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又名潢川,以淮河支流小潢河過境而名。這裏是原是漕運的碼頭,交通便利,是著名的魚米之鄉。鹹豐朝之後,因為這裏的土質適合種植鴉片,故此漫山遍野種滿了罌粟。鴉片的巨額利潤和水路交通的便利,令這個豫東南小城畸形的繁榮了起來。


    這裏是鄂豫皖三省交界的地方,南靠大別山,東臨桐柏山,匪患也成了這裏千百年來難以醫治的毒瘤。明朝末年,李自成打到了光州,架起二十門大炮轟擊,城內死傷慘重,城破之後雞犬不留,隻有極少數的人逃到了山裏才僥幸活了下來。到了清初,光州城內幾乎是一片廢墟,清朝從山東、江西、安徽遷移了大批流民,這裏才重新有了人煙,直到二十一世紀,這裏的老人還在流傳著“李自成三洗河南九洗光州”的故事。


    一個洗字道盡了多少辛酸和血淚,而這個小城竟然被李自成的賊兵洗劫了九次之多!


    而到了一九一三年,這樣的命運再次降臨到了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城。這次來的土匪不是自稱黨項皇族餘孽的李自成的賊兵,而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河南寶豐縣的“趟將”。


    白狼坐在四人抬的滑竿上,翻著白眼看著手下衣衫襤褸的匪兵攻打光州城,兩杆紅旗左右分開,一麵寫著“豫軍討袁大都督”,一麵畫著一頭猙獰的白色巨狼。白狼的眼睛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第一眼給人的感覺仿佛是盲人,所以他早年有個綽號:白瞎子。


    小時候他上過幾天私塾,多少認的幾個字,能寫自己的名字,在杆匪中也算是難得了。光緒末年,他在巡防營吃過幾天皇糧,大清朝吹燈拔蠟之後各地裁撤軍伍,白狼也就回到了寶豐老家。其實他真名叫做白朗,因為河南流傳白狼亂中原的傳聞,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白狼。


    民國元年河南遭了大災,可是河南都督張鎮芳不但不救濟,反而仗著是大總統袁世凱的表親加劇了盤剝,民風彪悍的豫西地區頓時就沸騰了起來,僅僅在白狼的老家寶豐就拉起了十幾個杆子。白狼也在家鄉附近的舞陽縣母豬峽拉起了一彪人馬,他在軍隊呆過幾年,對於行軍打仗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在附近漸漸有了名頭。白狼的膽子也夠大,他綁架了寶豐縣長的兒子,勒索到洋槍十杆子彈數百發,又扛起了“打富濟貧”的旗號,將周圍各地饑民紛紛收攏進了他的匪寨。


    民國二年即西曆一九一三年春天,白狼的杆子已經聚攏了三千多人,其中還有不少是拖著洋槍投效的官兵,白狼的聲勢大振。最開始的時候,袁總統聽說白狼不過是一杆悍匪,隻需派出少量軍隊即可一鼓蕩平,何必大做文章。但他那不爭氣的表兄弟、河南都督張鎮芳卻接二連三地發來告急電,說這股悍匪聲東擊西,神出鬼沒,官軍被他們引得暈頭轉向,以至於本省兵力不足以追剿,要求袁世凱增兵協助。


    這話倒也不假,白狼的軍隊時聚時散,飄忽無定,聚則成軍,散則為民,令官軍十分頭痛。由於隊伍混雜,耳目眾多,白朗的人馬往往在官軍派兵圍剿之時散去,等到其收兵的時候卻突然聚合,給予官軍致命的打擊。


    就在這個時候,白狼又遇見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河南一帶的官兵被調往南方和孫文的軍隊開戰,中原一帶門戶大開。白狼就一路裹挾著流民殺到了鄂豫皖交界的信陽一帶。上萬的悍匪一路攻破了商城、光山、羅山等縣城,現在又將光州城圍的水泄不通。


