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花烏紗,圓領絳紗袍,東帶披紅,秀雲官靴,襯上劉靈官那對迷離深情的桃花眼,好一個風流俊美的新郎官。


    “淫賊你這身打扮...”何春夏衝狂瀾生揮揮手,緩緩將長劍收回,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著劉靈官,“為了兄弟放棄美人的逃婚少掌櫃?”


    劉靈官皺眉,撓了撓頭,先瞥一眼狂瀾生,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齊家三少來,隻得點了點頭。


    其餘人從地道出來,陸續踏入院內,張舟粥提著油燈,院裏,殘骸的血腥味還未完全散去,令他反胃至極,“蔣觀主下手有點狠啊。”


    “蔣觀主?這些是朝天宮的觀主蔣子夫幹的?怎麽會?”劉靈官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葉殊,李思怡,古十二書?劉靈官心中有諸多疑問,一一問詢,“你們怎麽會發現這密道?跟蔣觀主有關?進城來,想幹什麽?”


    “蔣觀主發現了密道,被虎威營脅迫進城裏來做質。”葉殊歎了口氣,接過狂瀾生遞回的素雪劍,在熟悉的位置佩好,“他本來想把一同關押著的弟子和村民們都帶出去,結果,剛才在楊家村的一場廝殺,弟子和村民們都沒能活下來。”


    古十二書接話,“我們是來尋蔣觀主的,結果在楊家村知道了這些事,蔣觀主負傷,吳天師先帶他回朝天宮。來的路上,看見南鎮撫司的探子散入外城,我們就想來內城查探些情況。”


    “噓!”


    狂瀾生抽了抽鼻子,壓低聲音,“這裏血腥味太重,很難辨出先前跟著我們的那個人身上的酒氣,先回地道,城裏的情況,問鄭家的新郎官再合適不過,慢慢聊。”


    眾人見他神情嚴肅,壓下疑問,悶頭跟著他回了地道往內城走,一路上聽著劉靈官透露出的消息,餘子柒的到來,鄭先勇的掙紮,還有江阿狼的墮落...越聽越心驚。


    蔣子夫匆匆離去,他口中的事,眾人並不能完全理解,直到此刻,劉靈官的解釋才讓眾人窺見暗處的盤根錯節。


    眾人本想著兵分兩路,劉靈官和狂瀾生去找齊家三少,商議軍事,跟著韓家軍一同撤離南京。其他人立刻接莫青衫出南京,去淮安尋求祝同生的庇護,之後再想辦法送她回北京。


    密道即將走完,計劃卻被狂瀾生否決。


    他猶豫了一陣,還是將那日在畫舫瞧見的,齊白羽的所作所為與眾人說了。何春夏,葉殊,李思怡三人登上過石橋,結合莊周的言論,能將一切聯係起來。


    齊白羽根本不會在乎皇權歸屬和輸贏,他隻想讓大餘朝流更多的血,消散在天地間的魂魄越多,天的力量就會越強大。


    另三人隻以為是什麽道派的玄奇怪談,天機一脈的私人恩怨。軍機,刻不容緩,齊白羽既然不能信任,那就讓劉靈官單獨去找齊家三少,隻交待軍情,快去快離,和眾人在城外會和,一起逃去淮安。


    出了密道,分道揚鑣。


    京師城內,酒宴依舊,猶如鬼魅般的瘦削老者飄忽到鄭先勇的身後,伏在耳邊輕聲細語。


    鄭先勇因為酒勁泛紅的臉頰開始一點點發黑,他長吸了數口氣,飲過幾口涼茶,冷著臉喚來酒席中的親信,差人去請史芝川。大婚當日,女婿出逃,此事太過丟臉,領了眾人去其他院子。


    “事情,先別告訴新竹,就說戰事吃緊,我招劉靈官過去議事。”鄭先勇背過手去,在屋中來回踱步,史芝川坐在椅上,瞥江阿狼的位置,瘦削老者上前,伏在他耳邊,照舊將先前的話說了一遍。


    史芝川臉色一沉,顫顫巍巍地舉杯,飲過茶後,將茶杯重重拍在小桌上,“邢冬!出這麽大的事,也敢欺上瞞下!除去執勤的守備軍,一個時辰內,我和鄭大人手底下能調動的兵馬有多少?”


