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能再往前了。”賈玨揮手讓隊伍停下後,身後的沈煉出言提醒,他們現在距離縣城外牆大約兩公裏,紅夷火炮的射程最遠能夠達到一千五百米,再往前,就進入射距了。


    “沒事。”賈玨對紅夷火炮不甚在意, 這個時候的火炮使用的是實心彈,還隻能一發一發來,需要冷卻,其依靠重量和動能造成的殺傷力最大的時候在五百米到八百米,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不說能夠精準規避,就是直麵一炮, 也能夠硬抗, 就算幾百年後的加農炮,他也有信心搞定。


    “黃鎮撫。”賈玨嘴角哼笑,喚來黃鎮撫使上前。


    “大人,有何吩咐。”黃鎮撫麻利的策馬上前,在馬上抱拳,一副唯命是從的樣子,經過賈玨殺雞儆猴,金吾後衛的這些人基本上都很聽話。


    “去後麵把炮營叫上來,一字排開,間隔一丈,咱們先騷擾一波。”賈玨看著遠處的順義西城門,吩咐道。


    順義的四周,都是開闊地,城牆上的韃子士卒自然也發現有明軍騎兵靠近,於是立刻擊鼓警戒,賈玨看到弓箭手和火炮手都上了城牆,還有一個身著錦服的貴族,看了一眼之後很不屑, 朝四周的部將說:“輕騎兵?哈哈, 這些南蠻子怕不是來搞笑的?跟那些娘們兒一樣,被咱們的人一衝就散了。”


    周圍的人聽了,都哈哈大笑,說些汙言穢語。


    賈玨聽這話皺眉,歧視就算了,還補刀?必須給他點顏色瞧瞧,於是才叫來黃鎮撫使。


    “這?”黃鎮撫有些遲疑,畢竟大軍距離還遠,剛才賈玨帶頭一陣奔襲,與大軍距離就拉遠了,大概需要兩刻鍾大軍才能趕到。


    如果城內兵力不足,他也就去辦了,可是據探子所述,韃子大軍就在順義,主軍駐紮在北門,那裏可有一萬多韃子的精騎兵。


    俺答汗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他們的優勢在騎兵,因此並沒有將幾萬大軍放在城內,而是兩相依靠,采用雙簧法紮營,哪裏需要人,立刻派兵支援,反正騎兵也快,前麵固守,側麵再橫插一杠,還能形成夾擊之勢,非常聰明的做法。


    感覺,如果要是騷擾,很危險的樣子。


    “愣著做什麽,快去。”賈玨見黃鎮撫抱拳發愣,厲聲道,這一個個的,都是欠收拾的樣子。


    “是。”黃鎮撫見賈玨麵色有變,想到賈玨處理錢百戶的事兒,那股子雷厲風行,殺伐果斷,想想就心驚,立刻一勒韁繩,馬兒“嘿兒~”了一聲,轉頭向騎兵隊後麵而去。


    三千騎兵由金吾後衛、前衛和新軍中的騎兵構成,前麵是金吾後衛,在賈玨身後一字排開,左右分別各有四十人,共有七十六排,遠遠一看,金戈鐵馬,氣勢斐然,鋥亮的甲胄在夕陽下散發著魚鱗波光,長槍上鋒銳寒意泠冽。


    前麵還好,經過賈玨短時間整頓,隊伍整齊劃一,一個個眼神沉著,後麵的就不行了,尤其是新軍,有些散漫,還有些迷茫,眼中好像再說:這就要打仗了?我是該用右手長槍,還是腰間火統?


    黃鎮撫使路過三軍,走到後麵,炮營姍姍來遲,畢竟紅夷大炮每一個都有一噸重,十架火炮用十輛雙馬車駕拉運,速度不快是可以理解的,他喊了炮營營長吳芳,催促他加快速度,帶著炮兵繞過隊伍,從右側到了軍前。