    “灌啊!灌啊!”漫山遍野的白狼軍喊著黑話衝擊低矮的光州城。


    “砰砰”城頭上的前裝槍發出悶響,霰彈將攻城的白郎君打的腸穿肚爛,腦漿迸裂。


    白狼的眼睛眯縫了起來,他沒想到這麽一座小城居然反抗如此激烈,城裏的官兵早就跑沒影了,現在守城的是隻有老式前裝槍和大刀、長矛等冷兵器的紅槍會。


    匪軍的氣焰被紅槍會的殊死抵抗澆滅,他們像蝗蟲般哭爹喊娘的倒卷了回來,令白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白狼向滑竿右側伸出手,親信會心的遞過自來的手槍,白狼抬手一槍,一個正低頭往回跑的匪兵應聲倒地,隨著“啪啪啪”幾聲槍響,每發子彈都將一個潰退的匪兵打倒。


    “誰再貪生怕死,這就是你們的榜樣!給老子衝,拿下光州,讓你們痛快三天!”白狼大聲的吼叫道。


    匪兵被槍聲鎮住,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又戰戰兢兢的朝光州城發起了衝擊。


    “大哥,我回來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匪首拎著血淋淋的大刀走了過來在,在他身後是七八個嚇的麵無人色的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洋女人。


    白狼回頭看去,原來是二匪首宋老年,他是負責斷後的。


    “怎麽樣,官兵甩掉了嗎?”白狼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宋老年用血淋淋的手抹了一把汗道:“都甩掉了!那些婊子養的就怕洋人,我把洋人綁在後麵,他們就不敢緊追,後來我看他們吊在尾巴上實在煩人,就宰了一個洋鬼子神父,北洋兵就不敢追了。”


    白狼冷笑道:“咱們抓的這幾個洋肉票那是保命符,千萬不能丟了。”


    宋老年笑嗬嗬的道:“大哥放心。”


    白狼軍又衝擊了兩次,第二次已經衝上了城頭,卻被城內的紅槍會和百姓用大刀、紅纓槍和木棍打退了回去。


    宋老年低聲道:“大哥,咱死人不少啊,不如用開花大炮吧?”


    白狼冷冷的道:“我就兩門炮二十多發炮彈,用在這裏不值當,讓弟兄們再衝幾次吧,我就不信用人堆就堆不平這小小的光州城!打下光州咱們就去打六安,這小小的光州城養不活咱們上萬的人馬!老年,你辛苦了下去歇著吧!”說罷,白狼詭秘的一笑:“今天晚上你吃什麽?還吃響鈴麵?”


    宋老年咧嘴一笑,從懷裏掏出兩個核桃大小的銀鈴,搖晃兩下發出清脆的響聲:“今天讓這個洋婆子給我擀麵條,這洋婆子的胸脯大,鈴鐺晃起來才好聽,擀出來的麵條也格外的有味道!”


    說完這句話,宋老年又掏出一個鋒利的錐子,不懷好意的看著那個金發碧眼的教會醫院的荷蘭護士。


    “洋婆子,走吧,老子一會兒給你掛鈴鐺!”宋老年拽著女護士就往旁邊的一座空房裏裏走。


    不多時,就聽見屋內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哭什麽哭!再哭老子斃了你!不就是在胸脯子上鑽兩個小洞嗎?媽的,哭的比殺豬還難聽!”


    白狼軍的匪徒聽見宋老年的罵聲,一個個笑的無比猥瑣。


    看到第三次攻擊城頭依然失敗,白狼大怒接連槍殺了十幾個匪兵,依然無法提起這些人的勇氣,白狼無奈的道:“給我挖地道,用炸藥轟開城池!”


    寶豐、舞陽多的是煤礦,白狼軍中的核心悍匪不少人都是礦工出身,挖地道爆破正是他們的老本行。


    下午六點半,伴隨著一聲巨響,低矮的光州城被轟塌了一大截,出現了十幾米長的缺口,守城的紅槍會不少人被炸飛上了天,成了肢體不全的屍身。


    悍匪頓時精神大振,“灌啊”、“灌啊!”的喊聲直衝雲霄。


    殘陽如血,刺目的紅色籠罩了光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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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警察廳的周邊槍聲響做一團,滬軍六十一團的一個營在陳英士的率領下,對警察廳和光華公司發起了進攻。陳英士特意多燒了兩個煙泡提足了精神頭,身後跟著楊虎等青幫幹將。陳英士將臉刮的發青,手裏揮舞著勃朗寧手槍,聲嘶力竭的給手下人鼓勁,從住友商社大樓的窗口,能清晰的看到警察廳大樓的全貌。


