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拜相,金玉良緣,自古人生莫比肩。


    賈玨高興的拜謝隆恩,幸喜之色溢於言表,同王來聘等跪下謝恩,同時款言:“太上皇聖明,皇上聖明, 小子不過弱冠之年,承蒙聖恩,方得一展所長,如此厚賞,足可見聖上對臣如日月輝照,日後定當為國為民,肝腦塗地。”


    馬屁一通拍完起身, 二位皇上都很高興, 一般人拍馬叫諂媚,有才能的人拍馬如飲酒,隻會讓人覺得酣然若醉,畢竟,他那麽厲害還要拍我馬屁!


    賈玨謝完起身,走到賈政身邊一拱手,繼續站到其側後身。


    太上皇和正坤帝見到賈玨這一舉動,皆是點頭滿意一笑,如此大功,沒有得意忘形,還記得老父親在場,以次位居之,可見心性極佳,孝悌非常。


    自古天生神力者多中途崩殂、不得善終,比如紂王、霸王和李元霸等,都是因為猖狂的過了分,最終人伐之, 天罰之, 不得善終,可見,這是一個不一樣的,那就不用擔心他別有二心謀反了。


    殿內所有人都是興意一片,唯有賈政不太高興,倒不是因為兒子比他有出息,完全是因為來自父親對兒子的擔憂,謝恩後便諫道:“封侯之賞是否太重?連升三級已經是莫大的榮恩,他畢竟還年少。”


    太上皇一擼胡須,搖搖頭笑道:“愛卿此言差矣,自古功過賞罰,必然嚴明,國方昌盛,賈玨領兵回護,保京城安危已經是大功,何況生擒俺答這樣的卓越之功,非侯不可度。”


    大臣們聽了,都暗暗點頭,對太上皇的話極為讚同,心裏也對太上皇和正坤帝更加敬重, 有對賈政此言讚同的,也有不認同,尤其那些十年寒窗苦讀出身的,對賈政從心諷笑,簡直是“何不食肉糜”姿態,惺惺作態,畢竟,他們自己封侯拜相都不知何年何月,都知道賈玨是庶子,這樣光宗耀祖的便宜兒子,來一打?


    封賞過後,便開始討論俺答汗和哲恒的處置問題,還有那麽多的俘虜看壓在城外,拖久了恐生意外。


    剛開始討論,太上皇就開始發困,打起哈欠,道:“皇兒,國事朕就不摻和了,正好有些困,戴權,擺駕回宮。”


    太上皇早就將國事交給正坤帝,按道理前麵的事兒他都不應該管,也很久沒有入議事三大殿,全因今年俺答汗犯邊,金印搖搖欲墜,他不得不出來過問,表示支持正坤帝,讓群臣收束一心。


    恭送太上皇離去,正坤帝從麵慈心善好兒子,變成了威不可言高堂君,宣布移駕宣政殿,正式討論戰後問題。


    “說說吧,俺答汗如何處置,還有那些俘虜怎麽處理。”正坤帝一掃各個文臣,目光灼灼。


    武將已經展現過他們的光輝,現在是文臣該發揮作用的時候了,養兵千日,用兵可就在一時,平時都吵吵嚷嚷好像誰不知道他們長一張嘴似的,一會兒說這兒不好,一會兒說那不行,今天,可是都要說個夠。


    底下人相互交頭接耳一番,嚴嵩作為內閣首輔,覺得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率先諫言:“皇上,以微臣看,不如讓其送上降表,俯首稱臣,封他一個王字,將韃靼劃入大明的疆域,日後俺答極其屬部就是皇上的臣民,有感皇上仁德,想必他們定會真心歸順。”


    正坤帝聽完嚴嵩的意見後點點頭,但並沒有直接采納,到:“此言甚好,符合我大明氣度,雷光啟,範文基,你們二人也說說。”


    雷光啟是文淵殿大學士,鬢微霜,已經將近六十歲,是輔佐過太上皇的老臣,範文基則是東閣大學士,文士風流模樣,有些詩才,大約三十多歲,進士及第後入翰林院,兢兢業業,上一任東閣大學士是他的老師,死後推薦他為東閣學士。


    “嚴大人所說自然是正理,然韃子蠻橫,必然不服朝廷製度,那時還是自成一家,若是因此要錢要糧,既已經是皇上臣子,那時給還是不給?不過圈狼養虎罷了。”雷光啟深思後回答,平時他發言比較少,嚴嵩勢大,得正坤帝重用,多用嚴嵩的建議,因此有時候說與不說沒什麽區別,但這一次事關重大,他無視嚴嵩看過來帶著些冷意的眼神,慷慨直言。


