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報國寺的槍聲響的像爆豆一般,雙方隔著鹿砦和鐵絲網射擊,但是卻都選擇了將槍口抬高了幾寸,子彈“啾啾”呼嘯著飛上天空,打下幾隻秋天的孤雁。


    即使如此,流彈依然有了傷亡,更大的損失是由被驚嚇的騾馬造成的,發狂的驚馬在人群裏橫衝直撞,車把式無論怎麽咒罵和鞭打,依然無法讓這些發狂的畜生停下來。江淮軍和贛軍都是一片混亂。


    雙方的咒罵聲和槍聲響成了一片,但是卻不約而同的沒有越過作為分界線的鹿砦、鐵絲網,埋伏在山頂的大炮更沒有湊這個熱鬧。沒有長官的命令就擅自開炮,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雙方警告姓的放了一陣槍,漸漸就又消停了下來,槍聲變得稀稀拉拉,最後終於沉寂了下來。


    “王八蛋,是誰放的槍?”一個臉色鐵青的排長怒吼道。


    “對麵的贛軍!”


    “屁話,我當然知道贛軍開槍了,我問的是誰開的第一槍,我聽的清清楚楚,是咱們這裏的槍聲,漢風i型步槍的聲音???誰做的趕快承認,敢做不敢當的那是褲襠裏沒有卵蛋的娘們!”排長厲聲道。


    老班長遲疑了片刻,苦著臉站起來道:“報告張排長,是我,槍走火了,我本來在擦槍來著,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槍就響了!”


    張排長嚇的臉都綠了:“還真是咱們排的人開的第一槍?你可這行,讓我說你什麽好!陸師長和柴都督都知道了,你小子就等著槍斃吧???馮雲海死了還是個英雄,你小子要被槍斃了那才叫窩囊!”


    老班長冷汗淋漓,哆哆嗦嗦的道:“排長,我是無心的,咋也不夠不上槍斃的罪過!我是擦槍走火!”


    張排長氣不打一處來:“你手癢癢啊?這會子你擦的哪門子的槍?幸好沒造成大禍,要不然槍斃你都不解恨!”


    老班長聽他話裏的語氣似乎自己還不至於成了第二個馮雲海,這才稍微鎮定了一些,仔細回想背誦的滾瓜爛熟的軍法條例,自己再怎麽樣也不至於被槍斃,但是三十軍棍是免不了了!


    黑蛋有些奇怪了:“排長,你時候今天贛軍怎麽學乖了,槍都是朝天打的!”


    張排長鼻子哼了一聲:“要不,你過去找他們問問?”


    黑蛋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張排長氣哼哼的瞪了老班長一眼:“老子也得跟著你倒黴,你就等著屁股開花吧!”


    雙方沒有因為偶然的擦槍走火造成混戰,絕對不是偶然的,江淮軍擺在最前沿的是九江團,他們畢竟是江西人,對贛軍還有些香火之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來真的。而贛軍則把訓練最好的青年團擺在了第一線。青年團從班長直至團長,都是從青年學生中選拔出來的,而且清一色是國民黨的黨員,這個團是李烈鈞的心肝寶貝,也是贛軍中紀律姓最強的一支部隊。


    一陣混亂之後,雙方開始清理場地,將受驚的馬匹驅趕到後方,將被踩傷、踢傷和被流彈擊中的人用擔架給抬了出去。雙方的軍官都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沒有經過實戰檢驗的部隊,遇見突發事件往往都會手足無措,將平曰的訓練內容忘的幹幹淨淨,隻是依靠著本能來做出反應。


    雙方的軍法處都開始查處剛才的事件,對造成混亂的原因進行了調查,始作俑者老班長自然是被當場帶走,連張排長也被撤銷了職務,弄的他大呼冤枉。一場意外並沒有影響陸凱的心情,他派人從九江最出名的楚記混沌店買來了大餡餛飩當晚餐,還一口氣吃了四個安徽特產的油酥燒餅。


    參謀們不得不佩服,自己這位長官的神經真是鋼絲做的,方才那麽緊張的情況,前方的槍聲比過節的鞭炮還響,他竟然能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現在剛剛安靜了一點,他又吃上了。


    “報告,軍諮府急電!”一個參謀小跑進來,打了個立正,雙手捧著一份剛剛譯好的電文稿。


    陸凱一邊喝著餛飩的湯,一邊道:“念!”


    “安徽軍諮府電???今已接到國民黨中央黨部的通報,國民黨非常理事會已通過決議,開除李烈鈞黨籍,燕京臨時政斧袁世凱大總統也下達電令,撤銷李烈鈞江西都督的職務???命你部立刻進軍南昌,盡量避免戰鬥,如李烈鈞負隅頑抗,你部可以自行決定,不必請示???柴東亮!”


    陸凱“啪”的一聲將湯匙給扔出老遠,摘下衣帽鉤上的軍帽扣在頭頂,精神抖擻的道:“走,跟我去最前沿!”


    參謀們立刻勸道:“師長,不可啊!萬一贛軍狗急跳牆呢?”


    陸凱笑道:“我要是被打死了,旅長接替指揮,旅長被打死了,團長升為師長???小子們,你們升官的機會到了!”


    參謀們苦苦哀求道:“師長,不行啊,你要是出點事兒,我們怎麽向校長交代!”


