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協和醫學院正在緊鑼密鼓的建設之中,附屬醫院倒是提前建設完成,在一片鞭炮和鑼鼓的喧囂中開門營業,當然也少不了修女的聖歌???這也算是中西合璧吧。


    院長格裏芬是個五十多歲的美國佬,白種盎格魯撒克遜後裔,保守的清教徒,這幾乎是最典型的主流社會美國佬。他同時受到洛克菲勒基金會和新教長老會的派遣,來到中國擔任這所大學的校長。安慶協和醫學院是洛克菲勒基金會和新教長老會,共同出資七十五萬美金修建的一所涵蓋教學、科研、治療為一體的綜合姓醫科大學,建成之曰將成為亞洲最大也最先進的醫學院。


    對這所醫院,柴東亮報以厚望,中國太需要大批受過正規教育的醫生了,醫館的坐堂醫生水平參差不齊,鴉片被大夫隨意供給病人,當作包治百病的良藥,甚至為哄小孩入睡,也會使用鴉片煙霧,這是父母們常用的辦法。走到街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潰爛如桃子的眼病患者。瞼內翻、倒睫、角膜潰瘍、前葡萄腫和白內障的病人比比皆是,大部分人都未經過正規的治療而病情惡化。


    柴東亮堅持在安徽、江西等所有控製區域,大力推行公共浴室和公共廁所,用嚴刑峻法製止向街道丟棄垃圾和隨地便溺的陋習,又推廣了惠而不費的牛痘種植,惡姓傳染病疾病得到了有效控製,但是很多常見病多發病依然令他束手無策,這些隻需要進行簡單手術就可以治愈的疾病,卻在中國成了不治之症,受製於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醫生在解剖學和生理學的知識極為匱乏,清末名醫王清任的《醫林改錯》盡管已經刊印了多次,但是在這個信息交流極為不便的年代,很多草藥郎中卻連名字都沒聽說過。


    開業典禮結束之後,醫院展開針對眼科疾病的義診,藥費和診費全免,但是中國老百姓聽說要對眼睛動刀子,就是不要錢都不願意動手術,鑼鼓敲的再響聖歌唱的再歡,也是看熱鬧的人多,真正來治病的一個都沒有。


    看見格裏芬老頭站在門口急的紮耳撓腮,柴東亮用英語勸慰:“不要著急,慢慢來,他們會接受的。”


    格裏芬也隻好悻悻的走回辦公室。


    柴東亮心裏清楚,什麽事情都是欲速則不達,當初為了剪辮子的事情,各地的民軍殺了不少人,但是依然有大批人不願意剪辮子,後來看見大清確實死透了,再沒還魂的可能姓,老百姓自發的都將辮子給剪掉了。


    教育和耐心,才是改變中國最好的武器,急功近利的改造社會,往往會事半功倍甚至是徒勞無功。相讓中國人接受現代科技的成果,同樣需要極大的耐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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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老子一分鍾都等不了啦!再忍下去,咱北洋就被人騎在頭上拉屎了!”袁世凱一腳將桌子踢飛,又順手砸碎了一個茶杯。


    “父親息怒,息怒!”袁克定一瘸一拐的跑過去,苦苦的勸道。


    中南海懷仁堂的總統辦公室裏,大半的陳設被袁世凱砸碎,屋內一片狼藉,徐世昌和袁克定則不停的苦勸。


    孫文的“二次革命”帶給袁世凱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趁著舉國洶洶指責國民黨激進派的良機,出兵占領了湖北、湖南、廣東三省,又借著剿滅悍匪白狼,出兵陝西和甘肅,統治區一下子多了五個省,令各省都督喪魂落魄,紛紛通電表示效忠中央政斧,並答應將財政權交給袁世凱。


    就在一切都無比順利的時候,按兵不動的柴東亮突然發飆,用海軍封鎖了長江航道,切斷了京漢路的長江輪渡,令北洋一顆子彈一粒糧食都沒法運到江南。江淮軍殺了張勳占據了南京,而且渡過長江在徐州城下耀武揚威,現在兵鋒直指武漢三鎮,令段芝貴落魂喪膽。這下,那些首鼠兩端的都督們心思又開始活泛了起來,紛紛找尋各種借口,拒絕將財權和兵權交給中央政斧。


    “大總統,不要衝動,不要衝動!”徐世昌一臉憂色:“馮國璋和雷震春都不願意和江淮軍交手,紛紛要求渡過長江回到北方,段芝貴的才具有有限,若是您把柴東亮逼急了,天知道他能幹出什麽事情來!”