    “雷大人所言甚是,日後還是會卷土重來,不過三年五載,又能恢複元氣,到時候邊鎮依舊會被擾掠,不如直接殺了了事,那是韃靼群龍無首,又損兵折將,我們依舊不互市,邊關至少能夠安穩二十年。”一旁的東閣大學士範文集顯然跟雷光啟持有相似的意見,且很明確,他支持全都坑殺,使其無還手之力。


    嚴嵩被兩個手下反駁,有些不爽,作為曾經的進士及第,思維敏捷清晰,直接表達自己對二人的不滿:“誰不知殺了最簡單,那時兩方的仇怨可就深了,必然要厲兵秣馬複仇,說不定會直接歸順瓦刺,那時南北草原部落聯合,恐怕戰事一觸即發。”


    在場的大臣都點頭稱是,這次不是附和,嚴嵩所說是事實,兩軍都剛打完仗,若是韃靼臣服瓦刺,派兵攻明,的確是不妙。


    雷光啟和範文集聽了,相視一眼,暗道嚴嵩果然不好對付,話語鞭辟入裏,非常有道理。


    嚴嵩見到二人被自己一言解決,不再出聲,剩下的人看其臉色,也都讚同他所說,乘勝追擊道:“皇上可效仿前人,派一位公主和親,與俺答汗的長子成百年之好,行教化以治奇功。”


    前麵的話時平平之言,後麵的這句,才是點睛之筆。


    文成公主和王昭君的事兒,告訴後人這個方法很好用,能夠讓蠻人學習儒家文化,如同馴服山野獅虎,馴化首狼,到時候安定何止二十年,隻要運作得好,五十年一百年也是可能的。


    正坤帝對嚴嵩的建議是很讚同的,已經準備出言納諫,商量具體事宜,很明顯,封俺答為王,對大明的益處更多。


    可是聽到公主和親一項,臉色變了變,他的公主如今隻有佑寧公主和福康公主年齡適中,一個已經出嫁,肯定不行了,還有兩個才三四歲,根本不可能,就隻剩下這兩位,可是聽名字,就知道正坤帝對這兩位公主十分喜愛,怎麽可能會讓她們到草原去受苦。


    於是搖搖頭道:“不妥,不妥。”


    “皇上三思啊,這可是為了百姓社稷……左右,新敕封一位也是可行的。”嚴嵩義正嚴詞後,注意到正坤帝的臉色變化,立刻改口,反正隻要是公主就行,如劉細君、文成、新城公主那樣的。


    正坤帝默然不語,拿起來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暗暗度量,這樣的話,犧牲一個也不算什麽,以前都是強硬對待,可無濟於事,安定一段時間後總會有戰況,有長有短。或許該效仿唐宗,武定文治,才能夠有長久的安寧。


    “那就押俺答上殿。”正坤帝叫來錦衣府指揮劉允武,俺答汗和哲恒等七個大小首領,都已經押解錦衣府詔獄。


    賈玨聽到這兒有些懵,感情自己白打了,之前那麽多將士百姓都白犧牲了,到了最後,還是要送美嬌娘,坑爹玩意兒。


    “皇上,小臣以為不妥。”賈玨從賈政身後站出,那一行武將都看著他,在政治上武將的確考慮問題深度不夠,其中有關各種矛盾的處理,他們是想不到那些深層次的結構因素的,隻能聽著,當然,聽到要和親,還是有些不忿的,隻是正坤帝沒讓他們發言,因此都期待的看著賈玨。


    “哦?你有何不同的建議?”正坤帝也來了興趣,他看著躬身的賈玨,如此英朗俊逸的少年真是不多見,又是神勇將才,必須要完全籠絡住,不由得生出了些別樣的心思,眼睛眯了眯。


    這時候賈政擋了擋賈玨,讓他小心說話。


    “皇上,既然這次大勝,還封什麽王,和什麽親,依小臣看,就按照劉大人的意思辦,到時在韃靼設行省,定立各府衙,派遣重兵把守即可,就算有叛亂,到時候就地即可扼殺,還能當做西北的門戶,豈不更好?”賈玨直言到。


    大家都以為新的神勇侯會說些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策略,沒想到如此不堪,賈政忙拱手俯身,道:“皇上,犬子畢竟還年幼,所知不多,妄言了。”


