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報國寺香煙繚繞,蒙蒙細雨給它罩上一層神秘色彩,隱藏在山中的廟宇在煙雨中若隱若現,廟裏敲響了開午飯的鍾聲,悠遠而寧馨。這裏是江淮革命軍和贛軍的分界線,再往西兩百裏就是江西的省府南昌了。贛軍在這裏設置了路障,除了有官府頒發的通行證的客商之外,一概不許進入九江境內。鐵絲網的一邊是穿著簇新的哢嘰布迷彩服背著漢i型端步槍的江淮革命軍,另外一邊是破衣爛衫武器雜亂無章的贛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今年夏天的雨水格外的多,其實不光是今年,自打宣統元年以來,每年夏天江西都是暴雨成災,江西境內成群結隊的災民扶老攜幼往安徽逃荒。每個人都懷著最後一點希望,聽說安徽境內到處都有舍粥棚,一口薄粥也許就能救一條人命。


    報國寺下麵的官道上,贛軍拉起了鐵絲網和鹿砦,荷槍實彈的士兵將通往九江的道路給攔住了。江淮革命軍守衛報國寺的一個名叫馮雲海的連長,他原先是馬當炮台的隊官,因為有鴉片癮差點被鄺海山給裁撤,這廝也算硬氣,將自己綁在大炮的炮管上,任憑風吹雨打除了幾口熱水之外,五天五夜沒有吃東西,最後吐出一股股黃綠色的汙水,硬是把煙癮給戒掉了!戒煙之後,鄺海山任命他為連長,帶著一百多士兵守衛江淮革命軍和贛軍的交界線。


    報國寺的守軍都是來自九江,原先就是贛軍,看著家鄉的父老活活餓死在自己的眼前,人人都是心如刀絞。但是贛軍名義上和江淮革命軍都屬於南軍的編製,彼此算是友軍,隻能暗罵李烈鈞這個江西都督混賬。


    李烈鈞的控製區被贛軍搜刮的天高三尺,不少人都逃到安徽和九江來討生活,其中不但有災民還有不少的有錢人。這些人的逃亡令江西的稅收更加困難,在加劇了盤剝之後,李烈鈞的江西都督府下令,嚴禁贛省百姓私逃。


    鐵絲網的東邊的老百姓雖然不富裕,但是吃飽飯還是問題不大的,而西邊則是萬千災民嗷嗷待哺,饑民的哭聲震天動地。形銷骨立的老人和孩子,在秋雨中無聲的死去,衙門裏的差役掩埋不及,幹脆就將災民的屍體扔進了滾滾的長江。


    長江上到處漂浮著被水泡的腫脹的屍體,浮屍幾乎要堵塞這段最狹窄的江麵,情形之慘令人毛骨悚然。


    一個祖籍南昌的士兵恨恨的看著對麵的贛軍,咬著牙道:“都他媽不是爹生娘養的,養活不了老百姓還不許到咱們這裏討一口飯吃???缺了八輩子大德了!”


    馮雲海冷冷的道:“李烈鈞這個狗娘養的,就知道拿江西老百姓的民脂民膏給他臉上貼金???別人送給孫文一百萬,他就得送兩百萬,別人為國民黨籌兩百萬的經費,他肯定出五百萬!這種人不把老百姓骨頭榨幹,他是不肯罷休的??你看吧,這場雨之後,江西肯定到處是瘟疫,通知咱們的兄弟,江水不燒滾了不許喝,如果惹了瘟病,那可不得了!”


    小兵憤憤不平道:“咱們柴大帥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他是江淮巡閱使,這江西也歸他管,他就不能派兵占了南昌,把李烈鈞這個王八蛋給攆出去,也給江西百姓一條活路???你看看九江老百姓過的是什麽曰子,再看看鐵絲網那邊老百姓的樣子!”


    馮雲海歎氣道:“咱們都督也是追隨孫先生的,他就再看不慣也不能出兵南昌啊!咱江西人的命不濟啊,沒攤上一個好都督唄,誰也別怨,這就是命啊!”


    士兵們看著對麵的贛軍用刺刀和槍托驅趕聚集的災民,不禁同仇敵愾恨不得衝過去,將那些沒人味的民軍統統扔進長江喂王八,但是最終隻能是默默的將嘴唇咬出了血。


    哩哩啦啦下了半個月的雨,在夜裏下的更猛了,贛軍的士兵躲進了路邊的房子裏,哭天無淚的江西災民在淒風冷雨中瑟瑟發抖。風聲、雨聲、孩子的哭聲,聲聲敲在九江守軍的心裏,令他們心如刀割。


    十幾個士兵聚集在連長馮雲海的屋裏,苦苦哀求:“連長,救救咱們江西人吧,我表叔全家都在對麵,再不救他們就全餓死了!”


    “連長,你也是江西人,能眼睜睜的看著鄉親餓死在眼前?”


    “柴都督平曰教導咱們,軍隊是人民的鐵拳,軍隊唯一的責任就是保護人民的幸福???您抬抬手,我們兄弟悄悄的把鹿砦、鐵絲網給開個口子,就一個晚上,能救多少算多少,天亮之後就恢複原狀!”


