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衝向黃鼠狼道謝,然後掏出一張美元,“幫我調一杯酒,也給你自己來一杯。(.)”


    “工作時間我不喝酒。”黃鼠狼抓起一瓶伏特加問,“螺絲起子?”


    “同樣的梗用三遍就太無趣了。”沈衝評價道。


    “幽默來自重複,表演班教的。”


    黃鼠狼剛剛給酒杯裝上檸檬片,就被一隻手搶了過去,“這杯請我吧,謝了。”


    黃鼠狼聳聳肩,不置可否,繼續調製下一杯。


    沈衝有些驚訝:“十分鍾,什麽時候你表現這麽差了?”


    “推銷員打樁機式,速戰速決,專為饑渴的少婦和安利員工準備,你懂個屁。”韋德一口氣喝了半杯,才在凳子上坐下來,“別管這些了,說說你這幾個月幹嘛去了?”


    “美國地質勘探局知道不?我跟著他們去北極轉了一圈。”沈衝回答。他沒提自己受傷和在神盾局治療的事情。倒不是有什麽禁言令,沈衝隻是單純不想說。


    “就憑你?”韋德有些不相信,畢竟沈衝目前最優秀的職業經曆,是采訪過氣男星斯克特?拜奧。


    “是真的!”黃鼠狼甩出一遝報紙,報紙的頭條照片是一片髒兮兮的海域,上麵飄著一塊髒兮兮的冰川,冰川上站著一頭髒兮兮的北極熊。標題是:拯救地球,刻不容緩。


    “無聊。”韋德不屑道。


    “附議。”黃鼠狼說。


    “難道那天就萬裏晴空,一點事都沒有發生。一頭白熊都能上頭版頭條?”韋德問。


    “也有一些……比如,某位立陶宛裔名模被檢查出了艾滋病。”沈衝回答。


    “哈!倭猩猩得了艾滋病,我怎麽一點都不驚訝呢?”韋德說。


    “我覺得這份新聞甚至不如白熊。”黃鼠狼客觀地評價道。


    “有些小問題,”沈衝說,“她曾經出入過特朗普大廈。(.無彈窗廣告)”


    “啊?”韋德和黃鼠狼瞪大了雙眼,燃起了八卦的火焰。


    “還有人在托尼?史塔克的豪宅裏見過她。”


    “啊??”


    “據說她和布魯斯?韋恩的關係也不一般。”


    “啊???”


    “所以說,最近半個紐約的男女都要去醫院檢查身體。”


    韋德因驚訝哈喇子都流了出來,黃鼠狼瓶中酒流完了也未自知。


    “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報紙還是登了白熊的照片?”


    沈衝自矜地點了點頭,努力不讓得意表現地太過明顯。他在心裏默默地感謝了神盾局一秒鍾,裝b的感覺,爽。


    最後,黃鼠狼總結:“這個世界,肯定是瘋了。”


    沈衝點頭道:“這句我同意。”


    男人的話題狹窄的可憐,大部分是關於女人。不談女人的時候,也會談一談槍、酒、球、車和xboxone。


    三個人東拉西扯,大部分時間是韋德說,其他兩個人聽。


    如果一個人話多,一般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這輩子幹了許多大事,一種是他得了抽動穢語綜合症。在沈衝看來,韋德兩種可能都有。


    沈衝認識韋德是在一次采訪當中,當時國會剛剛通過法案,美軍將在兩年內完全從伊拉克撤軍。近十年的戰火紛紜,一個現代國家被打回農業時代,四千多士兵喪生,四萬多名士兵傷殘,七千多億美元的戰爭開支,五百億戰後重建。如果這還不夠震撼,那還要加上伊方近百萬傷亡,數百萬戰爭難民。美國茫然四顧,沒發現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隻有一地雞毛,滿目瘡痍。


