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等人在沙灘上玩得正開心,白沐陽卻在電影節的會場外徘徊,一次又一次地與歐美的片商聯係,期望能將《喋血孤城》打入歐美市場。


    不過白沐陽的動作明顯是浪費,雖說《喋血孤城》入圍戛納獎影評人周單元,但由於影片此時還未開始放映,許多人又對華語電影不屑一顧,所以在聽到《喋血孤城》是台灣來的戰爭片後,根本就是不屑一顧。


    或許是華語功夫片,他們還有一點興趣。至於華語戰爭片嘛,在歐美電影人印象裏,台灣的電影反共,大陸的電影殺特務,他們覺得連看一眼都汙了藝術的眼睛。


    第二十六屆戛納電影節開幕後的第七天,一間電影放映廳裏,這裏陸續放映著今年入圍影評人周單元的影片。


    影評人周單元是戛納電影節自創立以來引入的第一個次生單元,該單元主要展出尚不為人所熟知的世界各地新人導演的第一或者第二部作品,由邀請參加“影評人周”的資深媒體人、影評人打分決出該單元大獎。


    而在戛納電影節有著最佳處女作意義的金攝影機獎此時還沒有設立。


    “各位,下麵放映的是來自中華民國的一部戰爭影片,叫做《喋血孤城》,電影的導演是一個華人的新導演。順便說一句,資料上顯示,當時他隻有18歲,影片中的演員也大部分是新人。”放映員正換著機器上的拷貝,該單元的主席照著資料開始介紹,觀影的資深媒體人和影評人經過好幾天不停得看電影,早就審美疲勞了,聽說是台灣來的戰爭片,都輕鬆地出了口氣,認為這是難得的休息。


    十八歲的新人導演的處女作?還是華人導演?笑話


    大多數的評委直接丟下記錄本和筆,靠在座位上準備一邊看電影一邊睡覺。


    而評委後麵則是普通的媒體記者、片商和電影愛好者,他們也不看好華語影片。這些人不像評委,即便不喜歡還得老老實實坐下來為電影打分,隻在放映員換膠片的短短裏,普通觀眾瞬間走了十之八九,隻剩下寥寥幾人。


    放映機的燈光射出,藍色的底幕滾出一盤膠片,接著是咆哮的下山猛虎……


    猛虎的吼聲打擾了一些人的休息,臉上露出不滿來。


    翻譯成英文的長長字幕,介紹著常德保衛戰的戰爭背景。果然如此,看著長長字幕的影評人和媒體人都是一幅不出意料的表情,心中在想到底是哪個家夥讓一部華語影片入圍的,腦袋秀逗了嗎?


    不過出於職業習慣,他們還是耐著性子看下去,甚至有影評人還饒有興趣地等著把這部戰爭影片當喜劇片看,之後寫篇影評好好的諷刺一番。


    =+=+=


    另一個房間裏,主競賽單元的各個評委正在激烈的爭論著。


    著名導演雷內.克萊爾麵紅耳赤得咆哮著聽著,《喋血孤城》是一部具有開創性的影片,我覺得隻讓它入圍影評人周單元是對戛納電影節的侮辱它應該進主競賽單元(戛納影帝、影後、最佳影片等大獎都在這個單元產生)”


    “不,克萊爾,這不可能,你應該看得出來,那是一部徹頭徹尾的商業片。”評委會主席英格瑪.伯格曼說道,“而且他確實是個名聲不顯的亞洲導演,放在影評人周裏剛好。”


    “進入主競賽單元?哦,天啦,你是在開玩笑吧。”西班牙導演德奧塔誇張地說,“你認為它在主競賽單元能獲獎?克萊爾,我你當過兵,很懷念軍中的生涯。不過我勸你,如果真的看好《喋血孤城》的話,還是把它放在影評人周裏吧,說不定他還能拿到一個大獎。如果是進主競賽單元,我敢保證它一點拿獎的希望都沒有。”


    “不,這不是拿不拿獎的問題。”雷內.克萊爾說,“我認為這部電影的高度已經足夠進入主競賽單元了。他鏡頭是如此殘酷而美麗,他將戰爭的暴力已經演繹成了一種美的藝術,天啦,你嗎?我看電影的時候,就好像是回到了當年的馬恩河戰役一樣。該死的,我當時就流淚了,晚上像瘋了一樣給我當年的老夥計打。你們不懂的,這是藝術,這是戰爭與電影的完美結合……”