    賈玨叫的是後衛炮兵,倉促整治後,沒有壞炮和啞炮,有問題的都安排人維修過了,炮彈也都是從工部軍器局新領的,全部能用。


    其他衛所的炮隊,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炸膛了。


    “賈大人,咱們是來探路的,沒必要冒險,還是找地方安營紮寨,不必驚擾韃子,找好地方警戒接應王爺和王大人要緊啊。”跟著來的還有金吾前衛和新軍的指揮僉事潘複和葛元茂,說話的是葛元茂,他們見到賈玨竟然要攻順義,不免暗道初生牛犢不怕虎,韃子的騎兵可是很快的,別沒騷擾成,三千人全軍覆沒了。


    “是啊是啊。”旁邊潘複無腦附和,目光閃爍不定。顯然是虛了。


    京中傳聞,韃子各個高大威猛,性情殘忍,還悍不懼死,俺答汗用一萬多人的消耗,幹掉了丁汝夔調遣的七八萬軍隊,又消滅了仇鸞所帶四萬人馬,簡直是來自古代的饕餮巨獸,張著血盆大口,嘴裏全都是大明臣民的血肉。


    “也是哦,那你們覺得那裏安營紮寨好?”賈玨嘴角一撇,順著他們的意思問。


    葛元茂世襲出身,他的父親原先就是軍中僉事,略懂些兵事,看了一眼四周,指著的一個小崗說:“那裏背靠樹林,距離此地大約兩裏地,東邊應該是潮河,臨近水源,地方最好。”


    賈玨看了他一眼,濃眉大眼,骨架魁梧,身體素質倒是不錯,就是腦子不太中用,聽不出來他話裏的歧義。


    回頭看著順義城,賈玨穆然道:“無論什麽地方安營,你不覺得都沒有城內來得好嗎?”


    “嗯?”潘複和葛遠茂對視,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就他們這三千人,麵對韃子的精兵強將,以及強製招募的漢兵,可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葛元茂對王來聘任命賈玨為先鋒將本來就不滿,一個黃毛小子,就算天生神力,又能有多大本事,還得到王爺的賞識,不過是出身好而已,沒幾句話就暴露了,不過是個胸無溝壑的草包,一點兵法韜略都不懂,根本就是著急送死,可他不想死啊。


    “大人,已經準備好了。”黃鎮撫安排好炮兵過來回複,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潘複和葛元茂,心裏替二人默哀,誰不知道這位上任不久的賈大人一貫特立獨行,偏偏所行極有目的,最後也會發現很有章法,同情是同情,黃鎮撫並未做聲,兩個都是外人罷了,也沒什麽交情,以前也不過見過寥寥數麵。


    黃鎮撫重新回到隊伍裏站定,當好賈玨身後的背景板,才是關鍵。


    “賈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葛元茂眉毛一挑,身下的馬不安的哼鼻,剛才突然加快行軍他就覺得不對勁,以為戰爭是過家家呢?就算不懂排兵布陣,也該知道戰場凶險,需要謀定而後動,偏偏人家是世勳,王來聘命其為首,但這不代表他要跟著送死。


    賈玨沒看他,策馬緩慢向前,走向紅夷大炮處,同時回答葛元茂:“葛大人要是怕了,可以領兵後麵策應去。”


    葛元茂沒有猶豫,直接就調轉馬頭走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有這句話佐證,他就沒有了逃兵和違抗軍令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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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僉事別猶豫,我馬上就要吩咐開炮了,快點躲避去吧。”賈玨一臉好意的提醒左右相顧,不知道是該跟著葛元茂走還是留下來幫賈玨的潘複。


    “那,大人,我就去後麵了,人我不帶走,我跟著葛僉事就好。”潘複樣子精明,訕笑著行禮離開,兩個僉事裏,他是真正怕死的那個,葛元茂被他低聲兩句話退出來當了擋箭牌。後者是真的為部下考慮,害怕白白浪費將士生命,前者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隻知道顧著自己,還是那種以為自己很聰明,別人都是傻子,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的那種。


    自以為智商超群,殊不知跟他相處的人不說破,隻是知道他翻不出什麽大的筋鬥罷了,葛元茂同樣如此。


    潘複走後,賈玨下馬,把韁繩交給劉二,走到一個炮長旁邊,整頓金吾後衛的時候,他把炮營四百人重新劃分,每個炮設置一個炮長,管理四人,負責火炮的一應事務。


    “大人,距離還遠呢,需要再推進一二裏,可那樣的話,我們也會被對麵攻擊到。”旁邊的炮長提醒道。


    “不用,這裏剛剛好。”賈玨拍了拍這個長相平平無奇,個頭平平無奇,看著還有些憨直的炮長,看他年齡似乎不大,親和的問他:“娶媳婦了沒有?”


