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小女兒被段、周兩家提親,轟動了整個縣城。要說白家的小女兒那可是沒什麽名頭,怎麽就得了人家的眼?


    段延沛得知饅頭應了周景源的提親,頹廢地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滯。周景源,他居然會去提親,還趕在跟自己同一天?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挫敗。


    段安人見兒子不說話,隻是呆呆地坐著,心疼的拍著段延沛的臉:“好兒子,你倒是說句話!”她不忍心說兒子,隻是埋怨自己的妹子,“你還說她好,好什麽好!良心壞完了!”


    萬三娘自知自己理虧,也不搭話,任由姐姐拿自己出氣。


    “好兒子,天下女子多的是,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娘這就給你提親去,找個比她還好的!不是還有縣令大人家的姑娘麽?稀罕她。”段安人如今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兒子。


    “不許去


    !”段延沛拍著椅子的扶手憤然站起身,朝自己母親吼一句,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大廳。


    “你看看!你看看!我養的是什麽東西,就是跟人跑了,他還當寶貝似的護著。我的老天爺哦!我怎麽養了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段安人想著想著眼淚水就掉了下來,白家的丫頭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怎麽就一顆心全掛上去了?


    看著自己的姐姐幹嚎著,萬三娘也不是個滋味,這說來說去還是白家的小閨女不好,見異思遷,比她娘還勢利。


    段安人哭了一會,定了定神,揩了眼淚,心中有了計較:“三妹,這口氣我算是爭定了。你去幫延沛尋覓著,我倒要看看她們還能玩出什麽花來!”


    一整天,段延沛都窩在書房,也不見他出來。段安人怕他憋出病來,前去書房探視,不看還好,這一看她更是心中難受。


    段延沛居然在看書!這孩子打小就聰明有餘,可就是坐不住,而且也不會在書本子上下工夫,現在居然看書?她還想詢問幾句,便被春花拉了出來。


    “你這孩子做什麽啊!拉拉扯扯的什麽樣?”段安人被春花拉了出來,有些不悅,她還沒跟兒子說上話。


    “噓!”春花將食指擱在嘴唇上,示意段安人小聲點,“快別這麽大聲!”


    段安人整理整理自己的袖子,皺著眉頭:“你這孩子神神叨叨的搞什麽?我自己家還小聲說話,這到哪說理去!”話是這麽說,段安人還是把音量壓了下去。


    春花偷偷地看了眼段延沛的書房,焦急地道:“我正要跟安人說呢!少爺都坐在這一天了,不吃不喝的,就知道看書。您說這是怎麽回事?”


    還不吃不喝,這事情嚴重了。段安人提著裙子就要往書房闖,被春花一把拉住了:“好安人,少爺都朝我了火了!嚇死人了!說不能打擾他讀書,耽擱他考狀元。這不是說笑麽?”


    說笑?這才不是說笑,而是那孩子魔怔了。段安人一把甩開拉住自己的春花,闖進書房,奪過兒子手中的書,丟在一邊,大聲嗬斥著:“你魔怔了?不就是個丫頭,值得你這樣子?笑話,大丈夫何患無妻!別給老娘搞那些丟死人的事!”


    段延沛看了眼段安人,起身撿了書,拿手淡了撣灰,繼續坐回書桌前,朗讀文章


    。


    段安人見他跟沒事人似的,直接將書搶了過來,把書給撕了,氣惱的道:“我叫你看,我叫你看!你看什麽書,縮頭烏龜,有本事找個比她還好的媳婦,羞死她!”


    就算是這樣,段安人還是沒把段延沛激怒,段延沛幹脆閉上雙目,默背文章:“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內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內。河東凶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段安人直接上去捶了段延沛幾下,正希望能把兒子捶醒。()


    “娘!”段延沛伸手抓住段安人的雙手,段安人還想掙紮幾下,可是兒子的勁也太大了,自己根本就不能掙脫。


    段安人努力的幾次,都不能掙脫兒子的雙手。她漲紅著臉,仍不放棄讓兒子鬆手:“你給我放手!快放手!”


    “娘!”段延沛的聲音帶著些無奈,“我在讀書,你要鬧去找爹!”


    段安人哪裏想到兒子會不軟不硬地給自己來了這麽句話,心裏不知怎麽了也就軟了下來:“兒子,我讓你三姨給你提親去,你要什麽樣子的就說。”


    段延沛聽母親說要給自己提親,鬆開了母親的雙手,沉默片刻,毅然決定道:“我就娶她,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你!”段安人麵色立刻暗了下來,氣急敗壞的道:“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段延沛沒有退縮,而是平靜地迎著母親的麵孔,懇切的說:“我這輩子就娶她一個人。反正隻是定親,等我考上進士再去提親。”


    “你!你!你!”段安人連說了三個你,還是找不到詞教訓段延沛,她感到頭暈目眩,心裏難以承受兒子給自己的回答。


    段延沛取過擱在另一邊的書,翻開繼續朗讀著:“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段安人看著兒子這樣,口中連道:“完了