    “還是大哥麵子大,連曰本人都肯讓咱們用他們的地方!”林虎穿著黑色柞綢褂子,戴著原型黑墨鏡,敞胸露懷,江湖匪氣不改。


    陳英士嘴角挑出得意的笑容:“江淮軍再能打又有什麽用?這裏是上海不是滿洲,他幹在滿洲和曰本人開戰,難道他還敢在上海灘襲擊洋人的產業?在這裏和洋人過不去,柴東亮這個赤佬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高,大哥就是高!”


    成群結隊的滬軍將警察廳團團圍住,“啾啾”的子彈破空之聲和爆炸聲不絕於耳,楊梆子躲在辦公室的桌子底下瑟瑟發抖,幾個副廳長和巡長也蜷縮成球狀,每聲槍響都令他們魂不附體。


    一個穿著草綠色迷彩服的軍官推門走了進來,看到他們的那副衰樣,不禁莞爾一笑。


    “楊廳長,出來吧!有我們在,陳英士就甭想踏進警察廳大門一步!”年輕軍官笑道。


    楊梆子頓時臊的滿臉通紅,他從桌子下麵爬出來,努力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兄弟放心的很,有勞商警總隊的兄弟了!”


    商警總隊分為三個大隊,每個大隊三個中隊,這個人是第一大隊第二中隊的中隊長,名叫吳靖。吳靖是旗人出身,滿洲正黃旗,滿洲老姓是郭絡羅氏,正經八百上三旗的哈喇珠子。不過他運氣不好,剛剛六歲就沒了父親,十二歲趕上了清廷廢除八旗的皇糧。沒了鐵杆高粱,吳靖和母親的曰子就一天比一天難過,靠著典當勉強維持生計,後來考上了安徽陸軍小學炮科,當了一名蕪湖新軍的哨長。


    辛亥革命的一聲槍響,柴東亮用兩枚鹹鴨蛋奪了蕪湖,安徽新軍又變成了江淮軍。因為出身是旗人,吳靖很不受那些立誌反清的青年軍官待見,雖然柴東亮非常反對軍隊裏拉幫結派,但是也無法令軍官和吳靖親近起來。直到這次成立商警總隊,他才算是否極泰來,因為訓練刻苦受到賀天壽的賞識,給帶到上海擔任了一名中隊長。


    這次是受命帶領第二中隊守衛警察廳,也幸好這三百人來的即使,否則靠幾個巡警守衛警察廳,那真是相當的靠不住。


    給楊梆子當人打氣之後,吳靖再次回到了指揮崗位。他看著外麵包圍警察廳的滬軍六十一團,也感覺有些頭疼。


    六十一團都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對這裏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們躲在建築物的後麵朝警察廳大樓放槍,而且往往是打兩槍就換個地方,令吳靖有點老虎吃天無處下嘴的感覺。


    江淮軍對狙擊手的訓練是最為嚴格,他們不但要槍法準,而且要利用一切地形地貌隱蔽自己,盡量減少傷亡。


    警察廳大樓的每個角落幾乎都有狙擊手的存在,六倍瞄準鏡中出現的任何目標都會被瞬間秒殺,冷槍打的滬軍幾乎抬不起頭。但是滬軍和青幫卻有著熟悉地形的優勢,他們也充分的利用了一切可以當做掩體的東西,用機槍和步槍朝警察廳射擊。江淮軍的士兵如果衝出了警察廳,也會被不知道從哪裏飛出的子彈擊中。


    兩邊陷入了焦灼,江淮軍衝不出去,滬軍也衝不進來。江淮軍引以為豪的擲彈筒,也不敢隨便射擊,警察廳周圍都是民居,其中還有不少是洋人的建築物,這令江淮軍有些投鼠忌器。


    “吳隊長!對麵曰本住友商社大樓裏有滬軍的人!”一個小隊長氣的把鋼盔都摔了:“這打的是什麽仗?這不敢打那部敢打,憋屈死了!”