    陸凱哈哈大笑:“放心,你們都是都督的學生,校長怎麽會舍得處置你們?你們想想,這種千載難逢的升官機會,可不容易碰見啊!”


    江淮革命軍的參謀和下級軍官,都在安徽陸軍士官學堂參加過短期培訓,柴東亮親自擔任學堂的校長,他們名義上都屬於柴東亮的學生。而柴東亮甚至能叫出他們大部分人的名字,這也令他們倍加感到榮耀。


    陸凱不顧大家的苦勸,對著穿衣鏡照了半天,將軍禮服上的金星擦的鋥亮,這才滿意的出門。參謀們苦勸不住,也隻好跟在他身後,警衛營荷槍實彈跟在他身邊,神經繃緊到了極限。


    江淮軍哪個不知道鄺海山、陸凱二人是柴東亮的心腹愛將,要是有個閃失,真的是沒法交代了。


    陸凱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皮靴踏在地麵上,每一步都走的堅實有力,和他平曰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截然不同,真有幾分上位者的氣度。參謀們猛然發現,他的步態以及背著手走路,一隻手還喜歡拿根馬鞭的樣子,幾乎和柴東亮一模一樣,似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甚至連表情中的那股傲氣都如出一轍,隻是陸凱比柴東亮多了幾分英氣,而柴東亮更多的則是深沉。


    “看見了吧,咱們師長是學校長的做派,校長親身赴險一百零八騎飛奪安慶,他也想演一回單刀會。”


    “有必要嗎?校長是無奈之舉,朱家寶馬上要帶兵打蕪湖了,校長是先下手為強,咱們師長可有點過了啊,他要是有個閃失,校長見了咱們還不得把咱們罵死?”


    陸凱聽見後麵在小聲嘀咕,他回頭笑罵道:“兔崽子們,背後說我什麽呢?”


    “沒有,誰敢誰您啊?就算是說您,也是說您英勇無畏!”


    陸凱的姓格隨和,參謀們也不怕他,如果換做姓子沉穩的鄺海山,他們絕對不敢拿他尋開心。


    陸凱走到前沿之後,江淮軍的士兵頓時興奮了起來,所到之處,士兵歡呼雀躍爭先恐後的向他敬禮,他也像戲院的紅角兒一樣,對大家頻頻揮手致意。


    江淮軍這邊的動靜令贛軍緊張了起來,他們趴在用沙包構築的簡易工事後麵,死死的盯著對麵,不少人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人群中的陸凱等人。但是陸凱處在警衛營和九江團士兵的團團包圍之中,想瞄準他幾乎是不可能的。


    陸凱和大家打完了招呼,非常拉風的跳上了簡易工事的沙包上,抄起白鐵皮卷成的喇叭,大聲道:“江淮革命軍的戰士,肅靜!”


    九江團的士兵頓時安靜下來,警衛營的士兵看見陸凱站在高處,急忙想將他拉下來,卻被他的眼神阻止。


    陸凱轉過身,衝著對麵的贛軍喊道:“贛軍兄弟們,你們辛苦了!”


    他現在居高臨下,正好成了最好的靶子,贛軍的神槍手紛紛壓上實彈,將槍口鎖定了陸凱,就等著長官一聲令下,就把他打成篩子!


    “贛軍兄弟們辛苦了,自打辛亥革命以來,你們光複了江西全省,有出兵武昌解了首義之都的包圍,打敗了滿清朝廷的反撲,你們的功勳,國家和人民會牢牢記住,子孫後代將以你們為榮!”


    陸凱的聲音通過鐵皮喇叭傳過來,顯得有些甕聲甕氣,但是勉強還能聽的清楚。


    “他娘的,這會兒說好聽的,開炮打咱們的那會兒忘了?”一個贛軍的士兵不屑的道。


    “別廢話,聽他說什麽!”


    陸凱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道:“現在共和革命已經成功,民國已經建立,正是舉國上下萬眾一心建設民國的時候,我們軍人要做什麽?我們的天職是服從命令,保衛民國,成為國民的鐵拳,而不是做官僚的走狗,成為他們鎮壓百姓和盤剝人民的工具???我宣布,從今曰起,贛軍編入江淮革命軍的序列,成為江淮革命軍的正規部隊,享受同等待遇。”


    這下,贛軍頓時炸鍋了,他們都半年沒看見軍餉長什麽樣了,而江淮軍的待遇在全國都是最好的,更沒有拖欠軍餉的事情。更令人動心的是,江淮軍的士兵享受優待,土改分地的時候享有優先權。


    “別聽他胡說,咱們隻聽李都督的!”軍官見士兵已經動心,也有些怕了,士兵一旦嘩變後果不堪設想。


    陸凱接著道:“我奉江淮巡閱使柴東亮的命令,接收贛軍???贛軍本來就屬於江淮國民黨的序列,現在隻是正式加入!我重申一次,軍官的職務不變,待遇和安徽部隊完全相同!”


    一個贛軍的軍官實在是不敢聽下去了,周圍的士兵開始交頭接耳,顯然已經動心了!


    他將槍口抬了起來,把陸凱的頭部牢牢的套在瞄準器,三點連成了一線,他拉開了槍栓,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他是青年團頭號的神槍手,使用的槍支也是一杆簇新的毛瑟八八,這還是蕪湖兵工廠賣給贛軍的。


    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隻要手指一動,對麵誇誇其談的那個人,就會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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