    屋外候著的人不知實情,滿臉狐疑,“一個時辰?不到三千。”


    “立刻集結,都往虎威營邢冬的那個院子裏趕。”史芝川不假思索,“院裏有挖好的密道,直接進密道,密道出口是紫金山的楊家村,不必停留,上山,趕去朝天宮。”


    史芝川歎了口氣,起身,拍了拍鄭先勇的肩膀,“蔣子夫與你交好,殺上朝天宮抓莫青衫,還是我來吧。軍情刻不容緩,最遲今夜,你就得聚集人馬,殺出城外,突襲韓家軍...”


    鄭先勇停步,“突襲韓家軍做什麽?”


    “齊家韓家一定會忠於餘穀豐,滅掉齊家三少和韓家軍等於削弱朝廷勢力。況且,如果在劉靈官的勸說下,韓家軍撤出城外,與祝同生會和...祝同生可是塊硬骨頭,他手裏,多出的六千兵馬不可小覷,不如趁現在突襲,滅掉韓家軍,代價最小。”


    “如今齊家三少的位置不明,韓家軍四分五裂,各自為戰,圍城的圍城,救濟災民的救濟災民,都是些散兵遊勇,一打就潰不成軍,散入百姓中,還得挨家挨戶的清理俘虜。”鄭先勇搖了搖頭,“他們撤兵,我們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南京,在鎮西王那是大功一件。他們不撤,要繼續打,就得集中力量,然而寡不敵眾,我們和鎮西王前後夾擊,遲早一網打盡。依我之見,優勢在我,韓家軍不必理會,朝天宮內,莫青衫肚子裏的龍種才是重中之重。”


    史芝川正欲反駁,被鄭先勇搶話,“鎮西王遲早要登基稱皇,還得去朝天宮祭祖!惡人你來當,蔣道長畢竟和我多年故交,留他一命好說話。切記,朝天宮是皇陵,動武可以,不要濫殺,你若是看見邢冬,就地正法!”


    “坐一望三?先拿了莫青衫再說,不能為了八字沒一撇的事手下留情。朝天宮裏的道士為餘朝先祖們守陵,餘子柒不是正統,絕不會承認,況且莫青衫懷了真龍在,朝天宮的道士肯定死鬥到底不肯放人,還是全殺了罷。”史芝川並不讚同,“變數諸多,劉靈官既然能從江阿狼口中知道密道,帶去給齊家三少的機密怕是...此時不趁亂誅殺,小心養虎為患。”


    鄭先勇閉了眼,沉思良久,歎了口氣,“有理,對不住蔣道長了。你先去請莫青衫,我集結人馬,趁夜色,拿下韓家軍,收複外城。”言罷,他瞪圓了雙眼,熊熊怒火在眼中燃燒,他的眼神挨個掃過屋裏屋外的其他人,“劉靈官立功心切,領了一支騎兵夜襲韓家軍,戰死。”


    眾人混跡官場多年,隻消隻言片語便能夠心領神會。鄭大人的女兒,論門第,千金之軀,今日下嫁給一個商賈出身的升鬥小民,女婿卻叛逃投奔敵軍,這事可是鬧了大笑話,傳出去影響士氣,也影響鄭大人的顏麵。此話一出,其實是在提醒諸位,若是在敵軍中看見鄭大人的小婿,殺!


    日頭降了,何春夏一行人肚餓難耐,在朝天宮吃了些飯菜充饑,剛收拾好行李準備下山,就有道童來報,說山上的幾條路皆被史芝川率領的叛軍堵死。


    錚錚鐵甲,藤牌腰刀,川字大旗,一字排開,立在朝天宮的正門,一座青石牌坊前。灰色石階,經曆過無數歲月的消逝來去,如今它被軍靴踏上,靜靜地等待被染上新的血色。


    兩支十丈來高的巨樹,相隔三丈三,由餘朝先祖栽種在牌坊兩側,如今枝杈遮蔽一方,好似鎮守在此處的巨像,俯視眾生。朝天宮三字勁草同樣由餘朝先祖寫下,在牌坊高處的巨匾上,數百年的風雨侵蝕讓這三個大字有著歲月沉澱留下的古樸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這巨木牌樓,猶如一道無形的天塹,將史家軍和道派弟子分隔開。