    馮雲海看見手下的兵群情激奮,叼著煙卷苦笑道:“兄弟們,不是我心狠,咱們把鐵絲網給剪開了,如果災民過來的時候,贛軍開槍了怎麽辦?”


    “不會的,都是江西人,鄉裏鄉親的,贛軍再混蛋也不至於開槍啊???連長,就一個晚上,咱能救幾個算幾個,下不為例!”


    “是啊,就一個晚上,如果事情鬧大了,我們就說是自己私下幹的,保證不牽連到你!”


    馮雲海眼睛一瞪:“我是你們的連長,出了事情讓你們替我扛,我還有臉當你們的長官嗎?娘的,就這麽幹了!不過我有言在先,就今天一個晚上啊!”


    “好咧,趁著今天夜裏大雨,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放過來,天不亮就再給它接好,贛軍不會發現的!”


    安排停當之後,十幾個穿著迷彩服的士兵趁著夜色和風雨的掩護,背著步槍匍匐前進,爬到鐵絲網前麵的時候,他們取出多用短刺刀,配合鋼製刺刀鞘正好是一副鐵絲鉗。


    剪開鐵絲網搬開鹿砦,五分鍾不到,一段兩米多寬的口子就出現了,士兵們依然爬著向前,泥水將他們的軍服濕透,地麵的礫石摩破了單薄的夏季軍服,傷口的血混合著雨水無聲的在地上流淌。


    爬過一段距離,又是一道鐵絲網,再次重複剛才的動作,又是一個兩米多寬的口子,經過十五分鍾的努力,三道鐵絲網都被剪斷。江淮革命軍的士兵貓著腰,悄悄的鑽進災民的隊伍。


    “老表,快跟我走,不要出聲!我們是江淮革命軍!”


    “老表,我是江淮軍,帶上東西跟我走,安徽有飯吃!”


    江淮軍按照江西人的習慣稱呼著“老表”,簡單的一句“安徽有飯吃”比任何話語都有力的多,災民扶老攜幼拖著討飯棍蜂擁著向東邊跑,黃土路被雨水淋的泥濘不堪,他們深一腳淺一腳的蹣跚前進,支撐他們的信念隻有一個,穿過這一段封鎖線???安徽有飯吃!


    在另外一邊,馮雲海連長焦急的望著西邊,災民排成了一條長龍,人數不下五千,而鐵絲網的開口隻有區區兩米,在封鎖線上被擠成了疙瘩,每個人都想盡快逃到九江,在鐵絲網的另外一端,有能令孩子不至於餓死的稀粥。


    漸漸隊伍混亂了起來,十幾個潛伏過去的江淮軍也無法維持秩序,低沉的罵聲和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


    突然,馮雲海看見贛軍住所的窗戶發出了昏黃的光,那是馬燈發出的光線,然後傳來一陣陣的喊叫聲,他心裏立刻緊縮了起來,呼吸也變得局促。隻見對麵的贛軍提著褲子從屋裏衝了出來,手裏平端著老式步槍,刺刀的寒光被馬燈映射在臉上,顯得格外的猙獰。


    災民頓時炸了營,大家紛紛加快了腳步,試圖衝過鐵絲網,不少人被上麵的倒刺紮的鮮血淋漓,年輕人試圖翻越沒有被剪開的鐵絲網,他們毫無憐憫的將老弱踩在腳下,任憑他們在腳下痛苦的呻吟???前麵是生路,後麵是死路!


    生死之間,人類的劣根姓被表現的淋漓盡致!


    “砰!”


    一聲槍響劃破了夜空,災民頓時愣住了,然後是更加瘋狂的奔逃,計劃中的悄悄潛逃變成了一場巨大的混亂。


    砰、砰、砰???


    贛軍的士兵一陣排槍響過,十幾個災民後背中彈,胸口上炸開一個大窟窿,人群像被獅子追逐的羚羊,發瘋一樣的四散奔逃,贛軍的槍聲持續的響起,成百的男女老幼被子彈打死,哭喊聲壓過了夜雨在山穀和江水中回蕩。


    九江,仿佛成了十八層地獄,鬼魂野鬼在淒厲的哀嚎!


    “畜生啊!”


    馮雲海目眥欲裂,跺著腳咆哮道:“來人,擲彈筒準備,給我轟了這些沒人姓的畜生!”


    “連長,三思啊!”


    “沒有命令私自開戰是死罪!”


    馮雲海眼睛瞪大到了極限,眼角流出殷紅的鮮血,他咆哮道:“天塌下來我一個人頂,給老子開炮!”


    三具擲彈筒依次擺開,擲彈兵用表尺簡單的設定了參數,然後伸出雙手拇指進行了簡單的目瞄,副射手填進去專用榴彈。


    通、通、通三聲輕響過後,三發專用榴彈在空中劃出了巨大的弧線,落入了正在射擊的贛軍人群中。


    咚、咚、咚三聲巨響,十幾名贛軍被炸的粉身碎骨,其他人目瞪口呆,片刻之後隻聽有人發出一聲驚叫:“江淮軍開炮了!”


    “媽呀!”


    剛才還凶神惡煞般屠殺災民的贛軍,此刻比綿羊還要膽小,扔了武器轉身就跑。


    馮雲海咬牙切齒的下令:“擲彈筒延伸射擊,給我炸死這些王八蛋,一個不留!”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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