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他的棋士


    諸仁良中午吃過飯後, 就倒在沙發上, 想要美滋滋地睡一覺。


    但每每要入夢時, 外頭就響起一陣喧嘩。


    諸主任側著睡, 撲著睡, 堵耳朵睡, 都沒法隔絕一浪蓋過一浪的鬧騰, 抓下扣在臉上的帽子跳下了沙發:“反了天了!”


    他氣衝衝地擼起袖子走下行政樓, 卻見報告廳外頭圍得裏三圈外三圈, 時不時拍手叫好。


    熱火朝天,沸反盈天,嚴重藐視午休時分的校園紀律,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兒來的猴子在賣藝。


    他板起臉,大吼一聲:“都在幹什麽呢?!”


    他在城南, 人人都怕,老師們都用他的名字嚇唬學生, 誰不是他大吼一聲就屁滾尿流。


    但是沒成想, 這次一喉嚨喊下去,沒用!


    站在他身前的小女生轉過頭來,嘰嘰喳喳地講:“諸老師!快來看!有人在揚我校威!”


    “哈?”諸仁良一頭霧水地撥開眾人, 擠到前頭。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 端坐著絲巾覆麵的洛行雲。以他為中心, 前後左右擺下四張棋盤,棋盤的另一麵,各坐一位一中學子, 有的神色凝重,有的抓耳撓腮。


    霍思明和戚羽挺腰直背各站一邊,將對手下的每一步大聲報給洛行雲聽,清清朗朗,聲震寰宇。


    又將洛行雲的指令一一執行,出手如電,落子如飛。


    諸仁良是城南出了名的臭棋簍子,一看這陣勢,吃了一驚——這什麽莫名其妙的打法。


    再一看盤麵,樂了。


    眼前一亮:“厲害啊!”


    索性抱著手臂,笑嗬嗬地跟同學們一起觀戰。


    大多數人對圍棋一無所知,但這不影響他們膜拜大佬。


    隻見戰火中央的洛行雲不動如山,隻動嘴,不動手。


    “5-四。”


    “11-三。”


    “18-十九。”


    “左上星位。”


    ……


    隨著他不疾不徐的指示,黑子侵掠如火,方寸之間攻城略地。


    頗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大將之風。


    很快就有人被絞殺大龍,敗下陣來。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城南苦一中久矣,十校聯考被一中統治的恐懼,在這番突如其來的交手中得到了釋放。


    越來越多的小同學從四麵八方跑過來,前排的抻著脖子瞧,後排的踮著腳跳。


    “讓一讓讓一讓……讓我康康洛神吊打一中!”


    “擠不下了!”


    “不要出聲!不要打斷洛神的思路!”


    ……


    三張棋盤開始整地,“黑子勝”、“黑子勝”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棋盤對麵碩果僅存的白術漸漸失去了從容自信的風度。


    如果說一開始,他是因為洛行雲的死纏爛打死皮爛臉而火冒三丈失去理智的話,那麽現在,他真正感受到了一股屠殺般的壓力。


    圍棋是一門講究算力的遊戲,誰能計算更多的數據,誰就能贏。


    一打四,盲奕,他隻當是對麵作秀。


    但是真正投入其中,他才漸漸反應過來——這個人,他所有賤死人的挑釁,都不隻是圖個嘴爽說說而已!


    就算是圍攻,自己也絲毫不占上風。


    同伴一一離席,洛行雲的算力更是逐漸獲得了解放,統統壓向了他。


    4倍的思考時間被逐漸拉平,進入真正一步60秒的拚刺刀階段。


    數據在海量的激增,他每每要到超時才能勉強落子,而反觀洛行雲,每一步都下得閑庭信步,果決鏗然。


    黝黑的臉頰邊流下一道汗水。


    ……他還能撐多久?五步?十步?


    “對了,剛忘記說了。”玉色瑩潤的嘴唇輕輕揚起,清朗的少年音沾了點尋常難見的寒意,“輸了的人,要吞棋子哦。”


    白術一僵。


    節奏被打破,匆忙落子。


    “贏了!”臭棋簍子諸仁良並不想當什麽觀棋不語的真君子,他隻想拍大腿狂笑。


    就這麽輸了……?


    白術瞳孔緊縮,困獸猶鬥。


    三步過後,洛行雲收官,霍思明整地,很快計算出差距:“白子輸三目半,黑子勝!”


    洛行雲抓下絲巾,顯出清秀俊美的麵容,衝白術挑了挑眉:“你們一中,確實無人。”


    白術咬牙。


    初中時代落後於人的感覺漫漶上來,叫他窒息。


    洛行雲抓起棋簍裏的黑子,朝他傾身:“怎麽不張嘴?”


    白術僵硬地站了起來,小退了一步。


    匆忙間棋盤掀翻。


    黑白棋子在地上蹦蹦跳跳。


    “不敢?”色若桃花的薄唇弧度頓斂,微微下壓,溫潤如玉的眼裏冒出寒氣,“那你剛才……說些什麽有的沒的呢?”


    白術:“……?”


    這個人是因為裴衍,才大張旗鼓地炮製這一出?


    洛行雲起身,把玩著一枚黑子走過白術身邊,直視著不遠處的裴衍,輕聲在他耳旁道:“以後再管不住你的嘴,這一千顆棋子,我親自給你灌下去。”


    指尖一挑,黑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精準地落在背後棋簍裏。


    在城南學子沸反盈天的歡呼聲中,洛行雲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大搖大擺走向教學樓。


    教學樓台階上,裴衍立在梅花樹下。


    暗香浮動,花與人都靜。


    洛行雲跟他擦肩而過,衝他眨了眨眼睛。


    沒有人可以這樣侮辱裴衍。


    沒有人。


    ……


    白術坐上一中的大巴,望著彩旗招展的城南,眼神陰沉。


    “洛行雲是吧,我記住你了。”


    城南的貼吧當天下午炸了。


    【主題:洛神這波操作什麽水平】


    1l:今天下午一中那幫子物競生過來踢館子,被我洛神一對四輕鬆拿下,話不多說上圖,這個對弈看起來真的不明覺厲[照片][照片][照片]


    2l:沙發!哪裏有洛神哪裏就有我!