    牌坊後,正殿前,場地廣闊,道路延展。朝天宮是皇家道觀,每座殿觀都建的大氣磅礴,視野開闊,沒有隱蔽處可以藏身,這牌樓後的廣場便是朝天宮弟子們的最後一道防線。


    對峙的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道派弟子無甲,人數劣勢太大。史家軍則是被皇室陵墓的氣勢威懾,不敢輕易上前侵擾。


    餘朝先祖在紫金山修建陵墓,為防盜墓,陵墓群藏進山體之內,另在山上建成朝天宮,一陰一陽,讓道派弟子世代在觀中為皇家守陵,陵墓的真正位置隻有曆代觀主知曉。


    史家軍是叛軍,在皇室威嚴之下,氣勢先弱了,另外史芝川有意鍛煉史庭涵,史庭誠兩兄弟,安排他倆從主道進攻,自己則嚴防小道歧路,不讓莫青衫有可乘之機。史家軍沒有主帥撐腰,有些露怯。


    何春夏一行人匆匆趕到牌坊前,助朝天宮弟子守門,藏在藤牌後的史家兄弟探出頭來,認出眾人腰間佩的長劍,數位劍主都在,猜測莫青衫應該一同到了,史庭涵舉著藤牌上前說話。


    “聽聞莫青衫莫妃在朝天宮小住,此地畢竟是在山野之間,吃穿用度多有不便,莫妃懷了龍種。家父史芝川,前段時日已將宮城修繕一新,懇請莫妃移步去宮城中休養。”


    莫青衫本想開口婉拒,歐陽靖立刻上前將她擋在身後,小聲與身邊的眾人說話。


    “這些人沒見過莫青衫的樣子,試試看能不能用李姑娘或何姑娘來個狸貓換太子,先把假皇妃交出去,再找機會救人。”


    何春夏躍躍欲試,二話不說就將自己的長恨劍和莫青衫的秋水劍交換過來。


    葉殊趕忙搖頭,“這段時日,南京城,朝天宮,見過衫衫的人不少,拿春夏去替,容易被識破。先看看來了多少人,若是人少,殺出去便是,若是人多,憑我們的武藝,保衫衫走也不是什麽難事。”


    無人應答,史庭涵狐疑回頭,與守在戰鼓邊上的史庭誠交換幾個眼神,正欲下令強攻,卻看見歐陽靖背著長槍上前,“莫妃身懷龍種,路上受了風寒,朝天宮中各位道人醫術高超,在此調養是最好不過。莫妃謝過史大人的美意,請兩位公子回去罷,若是擔心莫妃吃穿用度不便,各式吃用拉上幾車來便是,不必興師動眾。”


    廣場上的道派弟子們越聚越多,不少人持符紙,法器,各式兵刃前來支援。該不該先動手開殺戒?史庭涵心急如焚,隻得退回軍中和史庭誠商議,史芝川派來督軍的親信搖了搖頭,在長階點起狼煙,直直騰上雲霄。


    史庭涵歎了口氣,從內兜中掏出幾顆幹癟的玉米粒捧在手心,沒過一會,一隻灰鴿攜一張紙條,飛入他手中。


    拆開字條看過,史庭涵信心滿滿地再度踏前。


    “朝天宮觀主蔣子夫,殘暴無度!殺我虎威營將士,迫害楊家村村民,莫妃千金之軀,豈能留在此地受小人迫害!”


    “你血口噴人!”


    “胡說!”


    “蔣觀主豈是你等小人可以汙蔑!”


    ...


    群情激奮,這下激得朝天宮弟子們破口大罵,史庭涵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前排的將士們,不慌不忙地繼續開口,“朝天宮中弟子,冥頑不化,包庇惡行,為情理法度所不容,今日,我史家軍,為莫妃和龍種,鏟除這幫賊子,將士們聽令!”


    “殺!”