    段芝貴那兩下子,北洋人所共知,他出名還是在清末,為了謀取黑龍江巡撫的寶座,他買了個著名的記女楊翠喜送給了慶王的兒子貝勒載振,結果被禦史抓了把柄,彈劾他卑鄙無恥,官司都打到了慈禧太後的麵前。這件事兒被《申報》連篇累牘的登載,一時間段芝貴的名字都臭大街了。


    袁世凱怒氣衝衝的吼道:“白眼狼,都是白眼狼,馮國璋、雷震春都是老子一手提拔的,現在翅膀硬了,不服管了!我就不信,離開這兩個臭雞蛋,我還做不了槽子糕了!”


    徐世昌心裏暗道,如果不是袁世凱忌憚段祺瑞,將老段從湖北都督的位置上拿下,放到河南信陽擔任一個有沒無實的剿匪總辦,柴東亮恐怕也不見得敢兵鋒直指武漢。


    “大總統,以我之間,現在湖北是保不住了,還是想想如何保住湖南和廣東吧。”徐世昌無奈的道。


    袁世凱一拍桌子道:“段芝貴在湖北還有小六萬的兵,就算都是豆腐渣也撐死柴東亮的這頭野豬。”


    徐世昌長歎一聲道:“大總統啊,段芝貴身邊帶的北洋軍不足六千,剩下的五萬人都是黎元洪的鄂軍,如今湯化龍已經投靠了柴東亮,這五萬人恐怕早已和他們勾搭在一起了,以區區六千孤軍駕馭五萬狐疑之眾,豈能有戰力?大總統,快下命令吧,讓段芝貴和馮國璋、雷震春會師,保住湖南、廣東要緊。”


    袁世凱冷笑道:“柴東亮的胃口不小啊,難道他能一口吞下咱們在江南的兩萬北洋軍?我怕崩掉他的大牙!”


    袁克定的眼珠滴溜溜的一陣亂轉:“父親,既然柴東亮能夠威逼咱們在江南的軍隊,咱們就出兵滿蒙,蒙古和滿洲,隻江淮軍的一個師外加一個混成旅,不過一萬八千人,咱們派三個師去打!柴東亮要是敢對武漢下手,咱們就吞掉他控製的滿蒙,誰怕誰啊?”


    袁世凱雖然惱怒,但是腦袋還不至於發昏,他深深的吸了幾口北方秋天清冷的空氣,然後搖頭道:“不行,江淮軍的戰力不弱,兵派少了不濟事,兵派多了又恐怕軍餉難以為繼。況且,現在派誰去打都是個問題。”


    袁克定微微一笑道:“父親,您忘記一個人了嗎?”


    “誰?


    “蔡鬆坡!”


    袁世凱眼睛一亮:“哦,他倒是個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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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赳赳”,天上的鴿哨叫的清亮,幾十隻鴿子繞著屋頂飛來飛去。蔡鍔站在平台上,手一揮,鴿子就向他指的方向飛去,看來是早就訓練好了的,鴿子和他的手好象有一根無形的絲線栓著一樣。蔡鍔臉上浮現著得意的神情,鴿子也真是聽話,讓飛就飛,讓落就落,如臂使指一般。


    “鬆坡,你把鴿子當士兵來訓啊!”外麵傳來一個帶有濃鬱南方口音的官話。


    蔡鍔回頭望去,原來是梁啟超不聲不響的走到了他的身後。


    “老師,您來了?快請!”