    3l:不明覺厲+1


    4l:學神大佬的世界我不懂


    5l:圍棋愛好者解釋一下,平常下圍棋是這樣子滴[照片]一對一,不綁眼睛[笑哭]


    蒙上眼睛叫盲奕,難度悉數非常高,要有人在旁邊報對方的落子,思考過後再報出自己的落子。整個過程中不使用視力,隻使用聽力,也就是說,一!旦!記!錯!一!步!就!沒!法!下!了!


    對!他要把整張棋譜記在腦子裏,才能夠盲奕!!!!!!!!!!


    而他不是一張,是同時開四張!!!!!


    每一步回憶+考慮隻有60s


    最絕的是他這還真的贏了,四把全贏


    要不是對方是一中的人,洛神為校出征,我都快覺得是托了


    真的跪了orz


    6l:雖然不懂圍棋但是聽了5樓的描述好幾把燃!洛神出征!寸草不生!!!!!!


    7l:這相當於同時開四線程不停地切換任務誒,這長的真的是人腦而不是電腦嗎?!


    8l:一開始挑事兒的時候人在現場,對方全是一中的理科尖子生,派人出來打擂的時候我聽到那幾個都是有段位的


    9l:圍棋業餘段位已經很牛逼了,職業的話全中國也沒幾個


    8l:插播一句 ,在剛剛結束的全市物理奧林匹克競賽中,洛神以卷麵第一+實驗第一的總分榮獲一等獎,把一中所有人都壓了一頭,因為我大s市特殊的行政區劃,下學期直接進階打春季國賽。聽理科辦公室的幾個老師閑聊的時候說,國一穩進。


    10l:國一是什麽?


    11l:回樓上,國一就是奧林匹克物理競賽國家一等獎,前50名進國家隊集訓,有機會代表中國出征世界大賽。隻要打上國一,直接保送q大物理係。


    12l:臥槽!!!!!!洛神牛逼!!!!!!我們城南好幾屆沒出過q大了吧?!!


    13l:現在高二這一屆至少能出倆,洛神和裴神


    14l:洛神出征寸草不生!!!!!


    15l:洛神裴神衝鴨!!!!!!!!!!


    16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洛神保佑我月考理綜200以上!


    17l:洛神保佑我月考理綜200以上+1


    18l:媽蛋為什麽我死都考不上人家能保送啊!!人與人的差別怎麽就這麽大?


    19l:我跟洛神隻差一個腦子,他的腦子


    20l:你們都在饞洛神的腦子,我就不一樣了,我饞洛神的顏


    21l:同ls!!!他真的長得好絕!乍一眼看去就是很舒服很幹淨的男生,然後越看越絕越看越絕!!!


    22l:遮住眼睛以後腦海裏出現的妥妥是各種古風文男主,還是瞎眼大佬人設,時髦值max


    23l:[照片]洛神對弈照,我朋友宣傳部的,我問她討了最好看的一張[/可憐]


    24l:我操,我操我操,承包這個絕美笑容!有點痞又有點小壞!


    25l:他好好看啊1551我眼裏進了洛神


    26l:提議校草加人!我洛神必須有姓名!我們有冷酷帝王,有霸道校草,還沒有陽光學神!支持校草品種多樣化!


    27l:茲持茲持~


    ……


    戚羽把拳頭舉到洛行雲麵前進行采訪:“請問當校草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洛行雲紮在卷子裏,連眼神都不施舍一個:“就很舒爽。”


    他並不很在乎別人怎麽談論他,也不追求成為人群的中心。雖然行為舉止還帶著青少年特有的幼稚,但因為經曆特殊,他的內心其實要比別的小孩要早熟一點,平平淡淡就是真。


    但不可否認這些誇讚讓他很開心。


    他在這一聲聲讚揚中,意識到自己也是別人眼中的發光體,從此離裴衍更近了一步。


    這通體舒爽也就從單純的美滋滋,升級成了甜滋滋。


    “誒喲,怎麽有八卦班長的?”戚羽手一滑,刷到一個新帖子。


    洛行雲眼皮子一跳,湊過去看了眼,帖子標題:【八一八p年輕時候的那些事兒】


    “快刪了。”洛行雲冷酷.jpg


    城南管理員小戚立刻上線,把帖子給撤下來。


    “ip都給他封了!”護夫狂魔洛行雲拍桌子上演元首的憤怒。


    戚羽嘖嘖嘖:“為愛法西斯。”


    前座突然有人叫他:“洛神!”


    洛行雲抬頭,諸仁良杵在門口。


    他早已打好了檢討的腹稿,關於他怎麽破壞校園紀律、利用午休時間和一中er下圍棋、還恫嚇前來領獎的兄弟學校同學,沒想到諸仁良今天罕見地和顏悅色:“明天校慶典禮上,你要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


    “我?”洛行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為什麽是我?百年校慶,不該是學生會主席兼年級第一的裴神嗎?”


    諸仁良瞬間變臉:“他是主持人。”


    洛行雲鬆了口氣,他以為裴衍的“仕途”也因為不實言論影響了。


    諸仁良錯誤地把他的反應當做是沮喪:“領了錢順道說兩句你還不樂意了?!”


    洛行雲:“……”


    如此隨便,果然是城南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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