    《星球日報》策劃了一期戰爭專輯,沈衝因此得以采訪到許多美軍士兵。


    麵對記者的士兵們表現的都很正常,他們有的抨擊戰爭,有的持保守意見;性格有的開朗有的靦腆;對於未來的規劃,他們有的用退伍金做小生意,有的用這筆錢來上大學。


    他們可以自如地談起戰爭,死亡和犧牲,仿佛那隻是一段普通的經曆,雖然痛苦,卻早已被掩埋。


    看到政府報告中的數字變成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這種感覺很奇妙。


    大多數士兵都很配合,沈衝的采訪很圓滿。隻是有一些士兵會在回憶的過程中,忽然陷入沉默,他們長時間盯著窗外,心卻好像不在這裏。


    隨著采訪的深入,沈衝也接觸到了其他狀態的退伍士兵,比如韋德?w?威爾遜。


    韋德和他們有些不同。他曾隸屬海軍陸戰隊特種部隊,據他自己吹噓,他曾在被叛軍攻陷的大馬士革打巷戰,依靠匕首殺了十幾個人。他好色酗酒還抽煙,對陌生人有著很高的警惕。他對很多事情疑神疑鬼,他檢查記者隨身攜帶的物品,每次采訪後都要重新約定下一次采訪的地點,而且還要經常臨時更換。


    戰爭深刻的改變了他,讓他變得刻薄冷血暴虐和神經質。


    韋德與整個社會格格不入,他習慣了暴力和藥物,他再也不能在“正常社會”生活下去,他隻能混跡於酒吧和廉價租房。現在的他,依靠給小女孩和老板們解決麻煩來維持生活。畢竟,暴力是他所掌握的僅有技能。


    那份報道將韋德稱為“戰爭後遺症”,是反麵典型。並以此來控訴五角大樓的草菅人命。但沈衝覺得,韋德活得挺自在,並且可以預見地會一直活下去。


    韋德像是這個社會的局外人,與沈衝相似,他倆成了不錯的好友,甚至有段時間成為了室友。即使分開後,他們依然常常聚在一起小酌,當然大多數時間是沈衝花錢,但韋德也有闊綽的時候,有些時候他會接到一些工作,絕望的債主們將債務的一半付給他當酬金,隻為從不可能的人手中收回債務。


    韋德從來不存錢,中東的飛彈和爆炸帶走了他許多東西,但也教會了他一些道理。


    沈衝可以去時代華納中心吃米其林三星餐廳,全都仰賴著資本主義的貪婪、黑暗世界暴力的肆虐,當然,還有韋德的偶爾暴富。


    在沈衝請了韋德許多次酒後,韋德開始向沈衝講述退伍士兵的另一個世界。


    那些媒體所謂“回歸了正常生活”的軍人,那些沈衝以為暴力、鮮血、死亡從未在他們身上留下印記的人,有許多在悠長的幸福生活中,忽然自殺。


    措不及防,像隱瞞在傷痕下的骨釘,爆炸後隻為自己的家人留下無盡的幻滅。


    某次沈衝請韋德喝酒,韋德遲到了很長時間,直到酒吧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沈衝和黃鼠狼聚在一起玩填字遊戲,韋德才姍姍到來。他麵無表情,迥異於平常的嬉皮笑臉。


    韋德解釋說,他的一位戰友自殺了。


    他已經退伍了三年,正在社區大學學習烹飪和西班牙語。一次聖誕節聚會後,他留下來清潔衛生。假期後他們在圖書館發現了他。低速轉動的吊扇帶著他的屍體,舞動了一個聖誕節假期。


    韋德將他的遺書遞給沈衝,那是用惠普複寫紙寫就的,字體很潦草。


    信中提到,“我曾經用膝蓋壓住受傷士兵的止血點,呼吸著射擊和爆炸散發出來的火藥味,並且和最好的朋友說了永別。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敢乘坐地鐵和電梯,每當光亮忽然消失的時候,我的內心就像小貓一樣尖叫,我要竭盡全力抑製自己的尿意,才不會因恐懼而拉褲子。我常常看到艾瑞克的臉,他的左邊臉依然年輕,右半邊臉卻血肉模糊,彈片掀翻了他的臉部肌肉,削掉了他的頭蓋骨。我並不害怕,卻滿懷歉疚。死去的人依然年輕,詰問著我為什麽還不跟隨。”


    從那時開始,沈衝就知道。死亡,死亡改變了所有人。


    也改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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