    戰鼓擂起!史家軍士氣大漲,史庭涵的謊言眾人心知肚明,可凡事有了借口,心裏就有了底氣。第一排的軍士抽刀持盾向前,後排軍士登階而上,步步緊逼。


    “找死。”莫青衫皺起了眉頭,手已經扶在長恨劍柄之上,“顛倒黑白的小人,最為討厭。”


    歐陽靖扯下背後那杆梨花槍,摩挲著槍身,橫槍上前。槍杆前端掛著一隻鐵質圓筒,經過孫如虎改良後,可以噴出毒火。


    “此地乃皇室陵墓,擅入者,死!傷了莫妃,你史家,滿門抄斬!”


    史家軍停步,猶豫不前。


    “我史家尊餘子柒為帝,踏上這條不歸路,就隻剩兩個結局!”藏在軍中的史庭誠突然立起,大吼出聲,重重擂鼓,“要麽榮華富貴!要麽孤魂野鬼!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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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坊前的史家軍越來越多,一排,兩排,漸漸,藤盾壓近朝天宮的勁草牌匾,雙方的距離,隻剩五丈。


    五丈,連箭搭上弦的聲音都聽得見。


    血肉之軀,對上戰陣,鐵甲,利箭,鋒刀。


    朝天宮弟子,布衣道袍,寸步不讓。


    史庭涵藏在軍士身後,探頭,目光對上歐陽靖,冷笑開口,“小心,別傷著了莫妃,男的隨便殺,女的...除莫妃外,其他的女子就分給大家享受,都記得抓活的!”


    何春夏,莫青衫,以及朝天宮中的青年道人,受此挑釁,氣憤不堪,持劍就要上前拚殺。葉殊知道此話一出,就是雙方撕破臉將搏命大戰,史家軍紀律嚴明,進退章法有序,本就是敵強我弱,千萬不能自亂陣腳,意氣用事,隻得扯著嗓子大吼讓道人們退步,不要搶攻。


    兵刃砍在藤盾上,發出一聲聲悶響,史家軍持盾的前排將士們隻是身形頓了一頓,立刻如同掠食者看見獵物一般,亮出凶惡的獠牙來。


    慘叫聲起。


    腰刀揮砍,長槍直刺,後排的箭矢齊齊飛出,道派弟子們終究隻是血肉之軀,一腔奮勇,不過是讓鮮血濺上了史家軍的衣角。


    隻有何,莫二位女子,一前一後,相互照應,配合無間。何春夏憑借快劍破甲,一刺之威,無人可擋,硬生生將戰陣撕開一道缺口,莫青衫跟在何春夏身後,身形左右掠動,登雲步法騰挪移轉,幽月,霧山兩種劍法交替施展,替何春夏攔下側邊攻來的槍尖刀刃。


    “秋水劍?”兩人在戰場上極為顯眼,史庭涵認出何春夏手中的長劍,“抓活的,抓活的,那是莫妃和何春夏!”


    鼓聲變化,戰陣開始收縮合圍,向何,莫二人靠攏,葉殊在亂軍中竭力替李思怡,張舟粥二人擋箭,無暇顧及。


    古十二書和歐陽靖交換個眼神,看向藏在石階口的史庭誠,史庭涵兩兄弟,史家軍人數眾多,憑朝天宮的弟子們不會是對手,短短幾個照麵,這些道人們已經傷亡慘重。他們幾人確實是絕頂高手,可麵對訓練有素的軍中戰陣,正麵硬剛,哪怕是一人砍一刀,累也累死了,不可熬戰。


    史家軍不會對何莫二人下殺手,擒賊先擒王。


    古十二書左手一翻,數枚桃花細針捏在手中,矮下身子藏進人群,霧山劍隻拆擋不進攻,借助人群遮掩身形,暗自前進。


    歐陽靖則是長槍一橫,徑直衝陣,毒火噴射,橫掃一片,藤盾上特製塗料,不懼水火,但高溫之下,軍士們隻得棄盾。毒霧則在戰場上散開,不分敵我,歐陽靖麵前的十餘名史家軍士,頓時胸悶氣短,力不能出。


    長槍乃百兵之王,專為戰場而生,歐陽靖一杆梨花槍抖開,不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生生戳倒數十人,霸道非常,架槍就向史家兄弟衝去。史庭城自然留意到,拚命擂鼓,“攔住他攔住他。保護主帥!”


