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到底是吃這碗飯的,略微一思忖,便將盜洞連帶著青銅兵器庫的事活靈活現地原景重現了一遍,所述內容與阿梨當時講與我們的無異,這裏便不再贅述。


    我關心的是,阿梨從盜洞出來之後,青銅兵器庫裏發生的事情。


    誰知,講到這一部分時,老喬隻三言兩語地輕描說“那隻是一個不值錢的陪葬坑,真正的主墓並非那裏”就給帶過去了,但鑒於前麵對青銅兵器庫的描述十分地恢弘生動,大大地調動也滿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吃飽不思饑,便對後麵發生的事不是那麽過分關注了。


    更何況,三師伯他們並不知道阿梨從盜洞出來後,還與我聯手大戰巨舌怪,救出師弟這一遭的事,在時間上便漏算了老喬在兵器庫裏獨處的這一節,隻以為我們是一早就走散了的。因而,更是無從追究起。


    可我跟阿梨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想是老喬在裏麵發現了什麽,不便與外人說,這才一筆帶過。我們暗暗對視一眼,當下隻裝作不知情。


    大戲唱到這裏,台本都用光了,接下來的戲該怎麽唱,全憑演員自我發揮——如何尋得李由墓?我真是一籌莫展,本想老喬發現的那個盜洞就是破解李由墓的關鍵,哪知那竟是個陪葬坑,主墓另有寶地?


    我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就怕三師伯叫我把地圖拿出來分享,或者直接讓我去帶路,我能往哪兒帶?


    然而,讓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老喬這老小子居然真的搞來了地圖,還大大方方地拿了出來!


    眾人立刻圍上去,一瞧,居然是一卷殘破的竹簡,一拿出來呼呼啦啦,都快零散成雪花片了,但終究還是沒散,原來有人重新用麻繩在每根竹簡條上都穿過一遍,形散神不散。


    上麵有用一種不褪色的千年墨繪製成的簡易地圖,我一看,丫的,畫風又是抽象派的,跟上次八卦地宮那個刻在銀行卡芯兒上的地圖差不多。總之,肯定不是我這個水平能看得懂的,我也就不費心去擠熱鬧了。


    眾人在地圖一周圍了個圈,我興趣乏乏地退出來之後,六子、師弟、阿琛也相繼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了出來。彼此相視一望,都是半斤八兩。


    恰巧這時,阿梨醒了過來,愁容滿麵,情緒很不穩定,不停用手抓自己的臉,我趕緊安慰她說:“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你看,你大哥也來了。”


    阿梨一愣,這才發現大家夥兒都到齊了,思及連日來受的那麽多委屈,還有那一場麵目全非的變異,一下子又見到這麽多的摯親老友,終於不用再忍氣吞聲,仰人鼻息……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一下撲倒在老喬懷裏,頗有兄妹相逢的感懷。


    老喬敬業地抹下兩涕眼淚,拍著阿梨的後背,口齒不清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有大哥在,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你。”


    老喬這一叫,平白多添了一個妹妹,倒真把那聲“喬大哥”給坐實了。


    一番欷歔之後,眾人整頓整頓,準備出發。此時,太陽已經高高掛在頭頂,沒留神兒,竟晌午了。好在這裏茂林修竹,遮天蔽日,倒不覺得燥熱,反而隱隱透著股森森的涼意,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東西在等著我們……但願是我想多了。


    三師伯本來正在研究地圖,但被“兄妹相認”這一出戲碼給打斷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也隻能服從安排,著身啟程。老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愣是三師伯這等老謀深算之人,也逃不過天道輪回。


    老喬掏出他那個乾坤袋,拿出其中那個八卦星羅盤(阿梨曾提到過,但沒具體說)——我好奇瞥了一眼,隻見這星羅盤半徑約隻有三厘米,厚五毫米,看起來非常袖珍,盤身銅造,盤麵下凹,呈一個半球弧麵,弧麵一圈刻著八幹四維十二支,即二十四方位,每一個方位下麵都有一道細細的刻槽,連接著圓盤正中央的一個小凹點,將盤麵分割成一小格一小格的三角形格子。


    看著看著,竟有些眼熟,稍微一想,我天!這不是師弟從傘柄上取下來的定位儀嘛,怎麽會在老喬手上?難道青銅盒子已經追回來了?還是老喬這家夥職業病犯了,直接在兵器庫裏順了一個?


    不,不對,順序不對!老喬在進盜洞之前就已經有了這個星羅盤,要說順,也不該是這一次順的啊——這一次?我怎麽會用“這一次”?難道在我的潛意識裏,老喬不是第一次進到那個地方?


    反了?他還跟阿梨說過什麽反了……


    我的腦子忽然炸開了無數條線,千絲萬縷,千頭萬緒,明明答案很近,幾乎呼之欲出,卻又一下子飄得很遠,拽都住拽不住!


    老喬在騙我?


    到底誰在騙我?!


    隻可惜這些疑問並不能立刻就問,憋在我心裏又橫豎不是滋味兒,簡直比揍我一頓還難受,真的!隻能試著把注意力往別的地方轉移,否則再想下去,一定會發瘋!


    一抬頭,正見老喬口中念念有詞,煞有介事地跟著星羅盤轉了幾個圈,忽然定定地朝著北方站定,一睜眼:“就是這兒了!”


    眾人雖各有疑色,但無奈全是門外漢,除了相信,別無他途。


    老喬一路上都顯得非常亢奮而又積極,大概是第一次真正將所學理論運用到實踐中來,在場又隻有他一個行家裏手,不聽他的還能聽誰的?


    冷板凳還是習慣性地跟在隊伍最後麵。不知是誰說的,一般江湖上的殺手都喜歡走後麵,因為後麵視野開闊,能監控到所有人,而又不被別人監控,既方便確定行動時機,又方便於神不知鬼不覺中溜掉。


    我猜想著冷板凳的身份,會不會平時做的就是殺人的買賣?雖然師門從立祖開始就有規定“不可輕賤人命,與雇主做人命買賣”,但念及他是舊派,那就另說了。


    我下意識地往後瞥了冷板凳一眼,這小子又是一身黑衣裳,稱得個子又高又瘦,但衣服裏麵肯定都是精肉;手上提著把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兵器,外頭還神神秘秘地纏了一層布,似乎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它的廬山真麵目;還有他那雙眼睛,冷得可以直接殺死人,兵不血刃,哪兒還用得著上兵器?


    眼睛?對了!蜘蛛洞裏的那雙冷冰冰的眼睛……難道就是他?靠,難道……他就是搶了青銅方盒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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