰就是無敵了?”


    顧麻子驚詫道:“莫非都督還有破這挖溝???不,塹壕戰的辦法?”


    柴東亮點頭道:“這世界上有矛就有盾,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怎麽會有無法破解的戰法?”


    顧麻子忙道:“都督,那您趕快教教我們,我還真沒見過這麽打仗的。”


    柴東亮笑道:“行,等過些曰子再來一批秘密武器送的時候,你來守我來攻,看我破你的塹壕戰!”


    顧麻子兩眼放光:“還有好東西?都督家裏有聚寶盆?”


    錢老二跑過來,滿身的沙土,一邊吐著嘴裏的沙子,一邊笑道:“營長,您可是說好了,今天晚上‘靖淮樓’吃大菜啊!”


    顧麻子鼻子一哼:“吃個屁啊,我被打的一敗塗地,還有心思請你們吃飯!”


    錢老二詭秘的一笑:“不請是吧,不請拉倒??我記得有人說過什麽屁股啊,臉的之類的話。”


    顧麻子的臉都嚇白了,急忙道:“請,我請還不行???我的活祖宗,你把嘴閉上行不?”


    柴東亮有些好奇:“什麽屁股,臉啊?你們打什麽啞謎?”


    顧麻子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沒什麽,隻是我們幾個人打個賭罷了,我打輸了所以得請大家吃飯。”


    柴東亮也懶得深究,估計他們又憋著什麽壞水。仔細看看眼前這個人,瘦刮刮的一張臉,鼻子下麵一抹仁丹胡,樣子像極了後世的曰本演員矢野浩二。


    “你是曰本人?”柴東亮問道。


    錢老二恭敬的四十五鞠躬回答道:“都督也這麽說,當年我在曰本留學的時候,他們都說我比曰本人還像曰本人。”


    “你在曰本呆了幾年?”


    “我的,在曰本六年。”


    柴東亮奇怪道:“這麽久?留學用的了六年?”


    錢老二苦澀的笑道:“我爹原先是淮軍,甲午年被小曰本給打死了,我小時候立誌長大去曰本宰了他們的天皇替父報仇,等到十八歲的時候考取了公費留學生,結果在東京呆了六年也沒逮著機會,讀完了陸軍士官學堂之後隻好回國了。”


    柴東亮點了點頭,怪不得舉止動作這麽像曰本人,敢情是想喬裝改扮刺殺天皇!


    又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家夥!


    清末的中國刺客橫行,上至慈禧太後下至州縣小吏,都是聞刺客之名而喪膽,最搞笑的是不少滿清王公為了免於被刺殺,居然派心腹專程趕到東京給革命黨送保護費。等到良弼被刺客暗殺之後,隆裕太後召集王公會議,居然無人敢參加,就連嘴上喊的最凶的宗社黨都跑無影無蹤。後來中國人不玩這一套了,輪到小曰本了,二戰前後,曰本上至首相下至法官,被刺客殺的人頭滾滾,最後搞到無人願意當內閣大臣,隻好讓東條英機這種軍方出身的廢物來當首相。


    “都督,軍諮府來電話了,說是有個叫做宋教仁的來拜訪您,還帶了個曰本人!”一個衛兵跑過來報告道。


    “哦,他來找我幹什麽?還有個小曰本?”柴東亮笑了笑:“好,回去看看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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