    “還,還沒呢,小的才十六。”炮長被這親民的舉動整的有點蒙,結巴回答,心裏沒有感動反而有些害怕,畢竟這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殺胚。


    賈玨選炮長,不看長相,不看出身,要的是機靈的,能夠快速或瞄準或裝彈,手腳麻利的,這個炮長就是打的準,他們可不懂什麽數理化,隻是從前人那裏學來的


    “不小了,這次回去,該娶媳婦了。”賈玨語重心長,宛若隔壁碎嘴老爺爺,一副慨歎關心的樣子。


    炮長對賈玨突然跟他論起來家長裏短有些忐忑,但還是有點感動的,畢竟這可是來自公侯貴勳家公子的關心,就跟皇帝突然關心百姓今天吃什麽一樣難得,其他機靈的炮長,眼中有羨慕流露,暗道這個平時就憨的憨貨太不聰明了,要是他們,一定報上性命,說幾句好話,說不定還能被重用呢。


    隻是說到親事,炮長並沒有想象中開心,反而一臉憂鬱。


    “怎麽,沒有合適的?”賈玨見炮長模樣又問。


    “有,有一個,已經定親了……”炮長的話戛然而止,情緒有些傷心,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最後轉而憤怒的看著順義城。


    “大人,炮長未過門的媳婦……”一旁年長些的填彈兵知道些什麽,補充道。


    “行了,我知道了。”賈玨阻止填彈兵繼續說下去,不過徒增傷心,他的聲音徒然增大,宛若雷震,道


    “既然如此,更該給他們點教訓,聽我令,裝彈。”


    “是。”“是”“是”……


    十架火炮立刻行動起來,全都整齊劃一,開膛,填彈藥,點燃火把,等著賈玨下令,隻是,這距離似乎遠了些?


    “李貴,馬槊。”賈玨招呼一聲,李貴立刻把他拿著的精鐵馬槊遞上來,這是出征前特意找人打造的,馬槊在宋代基本上銷聲匿跡,造假太昂貴,也沒有能夠使用的將領,需要力大者方能用,這一把花了賈玨八千兩,沒有用木杆,純精鐵打造,眾目睽睽之下,用法術自然不行,那就把他的神勇發揮到極致。


    賈玨命領所有炮筒調轉角度,全都對著城門處,又經過他調整方向,拋物線的最終落點在城牆上房垛口。


    “大人,距離太遠,打不中啊。”炮營營長梁謂過來提醒。


    賈玨不理他,大聲對著炮長吩咐:“一會兒都聽我令,從左到右,兩個呼吸一炮,明白了嗎?”


    “明白了。”最先喊的就是剛才慰問的炮長,他才不管賈玨要做什麽,聽命令就是了,其他的炮長緊接著大聲回答,很有氣勢。


    賈玨拎著馬槊,走到左起一號火炮前麵距離五米處,背對所有人,重重的立槊,然後喊道:“放。”


    一號炮長立刻點火,短暫的燃燒後“轟——”的一聲,伴隨著難聞的火藥氣味,焰光四射,一顆大鐵丸噴射而出,速度極快,眨眼就到了賈玨身後上方。


    賈玨實際上閉著眼睛,心神放在那顆彈丸上,如同慢鏡頭,當彈丸抵達他頭上側後兩公分,立刻舉起馬槊,上半身後仰,用緩慢的速度把馬謖貼在彈藥的後麵,用太極之力黏著,體內力量湧動,金丹滾動了一下,沛然的力量傾斜,作用在馬塑上,然後抵達彈丸。


    彈丸的速度瞬間猛增,擁有三馬赫的秒速,並略微改變角度,兩秒後,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城牆上出現一個兩米方圓的豁口,磚石碎裂,齏粉翻飛,還有血肉模糊和中斷的那一句話:


    “真蠢,這能打的到?”


