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馬懷遠家的門外,劉宇凡剛待敲門,驀然,一陣豪放蒼涼的笛聲響起,聽得他心裏一凜,剛舉到半空的手,又緩緩放了下來。


    粗獷、奔放,乍聽上去,如同黃土高原上刮起的一陣西北風,又似烈日下的紅高粱,好一首陝西碗碗腔,好一曲《秦川抒懷》


    笛音漸轉柔和,細膩之處如煙如縷,又似鐵漢柔情,勾起百轉柔腸


    劉宇凡靜靜地站在門外,聆聽著這首無比熟悉的笛曲,眼前仿佛出現了八百裏秦川那蒼涼壯闊的畫麵


    直到一曲終了,劉宇凡仍然沉浸在那強烈的畫麵感中不能自拔


    吹得好啊


    劉宇凡心裏暗讚,這首《秦川抒懷》吹得太地道了,在劉宇凡聽來簡直沒有瑕疵,絕對的原汁原味。就算是沒有伴奏,都聽得他心馳神往


    這是馬老師吹的?他倒是教過自己這首曲子,可聽上去不像啊。好多細節的地方,和他處理得都完全不一樣,而且聽上去極有味道,比他強了不止一個層次


    難道另有其人?劉宇凡心裏疑惑地想著。


    此刻笛音已了,劉宇凡趁著這個空當,連忙伸手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防盜門裏傳出把手轉動的聲音。隨著門的打開,門後露出了精神矍鑠的馬懷遠,他的手裏還拿著一根大笛。


    看到劉宇凡,馬懷遠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朗聲道:“宇凡啊,在莫老師那裏上完課了?”


    劉宇凡笑著和馬懷遠點了點頭,隨即一邊進屋一邊說道:“恩,剛上完的,馬老師,莫老師說我可以獨自練習了。”劉宇凡有些激動的說道。


    “哦?老莫答應你出師了?嗬嗬,這可是好消息,難得難得啊。來來來,宇凡,我這兒啊,也有一個好消息。”馬懷遠說著,帶著劉宇凡進了他的琴室,指著裏麵的一個人說道:“你看看,這是誰?”


    其實不用馬懷遠說,劉宇凡也已經看到了鋼琴前正在站著的那個中年人。清瘦的身影,略帶文氣的一張臉孔,以及那副四方框的近視鏡。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劉宇凡整個人就有些激動起來


    “馬~~馬迪老師?”劉宇凡的語氣裏,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曾經無數次在手裏的教材封麵上看到的人,如今居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這讓他如何不激動?


    馬迪,那可是獨創“秦川風韻”笛子的一派大家啊,劉宇凡一向心向往之,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見到真人,巨大的驚喜之下,劉宇凡激動得連話都有些說不連貫了。


    “你好”馬迪見到劉宇凡,倒是很平靜,微笑著衝他點了點頭。


    “小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劉宇凡,我新收的學生,素質很不錯。才一年多,我的一身本事,都被他學得七七八八了,今天正好你在這兒,我就讓他過來了,你就指點指點他吧。”馬懷遠說著,又衝劉宇凡笑道:“這就不用我介紹了吧。嗬嗬,以前你沒事兒就在我耳旁念叨,說想見馬迪一麵,這下見著了吧。這兩天他正好在北京參加完一場演出,西音那邊又沒什麽急事,所以就來我這兒小住了幾天,順便消消夏。”馬懷遠樂嗬嗬地說道。別看馬迪是笛子大家,可卻是他的晚輩,在馬迪麵前,馬懷遠倒沒有什麽拘束之感,舉手投足之間都顯得很自然。


    “馬老師,您好。一直特別喜歡您的笛子曲,也總想當麵向您討教,今天能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劉宇凡由衷地說道。馬懷遠可以淡定,他可沒辦法淡定,眼前這位,可是真正的大師啊。雖然在笛子界,對他的評價一向是有好有壞,說什麽的都有,但在劉宇凡的心裏,馬迪的笛藝,絕對是頂尖的


    “嗬嗬,不必客氣,我們共同學習。”馬迪沒什麽架子,或許是因為劉宇凡是馬懷遠的學生的緣故吧。


    “馬老師,剛剛我在門外就聽到那首《秦川抒懷》,是您吹的吧,太好聽了”劉宇凡一臉崇拜地說道。


    “嗬嗬,是我吹的,怎麽,你喜歡這首曲子?”馬迪微微頷首道。


    “喜歡,太喜歡了。隻不過我一直吹不好,有些細節的地方怎麽吹都沒有那種味道,不知道怎麽回事。”劉宇凡皺著眉頭說道。


    “你來吹一段我聽聽。”馬迪指了指旁邊的笛包,示意劉宇凡自己去選笛子。


    “好的那我就獻醜啦。”劉宇凡說著,從馬懷遠的笛包裏拿出了那根e調的笛子。


    這是一根單節的演奏笛,也是馬懷遠最為鍾愛的一支笛子。笛尾處刻著“馬迪監製”的字樣,顯示著這支笛子的身份。馬懷遠用的所有的笛子,都是這個檔次的,在市場上,這樣一支笛子的售價,絕對在千元以上,而馬懷遠手裏的,自然不是凡品,同樣是“馬迪監製”,因為他們兩個人的特殊關係,馬迪給他拿過來的都是最好的。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些笛子屬於有錢都買不到的那種。


