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抬起頭打量著這個傲氣的丫頭,仰起下顎,雙眼都不帶瞧她的飛盼,環抱著的雙手也好容易騰出了一隻,厭惡地在鼻前扇了扇。


    是在嫌廚房油膩?一早上的什麽都沒做,隻是熬了粥,哪裏來的油膩。


    見小丫鬟在門口叫著,跟在饅頭身邊的少年轉了身子訓斥道:“這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白姑娘是少爺請來給老爺煮粥的,豈是你這麽呼來喚去的!”


    這幾日饅頭煮得粥和了徐父的胃口,被廚房的人視為上賓,就連伺候徐父三十年膳食的大廚子黃二也滿意她的手藝。整個廚房的人都開始巴結上饅頭了,心裏都想著,這要是跟老爺回京,怎麽也是廚房的二等管事了。


    小丫鬟被少年這麽訓斥了,說話都不利索,低著頭小聲道:“是太太房裏的姐姐讓我來的。”


    “放肆!”少年是黃二的徒弟,打小就跟著黃二伺候徐父,在徐家的地位也是非凡,“有老爺在的地方,哪有稱太太的?你去回一聲,粥煮好了就去!”


    小丫鬟弱弱的應承著,並不敢離去,束手站在門口。


    饅頭側了身子將灶台讓給少年,隻是吩咐了幾句,跟著小丫鬟身後往縣衙內出走。出了廚房的院子,來到一垂花門前,透過垂花門可以看見一條抄手遊廊,圍繞著綠樹紅英甚是好看。走過遊廊,當中是穿堂,照壁立在當中,繞過照壁便看見幾間小小的屋子,後麵是三間上房


    。


    幾個丫鬟恭敬的站在屋簷下。領頭的小丫鬟恭敬的半蹲了身子:“幾位姐姐,煩勞回稟太太,為老太爺煮粥的丫頭來了。”


    當前的大丫鬟應了聲,瞟了饅頭兩眼,這才努嘴挑了簾子進去回稟。


    站在石階下麵的饅頭好奇的想著這位太太長得什麽樣。徐大人神情俊朗。極像神仙,這為太太必定要配得上才是,莫不也是位身形神態俱似仙女地美人麽?


    看見進去回話的丫頭掀了簾子對她招招手,饅頭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屋子。前腳剛踏進屋子,一陣淡雅的香氣撲麵而來,好清淡的香味啊!周景源的妹妹周碧霞也愛在屋子裏的點香,隻是那香氣有些太過濃烈,饅頭很不喜歡,這裏的香味就不一樣。真是好聞,饅頭貪婪地多吸了幾


    饅頭好奇地打量著整個屋子。銀紅色的窗紗,正麵地牆上還掛著副海棠春睡圖,案架上的瓷器中還插了**,海棠式的小幾擺在空地上。兩邊都垂了簾子。看不見裏頭屋子的樣子。


    丫鬟領著饅頭去了西邊屋子,抬頭但見見一位穿著橘黃色牡丹花樣雙鳳齊翔對襟長身褂子的婦人正在案前寫字,三、四個丫鬟環繞在她身邊。


    “給太太請安啊!”立在饅頭身邊一位穿著月白色斜襟比甲地丫鬟推了她一下。


    饅頭趕忙道了身萬福。悄悄地抬起頭,想打量著這位知縣太太,知縣太太沒有作聲,還在寫著字。直到她大大地下滑一筆,才收了勢。瞧了瞧自己字,笑著問著身邊的丫鬟:“錦箏,我這幾個字可好?”