    看著像是發瘋一樣的克萊爾,其他人都不好說,全看向伯格曼。


    伯格曼作為評委會主席,不得不表態說冷靜一些,克萊爾,我們都那是一部好電影,也理解你的心情。不過它確實不適合進入主競賽單元,這裏麵大師雲集,一個新人是不可能獲得好成績的。”見克萊爾又要,伯格曼連忙道,“我不是說這部電影不好,相反,我第一次看的時候它給了我巨大的震撼,所以我們才讓這樣一部華語影片入圍。你這樣的意義,這是第一部入圍戛納電影節的華語電影(幾年前還有部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但它的商業化味道太濃厚了,你的,煽情、熱血、**……影迷或許喜歡看這些,但這不是它稱為一部好電影的核心。而且,我們的評委們口味都很獨特,太過商業的片子反而會讓人反感。不是嗎?我們也考慮過讓它進入一種關注單元,可是它的藝術氣氛真的太薄弱了。”


    一種關注單元是戛納電影節去年才設立的,不過卻成了評委和影評人們的新寵。一種關注和影評人周都是介紹新晉電影人的作品,但一種關注更注重藝術性和原創以及獨特品味,而影評人周卻兼具大眾化和藝術的審美眼光。


    “不行,在我眼裏,《喋血孤城》是這一屆戛納電影節中最棒的影片,它一定要轉入主競賽單元。”克萊爾堅持道。


    “n,克萊爾,你太片麵了,《稻草人》才是這一屆最棒的,那才是真正的電影藝術。跟它比起來,《喋血孤城》最多隻是工業產品而已。”一個美國導演加布裏說道,“《喋血孤城》裏有?僅僅是一部花了許多錢的大製作,沒有任何藝術性可言,我完全沒有看出導演有表達任何藝術思想。”


    “你們美國的電影人也懂叫電影藝術?”兩人之間似乎早有嫌隙,克萊爾不屑道,“好萊塢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垃圾製造廠”


    “你,法克,你這個高盧雞 ,無知的傻瓜”加布裏衝抓克萊爾的衣領。


    “放開,快放開”伯格曼見評委要打起來,這傳出去還了得?連忙拉扯,隻是兩人卻扭打成一團,早已來不及了。


    “戈達爾,快勸勸他們”伯格曼拉不住兩人,連忙喊旁邊的法國著名導演戈達爾幫忙。


    戈達爾是法國電影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之一,不過卻是個極左分子,掛毛主席頭像、收藏紅寶書這種事情都幹過,前幾年還拍過一部電影《中國姑娘》,影片一開頭就是巴黎一個銀行家的女兒趁父母不在,召集幾個來家裏,聽著北京的無線廣播,對著毛主席頭像宣布成立共產黨支部。


    戈達爾作為一個導演,非常認可《喋血孤城》,不過他讀《毛選》後就非常厭惡國民黨,對這部反映國民黨軍隊抗戰的影片報以懷疑的態度,聯係到前年中華民國被踢出聯合國,他甚至認為其是一部假造出來的政治宣傳影片。


    戈達爾道克萊爾,我也不讚成這部電影轉入主競賽單元,並且很懷疑它的真實性。”


    =+=+=


    影評人周的評委們,顯然不主競賽單元的評委因為他們現在看的這部電影正在廝打。


    那冗長的戰爭背景介紹字幕,早就看得人打瞌睡了,有個英國名記者舉手道我想我們不是來看過時新聞的,這部電影不需要再看了。”


    影評人周的評委主席回答他道我覺得不看完它是你的損失,查理,或許你應該再等等。”


    “好吧。”查理無奈地坐了。


    “嗡嗡嗡……”飛機的馬達聲響起,勸降傳單在空中飛舞。鏡頭下拉,出現了一座中國古城,一隊隊士兵正組織著平民撤離。


    幹淨利落的鏡頭運用和剪輯手法,讓現場的評委開始正視起來,似乎,這部電影不像想象中那麽糟糕。


    安吉利是法國老牌電影雜誌《piif》的一名普通記者,她的夢想就是成為雜誌主編那樣的人,能夠擔任戛納電影節的評委。


    安吉拉坐在座位上,感到有些百無聊奈,她若是能去主競賽單元那邊多好啊,偏偏被發配到這個角落來。


    “這個東方傳統歌劇很好聽啊。”安吉拉聽到身邊的人在議論,她這才抬頭向熒幕看去,隻見一個東方美女抱著一種奇怪的樂器正在唱歌。


    獨特的東方風味讓安吉拉來了興趣,作為一個電影雜誌的記者,安吉拉熟悉的華人明星隻有李小龍和苗可秀而已。


    當看到日本軍隊在常德城附近行軍搜索,肆意殺害無辜平民的時候,導演逼真寫實到殘酷的手法讓安吉拉低聲罵道該死的納粹”