    倒不是賈玨說錯什麽,因此也不是告罪,實在這個想法人人都想過,誰不想把草原變成馬場,肆意奔馳。


    “無妨,這才是少年人該有的氣象。”正坤帝不在意的一笑,然後看著賈玨:“朕年少時聽說有蒙人襲擊邊境,掠奪大明子民,也和你有一樣的想法,原覺有開疆拓土之功,後來才發現實難施行,不說建立府衙,派遣軍隊所耗國庫,單說草原苦寒,蒙人生性蠻橫,風俗文理與我大明相去甚遠,建立起來太難。”


    說了一大通,最關鍵的卻沒說,因為沒人打的下來,就算俺答汗答應,韃靼的各部首領們也不會答應,到時候還需要在韃靼境內用兵,那可就是拉鋸戰了。


    賈玨聽完略做沉思的樣子,然後認真的看重正坤帝:“皇上可聽過民間一句諺語?”


    “哦?什麽有趣的話?”正坤帝饒有興趣的問。


    “人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賈玨躬身攤手,平和的聲音在殿中十分清晰,讓意興闌珊各有心思看著賈玨的君臣啞然。


    這句話很普通,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很深,因為路人人都在走,他們發現自己卻從來沒有悟出這樣的真諦,一句話如沐清風,思維全都清晰過來,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豁達。


    似乎,少年時的無知無畏又回來了。


    “吩咐錦衣府,押俺答上殿。”正坤帝沉默許久,讓楊和文去傳旨。


    錦衣府詔獄,俺答汗躺在監牢裏,一隻腿上包裹著白紗布,一動不動僵硬的躺在陳舊的褥子上,因為失血過多,俺答汗麵色蒼白,嘴唇皸裂,要不是王來聘覺得他可能還有用,不能就這麽死了,及時找了軍醫治療,這回兒子已經去見閻王了。


    另一邊的哲恒樣子狼狽,披頭散發,眼睛裏充滿血絲,他一夜沒睡,心中十分後悔,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次不僅沒能獲得足夠的利益,還損失他一萬精銳,就不該聽俺答汗的蠱惑。


    順義城肯定早沒了,定然有人看穿了他們的計策,不然沒那麽快支援,也不知道他的女兒鍾金怎麽樣了,因此發愁的一夜沒睡,女兒倒在其次,關鍵是他們未來的命運,還有兩個部落的命運,如果沒有那一員神將還好說,他王帳下的軍隊足夠應對,可現實是有,嚇破了膽的草原人,甚至比羔羊還不如,昨日的戰場已經清洗可見,連他也是。


    突然,俺答汗咳嗽兩聲,如若的醒來,嘴裏輕聲呼喊著:“水,水。”


    漠南草原曾經的第一勇士,如今的俺答汗王,睜開眼睛想要喝水,他的旁邊就放著一碗水,但是卻因為剛醒來,失血又過多,有氣無力的伸了伸手,並沒有拿到拿一碗水,這時候注意到對麵的床上是哲恒,立刻看著哲恒,喊道:“水,給我水。”


    聲音徒然打了兩分,依舊蒼白無力。


    哲恒本不想理俺答汗,奈何俺答按照輩分是他的表兄,臉色陰沉的走過去端水給他。


    水剛送到俺答汗的嘴邊,掙紮著抬頭要去喝,好緩解體內傳來的那股要命的枯竭感,誰知外麵匆匆進來幾個飛魚錦衣,哲恒動作一頓,這火急火燎的樣子,莫非是要處理他們?心頭一驚,


    俺答汗很渴,已經渴的不行了,簡直比死亡還難受,根本顧不得什麽,用盡全力去接碗,想要接過來自己喝,誰知錦衣府的人比他快,直接架起來哲恒,一碗水“哢嚓”打翻在地,俺答汗想要看看落地的水,可是爆發的力氣隻能讓他半起來身體,根本看不到地下的水。


    “大人,他怎麽辦?”陸文昭請問劉允武,指著床上躺著的俺答汗,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找個擔架,抬到宮裏去。”劉允武皺著眉,這半路要是死了,會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不久後,哲恒和俺答汗都被帶到了宣政殿,哲恒見到皇座上的正坤帝一臉肅穆,周圍的文武大臣一臉異色,感覺很不妙,按照草原的習俗單膝跪地,低頭用撇腳的漢語到:“參見明皇帝,望明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活命,忍了。


    “你倒是個懂禮的,朕倒有些不想殺你了。”正坤帝見到哲恒三四十歲,生的端正,倒沒有旁邊擔架上的俺答一臉凶相,似乎還有些維吾爾族的血統,難的是知道禮數,會稱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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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恒一聽真的要殺他們,立刻俯身撐臂,求饒道:“明皇恕罪,我等也是為了部民生計,實在是不能互市好多東西缺乏,無奈之舉,若是明皇早許貢市,也就不會有這件事情發生了。”


    這話頓時惹來一眾大臣怒目而視,簡直是強盜之言。


    “真真可笑。”賈玨聽了這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走到哲恒身邊,對著正坤帝一禮,在示意下轉身對著哲恒和俺答,責問道:“不說其他,我來問爾等,若是你部今年牛羊多,青稞少,馬匹少,瓦刺青稞多馬匹多,想要與你部置換,可是前些年瓦刺剛因為草場問題主動打了你部,還搶去不少部民,試問,今年來置換,你換嗎?”