    穿青蓮色對襟衣裳的丫鬟端了銅盤請徐太太洗手,賠笑道:“太太的字寫得越發的好了。”


    徐太太撇撇嘴角。一點都不受用。有些嬌氣的道:“你就會說好聽的!不寫了,沒勁!”她將毛筆隨意的扔在書案上。伸出手放在銅盆裏,等著讓旁人幫自己洗手,人是老老實實的坐著,隻是一雙大眼睛四處亂瞧。


    “咦!你是誰?”甜甜的聲音聽在耳朵裏,像是個長不大地孩子。隻是這位太太麵上地妝花的頗為豔麗,自己實在看不清她到底有多大。


    錦箏笑著道:“太太忘了?這是為老太爺煮粥地丫頭,太太說要見見的


    。”


    徐太太仰起小臉,眨著一雙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想了一會才道:“是啊!我都忘記了。錦箏你怎麽記得那麽清楚啊!”然後笑著對饅頭道。“你快起來吧!”


    洗好手。戴好首飾的徐太太立馬站了起身走到饅頭跟前,熱絡的拉著饅頭的雙手。甜蜜而純真的道:“你煮的粥,父親很喜歡吃,真是辛苦你了!”


    “小地不敢。”徐太太過於熱情地話,讓饅頭有些惶恐。周家的老太太對她是愛理不理,大姐回家來也是對她們若即若離,她便覺得隻要是官家地人,官做得越大越不喜歡同小民百姓說話。瞧著這位徐太太身著要比大姐要華麗很多,想來徐太太是大家出身,自然是高傲的人,怎麽說的話卻跟個孩子一樣。


    “沒有啊!我也覺得不錯,我從來沒吃過菜粥,還是放過鹽的。你做的小菜就很好吃,我從來都沒吃過……”瞧著端著茶進來的錦箏,徐太太立馬住了口,有些害怕的偷偷地瞧了眼錦箏,見她沒說什麽,這才放心的對饅頭笑了笑。


    好個令人喜歡的徐太太啊!


    “我想親自做東西給父親吃,錦箏好不好?”徐太太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前句話是對饅頭說的,沒等饅頭答應,後麵就轉而向丫鬟,一雙大眼睛偷偷的瞧著垂手站在一邊的錦箏,生怕她說不。


    垂手而立的錦箏低眉順眼的點頭道:“太太為老太爺做東西吃,是孝道,太太盡管去就是。”


    徐太太立馬拉著饅頭的手就往外跑,錦箏忙趕了上去,張開手攔住了就要出去的徐太太,勸著:“太太也該換身衣裳,這錦緞沾了油味就不好了。”


    幾張油亮亮金黃的雞蛋餅裹著嫩綠的蔥花,嫋嫋的熱氣中傳來蔥花的香氣,實在是太誘人了!


    饅頭卷起衣袖站在鍋台邊,舀了勺麵糊糊澆在鍋裏,那了鍋鏟細致的攤平,略等一會,迅速翻麵,口中急切但不失恭敬的道:“動作要快,慢了另一麵就糊了。餅也就不軟和了。”


    旁邊站著位身著楊妃色綢衣的徐太太陸琳琅。睜大著雙眼好奇地看著饅頭一連串熟練無比地動作,淡然的嬌容上掩不住絲絲興奮,一個勁地道:“讓我來試試


    。”


    饅頭將餅從鍋內鏟除,平整的摞在一旁的碟子中。躬身將手中的鏟子交給了身邊的陸琳琅。


    陸琳琅雙手接過鏟子,緊緊地握著,回憶著饅頭先前的動作。先弄點油將鍋麵滑一次。她伸出纖纖玉手,舀了一勺油倒在鍋中,隻聽見“呲”的一聲,油花四濺。嚇得她尖叫著連連後退。


    “不用放那麽多的油,一點點就好。”饅頭從陸琳琅手中取過鏟子,濾了些油出來,將鍋麵滑了。


    陸琳琅忙點點頭,舀了勺麵糊澆在鍋裏。帶有水份的麵糊澆在油上,又迸出大量地油星,陸琳琅又一次被嚇得躲得遠遠的。


    饅頭忙招呼她到近前來,安撫著道:“不要緊,快把麵攤成形,要不就糊了。”陸琳琅咬了咬嘴唇,想著先前同錦箏達成的協議,才點點頭。陸琳琅想去攤餅,卻發現手上沒有鏟子,隻得四下尋找鍋鏟。


    饅頭趕緊將鍋鏟遞了過去。陸琳琅手忙腳亂的接了。開始攤麵餅。她橫來一鏟子,豎來一下子。好好的一張麵餅被她這東一下,西一下地,弄的不成樣子,中間的直接被她戳出了個洞來。


    挨著鍋麵的那麵都已經發出糊味來,她還沒將餅攤成形。饅頭隻得讓她趕緊翻麵。哪知道卻疊在一塊,陸琳琅看著被自己弄得不成樣子的餅,有些委屈有些無措的望著饅頭,焦急地道:“怎麽辦?怎麽辦?”