    兩挺機槍就架在住友商社的四樓,滬軍居高臨下壓射擊,壓的警察廳大樓裏的江淮軍頭都抬不起來。


    “中隊長,調兩門大炮轟吧?”小隊長問道。


    吳靖沉默不語,拳頭握的指關節發白,指甲已經陷入了肉裏。


    “要不,您給賀總隊長和方副總隊長打個電話請示?”


    吳靖苦笑著搖頭:“你覺得電話還能打通嗎?陳英士再傻也知道切斷電話線吧?”


    “咚!”


    一聲炮響,一發七十五毫米山炮的炮彈落到了警察廳的院子裏,將一座假山炸的粉碎。


    “狗娘養的,他們用大炮轟咱們呢!”


    吳靖是炮兵出身,憑借聲音判斷,他敢斷定滬軍的大炮也藏在住友商社大樓裏麵。


    “給老子用大炮還擊,把小曰本的大樓轟平了!”吳靖怒吼道。


    小隊長有些猶豫:“這恐怕要惹麻煩的!“吳靖怒視著他的眼睛道:“你是軍人,執行命令就是了!天塌下來,爺頂著!”


    兩門光華兵工廠製造的七五山炮,四門一百二十毫米重型迫擊炮被拖了出來,商警總隊的炮兵嫻熟的用六分儀調整著射擊諸元。


    “咚!”


    一發炮彈出膛,準確的落到了住友商社大樓的牆上,立刻就將這棟鋼筋水泥的建築物鑿出了一個深深的大坑,混凝土是碎片四處飛濺。


    陳英士大驚失色道:“這幫安徽赤佬還真敢開炮?”


    “咚咚!”


    有是兩發山炮彈打進了大樓裏,剛才還張狂無比的機槍頓時就啞火了。看到江淮軍真的開炮還擊,機槍手嚇的丟下機槍撒丫子就跑。


    炮聲就是命令,駐守警察廳大樓的江淮軍士兵,紛紛用步槍、機槍、擲彈筒、迫擊炮等一切武器轟擊住友商社大樓。


    商社裏的曰本職員嚇的鬼哭狼嚎,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有中國的軍隊敢於向曰本人的產業開炮!


    江淮軍在奉天事變的時候和曰軍打了一仗,全殲了第二守備大隊的河本中隊,又擊潰了藤本大隊,最後在奉天城頭的炮戰中將精銳的森田大隊消滅過半。但是曰本人並不知道,雖然從報紙上看到了這些消息,但是他們卻頑固的拒絕相信,反而想當然的認為這是中國報紙和西洋人編造的謊言,試圖貶低戰無不勝的大曰本皇軍。


    曰本職員鬼哭狼嚎的從大樓裏往外跑,受到江淮軍強大火力打擊的滬軍也在瞬間崩潰。原本支撐他們和江淮軍對抗的精神支柱也垮塌了,他們沒想到江淮軍真的敢用重武器打擊曰本人的商社。


    陳英士被外麵的景象嚇呆了,從警察廳大樓的各個角樓裏,無數的機槍子彈、炮彈傾瀉到住友商社,將這棟用鋼筋水泥修建的大樓打的千瘡百孔,滬軍士兵則哭爹喊娘的四處逃竄。


    “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陳英士如同傻了一般,站在窗口發呆。


    “大哥,快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林虎拉著喪魂落魄的陳英士就跑。


    正在此時,隻見六十一團的團長,陳英士的拜把子兄弟黃郛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他的軍裝上滿是汙泥濁水,軍帽不曉得去了哪裏,皮靴丟了一隻,臉上也擦破了皮血呼啦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大哥,不好了,進攻光華集團的兩個營,已經被江淮軍全殲了,兄弟僥幸逃了出來給你報信,大哥,快跑吧!”


    陳英士頓時驚呆了,他如同丟了三魂七魄,喃喃的自語道:“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


    “消滅叛軍,活捉匪首陳其美!”


    外麵傳來江淮軍的喊殺聲,警察廳裏的江淮軍士兵,在中隊長吳靖的帶領下,衝出了大樓,直奔住友商社大樓而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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