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梅的主屋依舊燈火通明,外間的雨再大也與主屋無關。四周的窗戶早就放了下來,屋裏有一絲悶熱。鄭玉蕊嫌熱,睡不著,拉著鄭玉梅下棋。


    精雕的棋盤上,錯落著黑白相間的棋子。棋子是拿大理石製成,在明亮的燭光下,發出類似於玉一般的柔光。


    鄭玉梅並不擅長此道,不過五十餘子,自己已險象環生,她不耐煩的落下一子。不過才下了一子,鄭玉蕊緊跟其後落了顆白子。頓時鄭玉梅所持黑子困死一片,鄭玉蕊拾起被自己圍死的十餘枚黑子,追促著姐姐再下。


    看著白壓壓的棋盤,鄭玉梅變得有些不大耐煩,這都快四更天了,妹妹出戲不知道還要唱到什麽時候


    。她推開棋盤,走到窗前,望著外麵的雨,叩擊著幾案:“妹妹的戲唱到哪出了?”


    鄭玉蕊打量了下棋局,說道:“迷途而已。”


    鄭玉梅對妹妹給自己帶來的答案並不滿意,等了一個晚上,所謂的看戲,就是讓那個臭丫頭在雨地裏亂跑?“妹妹這又有何意思,我要的是斬草除根,而不是戲耍。”


    “姐姐何必焦急。您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鄭玉蕊搖起蓮步,風姿搖曳地來到姐姐身邊,將手輕輕地搭在姐姐的肩上,平靜的道,“給她希望,又讓她看不到出頭之日,姐姐覺得呢?”


    鄭玉梅詫異地望著自個遠房妹妹。這不是鄭家人地作風,給了敵人機會,就是為己挖尺墳墓。她同這個妹妹一樣。不是鄭家嫡親小姐。自打鄭承憲,她那個名義上的伯父的女兒進宮,承蒙聖恩,她便和幾個遠方姊妹住進了鄭家。


    在這裏她們學到地不是一般大家閨秀所謂的琴棋書畫,她們要懂的是計謀,是狠心。她們就是為了維係鄭家,扶持皇貴妃;拱衛皇貴妃所生皇子為太子而存在的。


    鄭家給她們錦衣玉食,她們則要狠下心來。她同這個妹妹直打五年前分到一處。便成為一體。五年來,她們所學到的唯一一條便是斬草除根。$君$子$堂$首$發$


    如今,這個妹妹卻放任那個丫頭,她究竟要做些什麽


    “姐姐,何必自己親自動手。這事本就是他們周家的事,姐姐操那份閑心做什麽?就讓她自己走,是死是活都與姐姐無關。”


    鄭玉梅有點懂了妹妹的意思,自己已經給了周家三天的功夫,可是那個丫頭還好好地活著,她忍不住動手了。身在這個家,她聽過太多地故事,見識過太多的事情。留著這個“糟糠之妻”,便是自己的心腹之患。


    他們周家不忍心,她鄭玉梅可不是慈悲之心,除去個丫頭,又能把她怎麽樣?她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染過鮮血了,想著那血淋淋的場麵,她內心深處似乎有點激動。對!她就愛血,她最愛的就是見血。最喜歡聽到那些人留著鮮血向自己求饒發出的哀嚎聲。


    她想起,在自己十歲那年,父親講自己送入鄭家的時候,十幾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都站在院子裏。那時候有隻小白兔出現在她們的麵前


    。那隻兔子很可愛,她們都喜歡上它了,搶著要抱它。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抱到那隻兔子,隻記得,清楚地記得,在鄭承恩溫和的笑容中,鄭承恩親自擰斷那隻兔子地脖頸,頭與身子的分離。血濺了一地。女孩子們尖叫。有的昏倒,隻有自己默默地沒有吱聲。隻感覺到了一絲快樂。


    “彩屏,給那丫頭個出路。”鄭玉蕊見鄭玉梅陷入沉思,淡淡的吩咐一聲,回到榻前,收拾好棋盤,期盼地道,“姐姐,再陪我下盤棋如何?”


    鄭玉梅沒有理她,走到自己的臥房,獨自寬衣歇下,她不再管妹妹要做什麽,隻要到時候能給自己個滿意的回複,其餘的都不重要。


    沒人陪著下棋的鄭玉蕊,依舊坐在榻上,雙手各執一色,自己與自己下起了棋。鄭玉蕊的下棋的速度很快,隻是頃刻,棋盤上便下了三十餘子。那棋盤上,明顯地是場黑強白弱的棋局。


    黑子攻勢依舊淩厲,白子毫無扭轉餘地,似乎可以丟棄認輸。\\\鄭玉蕊依舊在下,她有意消減了黑子的攻勢,白子看似有了喘息的機會,她立即進行反撲。


    這不是周家,在摸黑地轉了以圈後,饅頭確認這不是周家,周家好像沒有那麽大的池塘,也沒這麽大。自己已經轉悠的很久,為何還沒有邁出這座宅院一步。心中的恐慌,腳下的慌亂,在雨中,饅頭不知道摔下多少次,她不敢發出一聲,爬起來再跑。隻要有路,她就走;隻要是門,她就闖,為何自己還是困在這裏,無法出去。