    “啊——大王子和二王子死……”寂靜了徒然,牆上的士兵尖叫起來,話剛出口,陸續的轟鳴聲響起。


    “轟隆隆~”


    伴隨著煙霧和聲音,肉眼可見的,順義城西城門從中間坍塌,一片殘垣斷壁,若是有遠視的人,還能看到城裏麵的甬石路。


    兩方都很寂靜,鴉雀無聲,一個是嚇跑了膽,一個是震驚。


    “愣著幹什麽?記住聖上的旨意,斬將者,賞次一等爵。”賈玨這時才回頭,兵將們還在震驚和疑惑賈玨連續十次鬼畜動作是怎麽將火炮的威力提升到如此程度的,聽到聲音,竟然都沒動,就連平時冷酷沉靜,一張臉臭如老壇酸菜的沈煉也是如此。


    “衝啊,殺韃子,報仇。”還是那個被賈玨安慰過的炮長先出聲,抽出身上的柳葉刀,大喊一聲。


    接著,黃鎮撫和魏鎮撫還有騎兵營營長秦衝才大吼一聲:“衝啊。”


    一時間嗷嗷人馬皆咆哮,金盔鐵甲刀嘶鳴,宛若黑雲又似水,一支巨矛向天來。


    “聽令,占領城門周圍,不要冒進。”賈玨威嚴的聲音在人馬呼嘯傳來,聲音並不很大,卻每個人都聽得見,實在奇怪得很。


    “不錯,有潛質。”賈玨說完看著那個矮個子炮長一笑,回頭可以給他升升職,加加薪。


    不過,賈玨立刻朝著騷動奔跑的炮兵喊了一聲:“炮營莫動,向左兩分,繼續。”


    就你們這小短腿,跑到門下,花姑娘一血早沒了。


    炮兵有些遲疑,騎兵有些得意,但炮營士卒還是老實歸位,又是兩輪炮火激射,西門兩側左右兩邊開了大口子,賈玨才叫停炮兵,再打,就誤傷自己人了。


    看著遠去的騎兵,賈玨走到略有不甘的炮兵前麵,一個個麵色結鬱,不太高興,大概都在想怎麽自己不是騎兵呢,讓人家撿了人頭,加官進爵,自己幹看著,有些還想要收縮很麽。


    賈玨騎上李貴牽著的黑風,笑道:“沒什麽可惜的,你們戰後每人銀百兩,韃子美人一名,良田五畝,比什麽不強?”


    “大人威武,大人威武。”炮營營長立刻高呼,有什麽比得到韃子美女讓人高興的呢?也不想韃子美人從哪裏來,俺答汗可沒有隨身攜帶女眷。


    頓時,這一隊炮營全都歡呼起來。


    “別高興太早,韃子騎兵必然會支援,都給我眼睛放亮點。”賈玨厲聲,炮兵立刻全都安靜下來。


    “呦,葛大人,潘大人,怎麽不隨著你們的部下去斬將?說不定運氣好,能封侯呢。”賈玨的身後,有兩個神色尷尬的人,正是想要撤退的葛元茂和潘複,賈玨側頭毫不掩飾的嘲笑道。


    他們的部下早就急衝衝想著城門衝去了。


    潘複是個沒臉皮的,不像葛元茂那麽左右為難,不知道說什麽,而是諂媚抱拳道:“大人贖罪,實在不知大人神勇,慚愧,慚愧。”


    賈玨藐笑一聲,也不搭理他們,對聽到賞賜韃子姑娘同樣興奮的李貴、劉二說:“你們就不要想什麽胡女了,等回去了,找婆子給你們說一良人。”


    “哦,還有沈煉,聽陸大哥說你也沒說媳婦呢吧,到時候給你定一個賢惠小姐。”賈玨打量了沈煉,這家夥竟然也沒有去搶功勞,反而留下來等他差遣,值得稱讚。


    “這,我就不用了,不用了。”一直高冷的沈煉有些慌張,連忙擺擺手。


    賈玨剛想問緣由,是定親了還是怎麽滴,但被騎兵呼嘯的聲音遏止,北方向,韃子的騎兵已經支援而來,看樣子,人數少說兩千人,立刻讓炮兵調轉槍口,準備招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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