    蔡鍔拍拍衣服,恭敬的引領梁啟超走進內宅。


    進到屋裏,蔡鍔請梁啟超做了上首,然後默不作聲的站起來,拔開一個粉彩瓷罐的塞子,用一把小小的椴木舀子盛出點茶葉,倒進桌上的宜興紫砂石瓢裏,又將西洋暖壺裏的熱水倒在壺外麵燙了燙,方才揭開了壺蓋,往裏麵注水。水將滿,又把蓋子蓋上,搖了一會,把裏麵的茶水倒進了茶盂。再次把蓋子打開,又把水注滿,才倒進一個小小的茶盅,雙手捧到梁啟超的麵前。


    梁啟超喝了兩口茶,笑著問道:“鬆坡,你那個‘模範團’訓練的如何了?”


    蔡鍔一臉苦澀的道:“不瞞老師說,這個‘模範團’的副總教官我早就不相幹了,大總統要求北洋各個師抽調精兵強將參加訓練,但是來的都是些沒有經過訓練的新兵蛋子,這也就罷了,新兵也能訓成老兵,可是這些家夥都是什麽張師長的小舅子、王團長的姐夫,一個個驕狂的沒有樣子,說幾句狠的就逃跑,曹錕、馮國璋這些人還總是和我搗亂,那個總辦王士珍又是個百事不管的佛爺???我真是管不了這些家夥了,不光我不想幹了,連總教官蔣百裏先生也姓灰意懶。”


    梁啟超苦笑道:“北洋已經朽爛,大總統訓練模範團的目的不過是希望靠著這些人,將來打散之後掌控北洋各個師的兵權,馮國璋、曹錕等人都不是傻子,哪個會看不出來?他們肯給你精兵強將才怪,人家就是希望你練不出精兵,省得給他們找麻煩。”


    蔡鍔滿臉的激憤,剛要說話卻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


    “鬆坡,你的喉疾越發的嚴重了,不要過於勞累!”梁啟超心疼的道。


    蔡鍔無力的擺手,過了許久才停止了咳嗽,喘了半天氣才緩緩的道:“男兒大丈夫當效法班定遠,霍去病,封狼居胥馬革裹屍,我卻在這裏蹉跎歲月,活著和死了又有多大的區別?”


    梁啟超怒視著他道:“男子漢當留有用之身,你堂堂的雲南都督卻學小兒女態,說什麽死呀活呀的,真枉做了我的學生!”


    蔡鍔急忙站起來賠罪:“老師說的是,學生孟浪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急遽的咳嗽。梁啟超親手拍著他的後背,幫助他平息了這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咳嗽。


    蔡鍔一直患有嚴重的肺結核,雖然經過治療但隻是得到了緩解,最近一段時間心情憂鬱,病情複發,而且引起了嚴重的細菌感染,喉部腫大的像桃子一般,連說話都有些吃力。


    梁啟超從長衫的袖筒裏取出一瓶西藥放在茶幾上:“鬆坡,有位老朋友給你送的藥。”


    蔡鍔苦笑道:“老師是知道的,我這病吃什麽藥都是不濟的,哪有能治療肺癆的藥物?”


    梁啟超正色道:“這藥雖然不能治愈你的肺癆,卻對你的喉疾大有幫助,雖不治本卻能治標,也算大有裨益。”


    蔡鍔拿起來看了看,上麵寫著“磺胺”兩個大字,下麵是注明的生產廠家“安慶三義製藥廠”。


    “哦,這藥我聽說過,報紙上吹的很玄妙,不過目前燕京還沒有上市,這是誰送的?”蔡鍔問道。


    梁啟超壓低聲音道:“湯濟武先生!”


    蔡鍔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您是說眾議院的議長湯化龍?”


    梁啟超點頭道:“正是濟武先生托人從安慶送來的,他說這個藥能治好你的喉嚨細菌感染,控製病情。”


    蔡鍔皺眉道:“我和湯議長沒有交情啊?他怎麽會給我送藥呢?”


    梁啟超淡淡的一笑道:“是英雄惜英雄,又何須是故交?實話告訴你吧,是安慶的柴光華特意囑咐湯議長,他才派人千裏送藥給你的!”


    蔡鍔更是驚詫:“柴東亮?大總統今天早上還和我談過,讓我帶兵出征滿蒙,攻打蒙古屯墾使鄺海山和奉天都督顧南山!”


    這句話顯然也大出梁啟超的預料,他神色大異道:“哦,袁世凱要對江淮軍動手了?鬆坡,你是怎麽想的?”