    饅頭趕緊奪過陸琳琅手中的鍋鏟,迅速的將那張餅補救一番。說什麽也不讓陸琳琅再碰一下。


    “再讓我弄一個?好不好?”陸琳琅甜甜的童音在饅頭的耳邊纏繞。一雙細弱無骨地玉手拉住她地胳膊。不停的晃著,“公公跟相公都喜歡吃這個。我想親手做麽!”


    鬧不過陸琳琅地纏人,饅頭隻得將手中的鏟子交給陸琳琅。因入廚房而卸去濃妝的陸琳琅真實的展現了自己的麵容,一張娃娃臉,嬌羞可愛。饅頭都在懷疑這位太太是不是真的有二十歲了。


    剛來的時候還想著這位知縣太太有多大的官威,沒想到卻是個隻會撒嬌的孩子;自己還在想這位知縣太太要長得怎樣才配得上徐大人,卻沒想到是個清秀可人地嬌人兒。


    在做壞了十幾張餅後,陸琳琅終於完成了兩張可以說得過去地餅,喜滋滋地叫人拿了隻白瓷盤子小心翼翼地裝了捧了去給徐父嚐


    。


    等她到了暫做徐父起居室的書房後,才發現徐書房內下人忙得團團轉。陸琳琅有些愕然,叫住了一名抬著幾疊文書地小廝問道:“做什麽?”


    小廝躬了身忙道:“老爺要回京城。”也不多說抱著文書一溜煙的往外跑。


    陸琳琅去了屋內,徐涇正在一旁垂手站立,徐父貼身的小廝正手腳敏捷的為徐父穿衣著靴。


    “父親,您就要走了?”陸琳琅的口氣中有些不舍。


    徐父麵目表情的點點頭,叫住名小廝把桌上的文折放入匣子中一並放出馬車中。


    “父親,您吃了飯再走好不好?我親自學了攤餅,您嚐嚐好不好?”陸琳琅輕輕的央求著。她同徐涇成親五年多,相處不過月餘,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麽同徐涇相處。一旦徐父離開這,把她留了下來,真正就沒有自己熟識的人了。說著陸琳琅親手將雞蛋餅端了過來。


    徐父點點頭,麵上的表情有了些柔化,他並沒有留下來吃了粥再走,而是帶到車上用。


    送了徐父出了儀門,陸琳琅忍不住嚎啕大哭。徐父的走給陸琳琅帶來了不小的觸動,她不喜歡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自己熟識的親人,相公雖然溫和,但是每天隻是陪她說幾句話,就什麽也沒有了,她想跟徐父一起回京城。


    陸琳琅跑的很快,很快就把後麵的人甩開了。她鑽到自己唯一熟識的地方,廚房。抱著正在收拾東西回去的饅頭哇哇的哭著。


    “太太,太太……”饅頭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旁人。家裏的姐姐們幾乎不見淚,最愛哭的就是她,如今要讓她安慰別人,她手足無措了。


    陸琳琅見到個自己認識的人,再也不偽裝自己的賢良淑德,莊重有禮。哇哇地將自己心煩的事全部抖了出來,反反複複都是不知道要怎麽跟徐涇相處下去。


    “我跟你學做飯好不好?”終於陸琳琅停下了哭泣,睜著一雙通紅的兔子眼,抽泣的望著饅頭,突如其來的來了這一句。這倒是讓饅頭有些不知所措,為何好好的要同自己學習如何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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