    !完了!”雙手如盲人探物般,摸索著走出了書房。以前也沒見兒子有多死心眼,他不是在大姑娘跟前很吃得開麽?怎麽碰到個女人就全變了。


    在接到段家派人去白家提親的消息,高縣令也得知周景源也向白家提親,而且提親的對象,都是白家的老五。


    高太太哭哭啼啼地扭著高縣令,說什麽要治段家的罪。


    高縣令被她哭得是心裏煩,這邊又傳來小姐要上吊抹脖子。高太太聽女兒要抹脖子,立馬攙著丫頭回到後院。


    高小姐從丫鬟的口中知道,父親為自己提親的對象,還去向個平民丫頭提親;又聽說那丫頭即不是國色天香,又不是聰明伶俐,到後來她還聽說,段家的那個少爺,居然是辭了自己,要娶那個丫頭當原配,她覺得顏麵頓失,堂堂一個知縣女兒,還比不了那些丫頭;還被辭了親,想著自己以後怎麽做人,受此大辱,幹脆抹了脖子算了。


    高太太趕到繡樓的時候,丫鬟、奶娘正跟小姐搶剪子,都怕戳著小姐,也不敢實打實的幹。一屋子的人亂烘烘地。


    “還不快把剪子奪了?一群廢物!”高太太見了,立馬指揮著屋裏的人。


    高小姐見娘親來了,手一鬆,“哇”地撲到高太太的懷裏,哭訴著:“娘,就讓女兒死了算了。受這份辱,可叫女兒以後怎麽活啊!”


    高太太被女兒這麽一哭,心都絞在一塊了,她摟著高小姐也哭了起來:“我的兒。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該拿自個兒的命說事。”高太太見高縣令跟著來了,對他道,“你還不快把姓段的一家子都抓起來。就任由他們糟踐咱們女兒不成?”


    高縣令看著太太跟女兒哭成一團,一家子鬧哄哄地,有些煩躁:“你說的輕巧,抓什麽?我憑什麽抓別人?婚姻大事本身就是你情我願,這有什麽?白家的大丫頭是在什麽人家做事你們知不知道?”


    “我管她什麽?就是皇帝老子的閨女也得給咱閨女讓步!”高太太憤怒的有些目空一切。


    高縣令聽著高太太那囂張的不現實的話,哭笑不得。就這點破事她們就想著抓人,是嫌自己官做的太穩了,還是日子太安逸了,這女人還真是頭長見識短


    。不過段延沛那個小子還真是有骨氣,硬是不同意要跟自己結親,他越來越欣賞這個年輕人,文人的傲骨內斂,伺機而動,真有古之俠客的味道。


    他不由說道:“既然你這麽想嫁給段延沛,為父再幫你提次就是了!”


    “女兒死都不嫁給他這等小人!”高小姐決然地說著,又窩到高太太的懷裏。


    高太太還想著他能拿出什麽好法子,卻沒想到他還好意思說要再次到段家提親,騰出隻手來,指著高縣令的鼻子便罵:“你怎麽做父親的,人家都不要咱們閨女,你還要把女兒送過去。咱們若蘭就嫁不出去麽?還要貼上去!好閨女,不哭,娘回頭給你說個好人家,別哭!你再哭娘的心都要碎了!”


    高縣令還想說些什麽,有丫頭來回,說是劉舉人在書房等候。高太太一聽是劉霖來了,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高縣令,繼續哄著女兒。


    劉霖這兩天過的實在不好,他上門幫高小姐說親,段員外隻是推辭,說什麽高攀不上,這第二天就跑去向白家提親。他今天來賠罪,又聽見下人在議論,說高小姐要抹脖子,還是因為被人辭了親,又聘了別人。


    他在書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來來回回地在屋裏踱步,心裏盤算著該如何解釋著。遠見高縣令走了進來,他連忙迎了出去,深深地朝高縣令一躬,口裏道:“在下辦事不利,未能為大人解憂,還請大人重重責罰。”


    高縣令抬起劉霖的手,將他拉進書房,命人又重新上了茶,懇請的拜托著劉霖:“進公,這不怪你,小女不才。”


    劉霖想了百般的理由也沒把這個理由記掛在心,他有點愕然。


    “進公,還勞你大駕,再到段家說次,可好?”


    這話更讓劉霖吃驚,被拒絕了一次,還要再去一次?“這……”


    “不為麵子,隻為他的骨氣,本官就很喜歡!哪怕再辭一次,本官還請進公三次出山,為小女說媒!”高縣令說著朝劉霖深深一躬。


    劉霖慌得忙還了禮,連稱:“不敢!”心裏卻泛疑惑,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些吧!一般的人家都認為這是奇恥大辱,更何況還是個大家閨秀。這高縣令再打什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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