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的時候,我在尤爸爸和尤媽媽的房門前看到了坐在外麵走廊上的羅曼、徐文博、徐雲強、還有陳瑞豪。


    羅曼和陳瑞豪的表情如出一轍,兩個人都是一臉的絕望的呆滯,兩個人都是通紅著雙眼,眼睛已經腫了。


    徐雲強懷裏抱著已經睡著了的徐文博,一手摟著羅曼的肩膀,擔憂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空間寂靜地可怕,在這經曆過無數的生老病死的醫院裏,一切,似乎都沾上了令人恐懼的死氣。


    我知道,羅曼和陳瑞豪之所以這般表情,肯定是因為看了樂凡留給他們的信的原因。


    樂凡也給我留了信,不過,我卻不願意就這樣拆開。


    見到我過去,徐雲強看了我一眼。


    我環顧四周,卻不見李睿倫的身影。


    這時候徐雲強道:“李睿倫去安排樂凡的遺體的後續處理了。”


    我點點頭。


    其實這不難理解,羅曼和陳瑞豪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辦法處理這些,而尤爸爸和尤媽媽就不用說了。


    我推門進了尤媽媽的病房,尤爸爸坐在一旁抽著煙,從一旁的煙灰缸裏可以看出我離開的時間裏,尤爸爸一個人沉默了多久。


    而尤媽媽則是抱著樂凡給她的東西,一個人暗自垂淚。


    見到我進去,尤媽媽連忙伸手摸摸眼淚,尤爸爸也看向我。


    我沉默著,許久,才開口說到,“阿姨,叔叔,我知道,你們是想要讓樂凡回到家鄉,入土為安,可是樂凡曾經告訴我,若是有一天她離開人世,她想要的是,火葬。”


    我有些艱難地說完這句話,隨之看到的就是尤爸爸和尤媽媽瞪大的雙眼。


    “你說什麽?”


    尤媽媽驚訝地問到。


    我沉默著沒說話,其實尤爸爸和尤媽媽都聽清楚了我在說什麽了。


    “樂凡她為什麽……”尤媽媽不死心地道。


    我微微搖搖頭,然後輕聲道:“她說,她希望我們能夠將她的骨灰埋到老家的那片竹林中,但是不希望別人去打擾,所以希望我們能夠在墓場給她立一塊碑,若是想她了,就到那兒去祭拜……”


    說著,我自己都有些哽咽了。


    得到尤爸爸和尤媽媽的同意之後,我去找李睿倫,他正在和醫院的人商量樂凡的遺體轉移的事宜。


    見我過去,他問:“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將尤樂凡的遺體運回她的老家?手續我已經辦好了。”


    我搖搖頭,然後看向給樂凡辦手續的那個醫生,我道:“醫生,這附近有火葬場嗎?”


    李睿倫詫異地看向我,我沒有向他解釋什麽。


    那醫生也是微微詫異,於是正色道:“醫院就有火化屍體的地方,隻要是在醫院死亡的病人,醫院都會免費火化遺體。”


    我點點頭,道:“醫生,那請您幫忙安排一下尤樂凡的火化吧!謝謝。”


    說完,我徑直轉身,樂凡說她最喜歡檀木,我要去給她買一個檀木的骨灰盒。


    步履蹣跚地沒走兩步,就被李睿倫拉住,“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站定,然後沉沉地看著他,“你覺得我會拿這些事情開玩笑嗎?”說完,直接甩開他的手離開。


    說來很奇怪,明明我和李睿倫才見過幾次麵,而且他還盡心盡力地幫忙處理樂凡的後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對他,我就是喜歡不起來,莫名的就會覺得心煩。


    心裏冷笑一聲,或許這就是氣場不對吧!


    醫院安排的很迅速,我去買了骨灰盒,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醫院方就告訴我們,一個小時後就可以對樂凡的遺體進行火化了。


    我獨自跑到醫院的天台,坐靠在天台的一個角落裏。


    天已經要黑了,樂凡離開也不過十幾個小時,就在這十幾個小時裏,我卻覺得猶如一個世紀那麽長。


    人生幾十年,有多少個十幾個小時啊?


    若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如現在這般痛苦煎熬的活著,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羅曼上來找到了我的時候,我幾乎是已經渾身冰冷了,身子僵硬地抱著懷裏那個檀木的骨灰盒,吹著就算是在夏日裏,傍晚也是微涼的風。


    羅曼見到我,卻並沒有急著讓我下去,而是走到我身邊靠著我坐下。


    就這樣沉默著坐了許久,羅曼才悠悠開口,“走吧,該下去了。”


    我沉默點點頭,然後站起身,徑直往樓梯口而去,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停下腳步,然後輕聲說到:“羅曼,樂凡的喪事……她的同學們,就拜托你通知了。”


    隨即,我下了樓,雖然很不想接受,但是,樂凡的火化,我卻必需要參與。


    到了火化場的時候,尤爸爸他們已經都到了。


    尤媽媽淚流滿麵地靠在尤爸爸身上暗自垂淚,陳瑞豪也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精神了不少,原本還狼狽不堪的頭發也打理過了。


    徐雲強和李睿倫也在場等著,不過,卻沒有見到徐文博的身影。其實,這樣也好,徐文博畢竟還隻是一個孩子。


    見到我和羅曼到了,那個醫生對著我們點點頭,然後,樂凡就被推了出來。


    之前羅曼替樂凡重新打扮過了。


    她穿著一條純白色的裙子,沒有一點雜色,頭發散著,畫著好看的妝。她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十分安詳。


    臉上化了妝,看起來十分有氣色,就像,真的隻是睡著了一樣。


    樂凡被推出來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我們都沉默著,心裏一陣陣地揪痛,這……就是我們最後的一次見麵了。


    尤媽媽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直接撲倒在樂凡冰冷的身上,嚎啕大哭。尤爸爸也紅了眼睛,並沒有再去安慰。


    誰都知道,這一刻的情緒,怎麽可能勸得住。就連我們自己,都快要熬不過了。


    可是不管我們再怎麽不舍,樂凡還是被推進了那個讓人絕望的地方,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們都崩潰了,我們都明白,從這一刻開始,我們的生活中,便再也不會出現那個總是笑得溫柔又快樂的叫做尤樂凡的人了。


    醫生再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時候,手裏捧著那個我挑了許久的檀木骨灰盒,然後遞到尤媽媽手裏,可是尤媽媽卻遲遲沒有伸出手去接。


    我上前,“給我吧!”


    醫生看了看尤爸爸和尤媽媽,又看了看我,尤爸爸對著他點了點頭,他交給我之後離開了。


    我手裏捧著有些溫熱的盒子,愣愣的,忽然有些無法相信,前不久還好好地在我們麵前的人,突然間就變成了一把骨灰。


    陳瑞豪走到我麵前,我抬頭有些無神地看著他。


    就見著他忽然將骨灰盒打開了,我忽然驚慌失措地往後一退,幸好他及時拉住我,否則我會摔倒,骨灰恐怕也會灑了。


    “你幹什麽?”我怒火滔天地質問。


    他沉默著不言語,已經接著他的動作。


    我沒有再閃避,因為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枚精致地鑽石戒指,然後沉默地放進了那骨灰盒中。


    我偏過頭去,眼淚就這麽忽的掉下。


    那枚戒指,是有一次我和樂凡在雜誌上看到的,樂凡很喜歡,當時還告訴我說,若是誰能夠拿著這枚戒指去向她求婚,她一定會幸福得暈過去。


    我不知道陳瑞豪是怎麽知道的,可是,樂凡,我想不到的是,有人把戒指送給你了,可是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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