    哲恒聽了,立刻不忿道:“當然不能,雖說瓦刺強過我部一些,但也沒有太多,我奇剌古特又和韃靼交好,當然不能換,否則難以對部民交代。”


    “很好,那如果瓦刺實在需要,派遣使臣來,送你金銀各千兩,美人二十,茶鹽不等,你會不會就允許了?”賈玨又問。


    哲恒想了想,道:“這樣的話,倒是可以一談。”


    賈玨高興一笑,又接著說:“那要是瓦刺再加一個美名在外的貌美公主,想要配與你,以求準許呢?”


    “好啊,不過配於我就不必了,正好我的三兒子年紀到了,配與他就是了。”哲恒聽到這裏很歡喜,這麽舔,哪裏有繼續擺臉的道理呢,準,必須準。


    “既如此,對你部我沒話說了。”賈玨轉而走到俺答麵前,問他:“汗王大人?若是瓦刺與你部如此,你當如何?”


    “當,當然也是如此了。”俺答汗已經聽出來,這是在說韃靼與大明,此刻人在屋簷下,當然順著意思來。


    “看來汗王大人心有不甘。”賈玨搖搖頭站起來,奏請正坤帝道:“皇上,小臣請誅殺來犯主部韃靼所部全部兵將,並自請領兩萬騎兵,於秋後滅之,鑒於奇剌古特知禮,尚通人性,歸放其部,封哲恒為忠誠王,允其送公主一名與宗師子弟和親,可讓其獻上牛羊馬金銀等物,定貢市之盟。”


    “若如此,當準。”正坤帝喜上眉梢,看著哲恒,道:“你可願意?”


    “願意,臣下願意。”哲恒趕緊一拜,他也明白了,此刻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啊。


    “好,好,吏部、戶部、兵部、刑部,那就按照先前所議,依照神威侯所言,再宣九省統製王子騰料理諸事後進京,將兩部合為西都布政司,由王子騰出任布政使,蘇秉賢為總兵,忠誠王兼副總兵,允許他養八千府兵,其餘遣散。”正坤帝昂然宣布諭令,眼神睥睨四野,氣度縱橫四海,皇者氣息十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喜極山呼。


    整齊的聲音十分洪亮,在大殿空間的加持下,讓哲恒心顫,漢人,真是不好惹,尤其一點最煩人,遇到危機,眾誌成城,為節而死,寧死不屈,當然,這不是他悟出來的,而是他的女兒鍾金以前說的,不覺十分有理。


    他看了看轉身走到賈政身後的賈玨,這樣的神將,怎麽草原上就沒呢?


    “明,明皇,本王也願意俯……俯首。”俺答汗勉強說出來這一句,還想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不用了,有忠誠王在,想必能安撫得了兩部臣民。”正坤帝也已經知道,這次都是俺答汗策劃的,此人出生起就是個反骨仔,就算沒有互市,草原上也是能夠安居的,不過生活物資貧乏些,成年後南征北戰,統合各部,做了汗王,卻不知道王為何意,難道隻是征伐拓土?非也,能使百姓安居樂業平安度日,保家衛國方為皇。


    “拖下去,於後日午時,菜市口斬首,下宣厄令,向百姓昭彰其罪。”正坤帝厲聲而言,一揮手,立刻有人來抬走俺答。


    “你,你,我的子民會為我報仇的。”俺答汗突然滿色潮紅,大聲一喊。


    “可能沒機會了,你有幾個兒子?”賈玨回頭問俺答。


    俺答沒回話,因為喊了之後沒力氣了,倒是哲恒回答了,有三個,兩個在順義,一個前年早夭,留下一子,現在不到一歲。


    “哎,那可能沒機會了,順義的那兩個一不小心被炮兵轟死了,沒逃走。”賈玨歎息道。


    什麽?俺答汗聽了,一口老血噴出,當場翹辮子。


    “抬出去,抬出去,晦氣。”正坤帝不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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