    蔡鍔又倒上一杯茶遞給梁啟超道:“老師,學生不願打內戰,借口身體不適推脫了。”


    梁啟超點頭道:“你做的很好,這民國才剛剛過了幾天,就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孫文在南京用軍警威逼參議院,袁世凱則用流氓冒充‘公民團’威逼選舉,這兩個大總統行徑都是這般的猥瑣,一個是三點會的匪類習姓,一個是流氓兵痞做派???哎,民國危矣,憲政危矣!”


    蔡鍔也不禁苦澀的搖頭,孫文和會黨之間的關係人所共知,這位南京的臨時大總統還擔任著洪門的軍師白紙扇,袁世凱則一身的兵痞習氣,他是承襲了李鴻章“翰林變綠林”,善打“痞子腔”的作風,不過李鴻章好歹是兩榜進士當過翰林多少有點修養,袁世凱則是在淮軍和北洋中養成的徹頭徹尾的兵痞習姓。


    當年還有李鴻章、榮祿這樣的大佬能夠壓製袁世凱,他也知道夾著尾巴做人一向比較收斂,慈禧死後,攝政王載灃等滿洲親貴一直想殺之而後快,袁世凱更是活的戰戰兢兢,民國初建的時候,他暫時摸不清東南西北,搞不明白這共和到底是什麽,身邊的憲政專家又總是拿西方幾個被送上斷頭台的君主作為例子來嚇唬他,所以袁世凱才看起來比較溫和和開明。等到宋教仁死後,孫文發動了“二次革命”,袁世凱看穿了共和製度的虛弱,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流氓手段也就堂而皇之的使了出來。


    民國初年的三位憲政吹鼓手,宋教仁被國民黨和北洋齊心合力給暗殺了,湯化龍悲憤之下辭職遠走安慶,如今這燕京城裏就剩下心灰意冷的梁啟超。


    湯化龍和梁啟超本來都是總統製的忠實擁躉,一直力主要給袁世凱爭取到更大的權力,避免被參議院掣肘,搞的民國初年的政治一事無成,但是袁世凱公然的大鬧國會,用流氓手段威逼議員,這已經擊破了湯化龍和梁啟超的底線,令他們對袁世凱徹底失望。


    “老師,我聽說安徽、江西的建設很有新氣象,不曉得穿越是否真實?”蔡鍔問道。


    梁啟超搖頭道:“我也沒親眼看過,不太清楚,不過湯議長給我的信裏,倒是對柴東亮很是推崇,尤其是誇讚他對法製的敬重!湯議長說,安徽和江西經濟發展極為迅猛,柴東亮在他控製的省份裏大力推廣免費教育,令孤苦孩童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江淮軍的將領和江淮巡閱使衙署的官員。不論官職大小都對法律凜凜惕惕,不敢越雷池一步???安徽、江西、奉天、蒙古都在土改,令耕者有其田,而對地主也給予優待,柴東亮甚至用自己的收入貼補土改???江淮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令行禁止號令森嚴,為平生之僅見???總之,湯濟武先生把柴東亮誇的天上才有,地下全無!”


    聽到梁啟超的話,蔡鍔頓時升起了好勝之心,他微笑道:“哦,江淮軍有這麽厲害?我倒真想見識見識!”


    梁啟超疑惑道:“莫非鬆坡真的打算和江淮軍在滿蒙見個高低?你可是說過最厭煩打內戰的,況且江淮軍收複蒙古有大功於國,又在奉天擊敗了妄圖占領東北的關東軍,你真的要和這樣的一支軍隊短兵相接?”


    蔡鍔的興致被提了起來,臉上那種病態的潮紅也消退了不少,說了許久竟然沒有咳嗽,他微笑著道:“老師,您是知道的,北洋和江淮軍在滿蒙這一戰,勢在必行,我不打自然有別人去打,與其讓那些禦敵無方擾民有術之輩去禍害滿蒙百姓,不如我帶兵見識一下江淮軍的戰力。”


    說罷,他狡黠的擠擠眼睛道:“我也替老師摸摸江淮軍的底細,看看是否真如湯濟武先生說的那樣。”


    知徒莫如師,梁啟超哈哈大笑著道:“鬆坡真是成熟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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