    饅頭粗聲喘著氣,這是自己第四次經過這個地方,她知道不能再這麽盲目的跑下去了,可是腳下卻不敢停下,深怕自己被鬼怪抓了過去。


    前頭似乎有絲光亮,若離若即,是鬼火?饅頭害怕了,她想退縮,可是她不敢。她終於停下了腳步,連連的喘氣中,饅頭一直盯著那絲光亮。


    盲目的跟從著點亮光,來來回回,幾經跌爬,饅頭還是無法追上那個亮點。感覺就要眼前,一下就飛地老遠;那抓也抓不住地光點,總是引誘著自己向前再向前。


    雨地裏奔走了大半夜,可是依舊找不到路,她差點便要放棄希望,就是那盞若明若暗的光亮又燃起了她求生地意誌。


    再走兩步,再走,就要靠近了,可是那個光點停留了片刻,就再也找不到,消失在自己地眼前


    。


    饅頭猛的撲了過去。想把那個光點抱在懷中,祈求它不要再動了。腳下頹然一空,她便摔了出去。“骨碌骨碌”的滾了老遠,直到背部碰到牆壁,才停住了她地滾勢。


    饅頭就那麽的癱在地上,一整夜的奔波,她是又累又餓,渾身**地,好不難受。身體與心上都很疲倦,她想爬起來。可是身子卻不聽使喚。躺在地上的感覺真好,身體仿佛舒展開了一般,**啊!雨地裏,饅頭昏昏沉沉地睡去。


    好疼啊!“不要踹我!”睡夢中的饅頭,感覺到有人在踢她,好大的腳力,踢在身上生疼。她下意識的蜷曲著身軀,想借此躲避,可是即使她臉已經挨到雙膝,蜷縮的不能再小了。依舊有人在踢她。


    艱難地抬起沉重地眼皮,一盆涼水潑在了臉上,饅頭打了個冷噤,頭腦也清醒了些。對自己拳打腳踢的想來就是眼前這個單手拿著木盆的婦人。


    跟娘的身軀一樣,粗布衣裙上還留有汙漬,胡亂紮起的發髻上還插著朵絹花,她一張口更是像白老娘的凶悍:“這也是你躺的地方?給我滾遠些,再不走,老娘放狗咬你!”


    凶狠地話,逼迫饅頭爬了起來。肚子好餓啊!渾身都沒有力氣,頭也暈的厲害,漫天都是金光閃閃的,真想坐下來歇一些。哪怕是再坐一會兒,自己都有力氣離開這裏。


    隻是,那人不給自己機會,她眼睛雖花,可是耳朵卻能聽得清。那清晰地犬吠聲,就在自己身旁,她慌張的摸索著,不顧腳下地虛浮。迅速站起來。盡量挪動雙腿離開這裏。


    混沌中,饅頭隻覺得京城特別的大。路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步履越來越亂,身子越來越沉,走不動了,自己真的不能再堅持下來的,停一下,就停一下,喘口氣就可以了。


    就在饅頭覺得自己就要這麽倒下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在側麵攙扶住自己,阻止了自己將要崩潰的身子,她感激地對那人扯出個不知所以的笑容,張張嘴想感激他。


    卻聽見那人在自己耳邊道:“我看你往哪跑!”


    饅頭頭腦頓時清醒了,她睜大了雙眼,清楚地看見攙扶住自己的人衝著自己得意的笑著。她還想掙紮兩下,另一麵也上來個男子,兩人將她緊緊地夾在中間,任她如何都逃不了


    。


    饅頭有些絕望,自己費了一夜地工夫還是沒有躲開。不過,為什麽要把自己關起來,他們究竟要做些什麽。


    饅頭被兩名男子拖到了死胡同裏,在兩人鬆開自己後,饅頭驚恐的往後退,等背挨到牆壁,完全挨到,沒有一絲縫隙的時候,她才停止後退。


    “你……你們……”饅頭發覺自己已經緊張的張不開嘴。


    兩名男子根本不同她說話,捏著咯咯響地雙手,慢慢的朝饅頭走去。饅頭下意思的抱著頭蜷縮著身子。


    “你們做什麽呢?”


    婦女的聲音打斷了兩名男子的上前,也給了饅頭機會,她奮力起身,從兩名男子之間的空隙中逃了出去。不理會身後婦女的叫喊,也不理會大街上的人是怎麽看她,她盡可能地跑著。


    京城地胡同很多,很多地方時相連的,唯一地好處就是在逃避的時候不會被人輕易抓住。饅頭盡可能的拐彎,她知道,自己的體力比不上後麵追逐自己的兩人,也跑不過他們,隻能隨時拐彎,盡量隱藏自己的行蹤。


    可是無論她怎麽跑,身後總覺得眼睛在瞧著她,每當她以為逃過那兩名陌生男子的追趕,身後總又傳來那兩人的叫聲。


    饅頭依舊不敢停。


    京城的胡同是多,很多地方時相連,但是仍然有很多死胡同。在七拐八繞之後,饅頭走進了死胡同,她緊張的一步步往回退,退到最後的時候,她看見有扇門虛掩著。她慌亂的闖了進去,裏麵晾滿了各色衣裳及床單,她急忙躲在重重衣架之間。


    饅頭開始還站著,過了一會,她聽見沒有動靜,心中立馬鬆了口氣。歪坐在一邊,用力的呼吸著,因為緊張,她的胸口被勒得生疼。她抬起手擱在胸口,輕輕的揉著,緩緩地調息著自己的呼吸。


    壓抑在胸前的緊張慢慢地撫平了,饅頭撲到一邊的水缸前,一頭紮進水中,痛快地大口喝著水。幾口涼水一喝,饅頭頓時感到腹中空空。好像到現在自己都沒沾一點東西,肚子已經發出咕咕的聲音,饅頭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先回榕樹胡同才是,不能讓她們擔心。隻是身子實在是太倦了些,饅頭心裏默念道:休息,休息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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