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寧提著手裏忽明忽暗的煤油燈聽著聲音,順著房間外有些昏暗的木質的走道,路過幾間房間,來到一扇看上去有些破舊的推拉木門前。木門的材料還算不錯,在煤油燈下,錢寧看了幾眼上麵繪著的圖案,是一副有些具象的山水畫。


    平靜地把麵前的這扇木門拉開,猛烈的敲擊聲就是從這邊傳來的。他舉著煤油燈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裏,使自己盡量不發出多餘的聲音。


    “很像島國。”錢寧看著這件有些像是前廳的地方,猜測著自己降臨的世界。無論是擺在那裏的跪坐坐墊還是家具以及榻榻米都像極了自己從一些成人店鋪裏購買來的影像場景。“不過也有可能是高麗。”


    又往前走了幾步,在這空蕩且又昏暗的地方瞧了幾眼,那間前廳的另一扇門的敲擊聲越發的響亮了起來。所以說是砸門一點也不為過。


    “五郎,我知道在裏麵!趕緊給我滾出來!”屋外又是一陣拳打腳踹的聲音。錢寧站在這間廳子的桌邊,麵無表情地用手指抹了抹旁邊桌上那許久沒打理而堆積的灰塵,提著自己手裏的燈火,朝著那個“霹靂砰隆”的聲源走了過去。


    不怎麽熟練地把這間屋子的房門打開,他看著屋外那個作勢還要捶門的家夥,右手一把抓住了對方因為慣性而即將打在自己臉上的拳頭。“有事嗎?”錢寧站在門口問道,語氣裏透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冷漠。如同一隻即將猛撲的獅子。


    對麵那人有些惶恐的掙脫手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臉上在短暫的驚然之後,揚起了怒色。他看著站在門口的這個家夥,臉上露出了幾分混跡街頭的本色。“我們老大叫你趕快還了前幾天逛歌姬肆欠下的那筆欠款,否則……”


    那人揚了揚自己手裏的那張被簽下燎野五郎四個不知名字跡的借據,臉上掛著說不出的得意。頗有種你來求我,我說不定還能給你多寬限幾天的意思。


    沉默。錢寧平靜地看了看那家夥舉在手裏得意洋洋的那張紙,皺了皺眉頭似的又瞧了眼這人身後的天色。“這便就是空間給我的身份?”他的心裏對著胸前的那塊蒼白色印記問道,依舊沒有半點聲息。


    又在原地站了幾分鍾,他看著外邊即將亮起的天色,一隻手拎著眼前這人的衣領子扔到屋外的街道上,“彭”的一聲把這扇門又關上了。


    “沒時間。”屋內傳來錢寧不耐煩的聲音。他聽著外麵那人從地上爬起,又捶了一陣門破口大罵著,不過很快,便又沒了聲息。人離開了。


    錢寧回到屋內,又拉開了一扇門,在旁邊一間有窗戶的房間坐了會兒,看著屋外逐漸亮起的天色。他起身,熄滅了剛剛那盞一直燃著的煤油燈,打開兩扇門後看著變亮堂的屋內,順著這條還有些顯暗的走道,打開一扇又一扇門看究竟。


    床,被褥,糧食,廚房,以及一間鍛造間。鍛造間是他打開另一邊通向院子的門是所找到的。間子不大,剛好建在一個水井邊上,旁邊還有一把許久沒用而生鏽了的鍛錘,幾個爛了的酒壺下散著堆沒人收拾的鐵錠。


    有種說不出來的破敗感。


    “這是家鐵匠鋪嗎?”錢寧疑惑的看著。“可前邊卻連個貨架之類的東西都沒有。”從邊上的那個水井裏搖了桶水洗了把臉,在發現這間地方實在沒什麽自己能看上眼的東西之後,他又順著漸漸沒那麽的暗的走道,回到了前廳的門前。他打算出門看看,了解一下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開門閂,拉開還算厚實的木門,他看著門外又站著的一個男人。不是之前的那個要賬的小青年,眼前的這人顯得更加年輕,卻又銳利。沒有一點那種混混的渾濁感。


    “有事嗎?”錢寧皺了皺眉,看著這個家夥,依照自己的眼力界多少也能瞧出,這人在門前站了有一會兒。而且,看樣子,來者不善。


    “燎野五郎,今早我的手下來要賬,沒錢還對嗎?”這個年輕人和聲和氣的問道,讓一般毫不知情的外人下意識會以為他有多麽的好說話。但熟知他的卻知道,在這座驛城,他無疑是最不好說話的一個。人命讓這位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幫派老大說一不二。


    錢寧冷冷地看著這人,他身上的肌肉也因為警惕而開始本能的緊繃了起來。“暫時沒有。”


    “那好,我再過三天來要,沒問題吧?”年輕人問道,但句式從他的口中卻更像是肯定句。這家夥看著像是沒了動靜的燎野五郎,目光卻根本沒有匯集在一個點上。


    “隨便。”隔了好久,錢寧才從牙縫裏擠到。最煩的就是這個,自己根本還沒搞清楚是什麽狀況就有麻煩找上自己。屋外的天色已經大亮了,街麵上開始出現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少人也注意到這邊燎野家的動靜,卻像是裝作視而不見。偶爾也會好奇似的抬起頭往這邊看上幾眼。


    聽見這句話,年輕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錢寧平靜地盯著那家夥漸漸遠去的背影,出了神。那轉身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氣。這也是剛剛為什麽他會下意識警戒的原因。“絕對是這樣。”他默道。“那家夥身上,有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把身後的屋子門鎖上,他麵無表情地掃了掃屋外街道上那些行人投過來的目光,卻根本沒有一點害羞的意思。有的更多的卻是對現在這種情況的不適應,他已經遠離人類社會,太久了。


    在這條飄散著黑色煤灰的街道上走著,錢寧好奇地打量著一路來走過的房屋。雖然大部分都是木質的,但是卻有無數根金屬管道穿插在這其中,無論是天空中還是地麵上。雖然不影響人們出行,但對於活在現代都市已久的人來多少也顯得有些新奇。


    就好像自己那個世界的電線一樣。


    看了看路邊的巷角落裏一根破了的金屬管道裏噴出來的白煙,錢寧在那站著看了良久之後最終還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摸了摸。一陣高溫的刺熱感瞬間從指間襲來,讓他本能的把還沒起泡的手縮了回去。


    愣愣地看著自己手上殘留下來的液體,他的腦子裏似乎還有些沒轉過彎來。“這是,水蒸氣?”用指頭沾了沾手上的水滴,確認沒什麽黏糊糊的異樣感之後,他像是著了魔般的確認著這一事實。舔了舔自己手背毫無味道的液體,他站在了原地。


    心裏更多的是某種日-了-狗的感覺。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來到一個類似蒸汽朋克的世界。心裏想著,一陣遠方傳來的巨響讓他更加的清醒了過來。


    他抬起頭看著聲源的方向,自己頭頂的陽光被遮住了。遠處的棧道鐵軌上,一道陰影疾馳而過,在漸緩的速度下出現了它的真身。一輛渾身漆黑的火車。


    伴隨著蒸汽的轟鳴,列車“嗚嗚”的停下,響徹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錢寧站在那兒,眯眼瞧著那輛對於自己那個世界來說算得上是龐然大物般的東西。上麵除了可見的碎肉以外,還有數不盡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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