    一群中國平民躲進蘆葦叢裏,探路的日軍就在他們身邊走過,而緊張的音樂和逼真的麵部表情特寫,讓安吉拉為之緊張。


    不止是安吉拉,隻要在認真觀影的任何人,都不由得為那些平民捏一把汗,當看到其中一個嬰兒要張嘴啼哭的時候,更有人緊張得驚叫出聲來。


    一隻滿是泥垢與皺紋的大手掩在嬰兒口鼻上,嬰兒的母親將孩子死死地抱在懷裏,等到所有的日軍,平民終於躲過一劫,觀影的人也都鬆了口氣。


    不過他們很快都沉默下來,嬰兒的母親把手拿開,突然痛哭的低聲哭泣——那嬰兒早已窒息死去多時。


    “轟”


    觀影人心情還來不及沉重,突然就是漫天飛射的炮彈。此時就連好萊塢都沒有這麽逼真的戰爭畫麵,那些作為評委的資深媒體人和影評人都震在那裏,早已拋棄了藝術性,被它那真實的畫麵所吸引。


    “哦,導演是個瘋子,這得多少炸藥啊”有人吃驚道。


    “我感覺我好像上了戰場”


    “我確認這是場戰爭”


    “轟”


    一個炮彈落到戰壕的士兵身上,士兵的身體四分五裂,血肉飛灑,一直殘缺的手臂飛向鏡頭。


    “不,太血腥了。”有女性喊道。


    港台的影迷在看《喋血孤城》時,是站在民族大義的立場上,對日本軍充滿著仇恨,因此很容易被挑起情緒。


    而這些歐美觀眾看影片時,雖然被導演帶入中國軍人一方,但是感受卻沒港台觀眾那麽深,僅僅是站在弱者的天然角度,希望弱者能戰勝強者而已。


    王梓鈞一次又一次地安排著血腥的戰鬥場麵,讓他們有些不忍目睹,震撼的同時甚至有些心情煩躁。除了變態之外,沒人喜歡看屠殺,即便是影片中的弱者在城門戰時屠殺強者。


    當日軍將領放棄化學武器,堅持組織敢死隊衝鋒時,也獲得了不少觀影人的敬意。而那個影片開始說準備戰爭結束回日本辦畫展的年輕軍官在肉搏戰中死時,王梓鈞給了他一個痛苦的慢鏡頭特寫,他那微張的嘴巴,似乎是想說些。


    從這裏,亞洲觀眾看到的是報仇的喜悅,而西方觀眾讀出的卻是導演的反戰思想。


    從開始的同情弱者——中國軍隊和平民,到中途的平視雙方、反對戰爭,直到日軍使用化學武器,英勇的軍人無奈地死亡,這些觀眾心中的天平再次傾向於中國軍隊。


    接著便是英雄主義式的發泄,然後是主角死亡,英雄隕落,突圍戰時,一群傷兵又成了英雄,和敵人廝殺啃咬。


    許多人感到很費解,很詫異,因為按照他們的思維,仗打成這個樣子,中國方即便投降了,也是最英勇的戰士。可是他們居然用傷兵來斷後……這是違背人道主義精神的。


    但他們心裏的感覺又怪怪的,中國文化中那種“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精神,正透過電影人物裏的一言一行在感染著他們。


    戰爭結束,留下一片浪跡的廢墟城池。


    當女主角抱著孩子仰視那塊戰爭紀念碑時,心頭沉重的觀眾和評委終於自發地鼓起掌來,再沒有了開始時對華語電影那種輕視。


    亞洲被日本侵略過的國家很多,所以他們看完影片都很激動,為國軍戰勝日本而高興;不過換一個角度的西方觀眾,看了之後心情卻有些沉重難過。


    “這是一部難以言說的電影。”安吉拉心裏想到,她看看周圍,居然隻剩下她一個記者,其他人早在電影開始前就離開了。或許他們認為到別處去采訪名導演比在這裏浪費更有意義。


    “我要獨家報道。”安吉拉焦急地等著評委打分,然後去尋找這部電影的導演。


    而評委那邊則是嗡嗡作響,顯然這部電影帶給了他們巨大的爭議。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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