    “你小子,倒是會挑”馬懷遠看著劉宇凡一下子就抽出了那根他最鍾愛的笛子,心知他眼饞這根笛子好久了,不由得笑罵了一句。


    “嘿嘿,吹馬老師的曲子嘛,自然要用最好的笛子吹嘍。”劉宇凡絲毫不客氣地笑道,隨即熟練地醒膜,做好了吹奏的準備。


    右手按在一、二、三孔上的三根手指猛地鬆開,笛子在強烈的氣流衝擊下,發出粗獷豪放的聲音,正是那首《秦川抒懷》


    這是一首八級的曲目,同時,也是馬迪的笛子曲中,最廣為人知的一首,許多笛子愛好者都喜歡練習。做為馬懷遠的學生,劉宇凡自然不可能沒練過這首曲子。而且,他練得還十分熟,對於其中的一些揉音、循環換氣等高級技巧,掌握得也十分到位。


    馬迪靜靜地坐在琴凳上聽著劉宇凡的演奏,並沒有出聲打斷。馬懷遠也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著,聽著劉宇凡的演奏,眼裏露出滿意之色。


    如果說他一身的笛藝,劉宇凡已經學去了八成,那單就這首曲子而言,劉宇凡則學足了十成。早在練這首曲子的時候,馬懷遠就發現劉宇凡特別喜歡它,許多細節的地方都是一扣再扣,一點也不含糊,在眾多的曲子中,劉宇凡對這首曲子的掌握是最為紮實的。


    一曲終了,馬懷遠輕輕地點了點頭,眼裏流露出讚許之色。


    劉宇凡有些緊張的看著馬迪,眼前這位,可是這首曲子的作者,可以說是這首曲子最權威的演奏者了。自己在他麵前吹這首曲子,還真是有些壓力。


    輕輕點了點頭,馬迪認真地說道:“整體上聽起來還不錯,看得出來你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過,你之前說差了一些味道,可見你也意識到了問題,你說說看,你覺得哪裏不太對呢?”


    其實聽了劉宇凡的演奏,馬迪對他的水平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這首曲子是他親自寫的,沒有誰比他更了解這首曲子的技巧和特點了,雖然隻聽劉宇凡吹了一遍,可對於他欠缺的幾點,馬迪已經心中有數了。不過他有心再考考這個學生的悟性,是以並沒有直接指出他的缺點。


    要知道,吹得不好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知道不好在哪裏。有一手好技術,不見得能成為大家,但如果在有一手好技術的時候,同時還擁有一副好耳朵,那成為大家的機率就要高多了。


    聽到馬迪的話,劉宇凡自然知道對方在考自己。好在之前這首曲子自己已經吹過無數遍了,那些疑惑的地方也一直在心裏裝著呢。聽到馬迪問起,立刻就說了出來。


    “我覺得揉音這裏不太對,聽您的演奏,那個聲音總有種特別筋道的感覺,特別有彈性,強弱的效果也做得特別好,可我吹起來就有些生硬。”


    “恩,你能意識到這一點很不錯。揉音是這首曲子最有特點的地方之一,要吹好它,首先你要知道它模仿的是什麽。這是根據秦腔戲裏的板胡模仿而來的,你聽過板胡揉弦的聲音嗎不跳字。馬迪問道。


    “沒聽過板胡的,不過聽過二胡的揉弦。”劉宇凡老實地答道。


    “恩,兩者差不多,隻不過這個揉弦的幅度更大一些,而且你要注意它表現的情緒,在氣息上也要有一個控製,就像這樣。”馬迪說著,轉身從自己的笛包裏也拿出剛剛用過的那支e調笛,給劉宇凡示範了起來。


    一股氣息猛地貫入笛子,左手食指和中指同時在最上方的兩個孔迅速開合,一陣富有韻味的揉音便從笛子中傳出。


    劉宇凡近距離看著馬迪的手法,眼睛一眨也不眨,要知道,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而且,為了給他示範清楚,馬迪還特意放慢了速度,就差給他做分解動作了。


    看著馬迪的示範,劉宇凡的眼睛越來越亮。他本來對這首曲子掌握得就非常好,那些克服不了的地方其實隻是一層窗戶紙,如今在馬迪的“原版示範”下,自然是一捅就破了


    “看到了嗎?就是這樣。”馬迪放下笛子,看著劉宇凡說道。


    “恩,馬老師,我再試試。”劉宇凡有些急切地拿起笛子說道,剛剛看馬迪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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