    史庭涵見歐陽靖來勢洶洶,二話不說,反身逆行,逃下階梯,史家軍中數位精銳立刻向擂鼓發令的史庭誠聚攏。


    古十二書本想和歐陽靖聲東擊西,由歐陽靖吸引目光,自己出手偷襲,結果這兩兄弟太過惜命,自己還未摸到跟前,歐陽靖更是隔著十萬八千裏,兩人就開始逃命。


    計劃失敗,古十二書和歐陽靖都深入史家軍中,孤立無援,陷入苦戰。


    朝天宮弟子節節敗退,史家軍越逼越前,早已邁過牌坊來到廣場之上,隻是莫青衫已經現身,不必深入各殿去搜,千餘將士占據廣場,憑著裝備和戰鼓指揮變陣,不慌不忙的將何春夏和莫青衫團團圍住。


    這兩個姑娘劍快,步法巧妙,在付出數十條人命後,史家軍不再與兩人交手,而是後撤,保持距離,以兩人為圓心合圍,兩人進步就退開,若是跟不上兩人腳步不及撤退,那就憑借盾甲硬抗一記,盾被戳穿,滾地就走,由其他軍士補上位置。


    圓圈外圍的軍士投擲了好幾次捕獸網,均被何春夏數劍劃斷,兩人身法靈活,毒鏢難中,一時間也拿兩個姑娘沒有辦法。不過史家兄弟並不著急,外圍的軍士可以隨意更換,如此慢慢消耗兩人體力,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兩個女子,能有多少力氣?待到兩人精疲力盡,綁了回去便是。


    葉殊領著兩個小輩撤回大殿,廣場之上,留下一地屍首,隻有古十二書,歐陽靖,何春夏,莫青衫四人還在苦苦鏖戰,大殿以高打低,弟子們不斷投擲物件砸下,加上史家軍無意進攻,勉強守住。


    大殿內,蔣子夫剛被幾位老天師抬來,居高臨下,看見廣場上的慘狀,蔣子夫不住歎氣,清點過人數,今日之前,朝天宮各殿弟子共三百餘人,如今隻剩下一半。廣場上的莫青衫等人或被抓或戰死,遲早的事。


    蔣子夫從決定殺回朝天宮時就想過鄭史二人會出兵朝天宮,隻是沒想到這麽快。他還沒能從失去弟子和楊家村民的悲痛走出來,朝天宮已經慘招毒手。


    這就是戰爭,要流很多血,要死很多人。


    蔣子夫橫下心來,清了清嗓子,發勁,聲如洪雷,在大殿回蕩。


    “今日事,我對不住大家,咱們得送莫姑娘出城,朝天宮弟子,世代為大餘朝守陵,絕不能讓我大餘朝的真龍落入叛臣賊子的手中!”


    “真龍降世,我大餘朝,終於又迎來一個明君,如今已是盛世,在這個明君的指引之下,大餘朝一定會更偉大,大餘朝的子民,一定會過上更幸福的生活。”


    “沒有流離失所,沒有被遺棄的孤兒...”


    朝天宮弟子,一生為皇室守陵,入選者多為孤兒出身,了無牽掛。


    蔣子夫突然笑了笑,“可惜,可惜。我們看不到那樣的世界了,可惜。”


    “朝天宮弟子!列陣!”


    蔣子夫從座上立起,他的白發白眉在幾個眨眼變成黝黑,整個人高大起來,容光煥發。


    這是他的最後一戰,他已燃盡所有心血。


    金剛不壞,八重山!


    朝天宮中弟子默默結陣,默默亮出兵刃,跟上蔣子夫的腳步,踏出殿外。


    葉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攥緊了素雪劍,交待張舟粥護好李思怡。


    莫青衫已無身孕,他們隻是在為一個謊言,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謊言又如何呢,他們在為偉大的夢,慷然赴死。


    廝殺聲。


    與此同時,紫金山下,腳步聲沉。


    齊白鈺,齊白魚,劉靈官三人,騎馬再前,六千韓家軍,盡數跟在身後。


    抬眼,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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