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名傳千古的《諫太宗十疏思》都拋出來了,衛螭估摸著,這狩獵也差不多到尾聲,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了。


    醉露書院話說,直至今日,廝還是弄不明白為啥李二陛下要帶他一個連一石弓都用不好,騎術處於小學水平的外行人來!難道……專門叫他來做笑話用的?或是……看看周圍圍著的一群大小蘿卜頭,難道是叫他來當保姆的?!想不通啊想不通。


    人多力量大!這句話,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年代,真的是一句至理名言。


    眼瞅著自家的獵物堆積越來越多,衛螭都忍不住有些哆嗦,話說,在現代,除了極少數不法分子,身為一個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誰見過成堆堆起來的獵物?和狩獵比起來,往年的秋獵還真是兒戲。


    再次感謝古代沒有動物保護組織。


    良心上的懺悔完畢,某男立即在獵物堆裏挑揀起來。


    拜大虎的好習慣所致,所有獵物,毛皮都保存的很完整,剝下來處理一下,就可以做漂亮的皮裘。


    “衛大人,衛大人,你看!大虎給兕子的禮物!”正挑揀著,手拿某動物屍體做美好的不仁道遐想的某人被兕子小蘿莉給推了一把,回過神來,卻見兕子提著一個簡易編織的小籠子,裏麵關著一隻灰色毛皮,胸口處一塊白毛,眼睛又圓又小的小動物。


    衛螭拎著研究了半天,冒出一句:“小鬆鼠?”兕子不知道是什麽,連忙轉頭看向大虎,大虎嘿嘿憨笑,撓著頭道:“套子裏套到的,我隻知道是貂,具體什麽貂就不知道了,應該不是鬆鼠吧!”兕子沒在大虎那裏得到答案。


    求知的目光投向衛螭。


    衛螭一陣糾結,很誠實的道:“我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兒,咱們去問問別人吧。”


    於是,一大一小,拎著小籠子,跑去問別人。


    剛出帳篷。


    迎麵就遇上秦老爺子,見小兕子手裏拎的東西,笑道:“四郎,又給公主弄玩兒的,要小心,石貂的牙齒很利。


    不要被咬傷了。”


    “義父,這是石貂麽?”“是啊,你們不知道麽?”一群人很誠實地搖頭。


    秦老爺子笑著道:“這是石貂,皮毛不錯,我記得,麒麟周歲時,曾讓人給他們兩個一人做了一個小鬥篷,就是用石貂皮做地。


    這小東西動作敏捷。


    又非常狡猾,很難抓到活的。


    這次能抓到,運氣真是不錯。”


    衛螭聽得傻眼,敢情這小東西還是稀罕玩意兒,那難怪他不認識了,在古代都是稀罕玩意兒的。


    醉露書院毛皮很貴重的。


    那在現代更不用說了,為了這小東西的皮。


    說不定都整滅絕了。


    可憐的家夥!衛螭滿臉同情地看了籠子中的石貂一眼。


    “義父,石貂的性情如何?能飼養麽?”看小兕子巴巴抱著小籠子,一副不肯放手的樣子,衛螭趕緊打聽一下習性問題。


    秦老爺子笑道:“可以,宮裏有專門馴養的宮人,公主想養可以交由宮人馴化之後再養,說不定來年三四月的時候,會有收獲。”


    衛螭恍然大悟,瞅瞅石貂圓鼓鼓地肚子,忙不迭的點頭。


    小兕子腦袋在衛螭和秦老爺子間轉來轉去,見倆人說完,伸手拉拉衛螭衣角,眼巴巴瞅著問:“兕子可以養了嗎?”衛螭蹲下身,笑著點頭,道:“當然,不過,這隻石貂快當母親了,咱們要好好待它,讓它可以安全的生下小石貂?”兕子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幾下,似乎終於理解了衛螭的意思,雀躍的問衛螭:“要做母親了嗎?會生好多好多小石貂出來嗎?”衛螭搓著下巴瞅瞅石貂圓鼓鼓的肚皮,琢磨著道:“應該會吧,大概兩三隻會有,這麽大肚子呢。”


    “哦!”兕子應了一聲,把籠子放地上,蹲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拄著下巴看著,眼神一閃一閃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衛螭納悶,也跟著蹲下身,問:“兕子,怎麽了?”兕子抬頭,轉向衛螭,眉宇間掩藏不住地苦惱,說道:“以前兕子養過小魚魚,怕它餓到,每天給它許多好吃的,可是小魚魚還是死了!如果兕子養石貂,它再死了怎麽辦?肚肚裏地石貂寶寶怎麽辦?”“呃……”衛螭撓著臉,問:“你一天喂幾次小魚?”兕子眨巴著大眼睛,掰著手指頭,數道:“清晨起床的時候喂一次,中午吃點心的時候喂一次,晚膳時喂一次。


    兕子吃幾次,就喂小魚魚幾次!”衛螭,果然是撐死的!話說,養魚會死的原因,撐死占了死因中極大地比例,這就是所謂地好心辦壞事吧?抓抓腦袋,衛螭道:“兕子真是好孩子啊,對小魚魚那麽好。


    不過呢,你想想,我們人這麽大個兒,小魚魚才那麽大點兒,咱們才一天吃兩頓,外加一頓點心,小魚魚那麽小,豈不是會撐到麽?每天中午喂一次就可以了。


    醉露書院以後要記住哦!”兕子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瞅瞅石貂,又開始糾結上了,問衛螭:“那石貂呢?也是一天喂一次嗎?”話說,這個問題,衛螭不知道,勞苦大眾出身,隻養過些普通的寵物,比如貓貓狗狗,還有烏龜,還有已經魂歸無恨天地數隻小金魚等,像貂這麽稀奇的玩意兒,還真沒養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貂呢。


    衛螭自認要做誠實的榜樣,於是,很老實的道:“我也不知道。


    這貂和魚不是一個品種,也不是咱們人,也不知道一天吃幾次,要不,咱們先養著,等回去問問馴養的宮人。”


    小兕子這會兒卻犯了小倔性子,定定蹲著不動,喃喃道:“那這幾天呢?萬一我們養不好。


    石貂死了怎麽辦?那肚肚裏的小寶寶豈不是很可憐……?”衛螭看著她。


    摸摸她頭,道:“那……我們放了它,可好?”小兕子滿臉不舍的看看石貂,又看看衛螭,眼中含淚,伸手去抓衛螭的手。


    衛螭連忙牽住她,倆人一起向林邊走去。


    待走到林邊,小兕子的眼淚也下來了,一邊嗚嗚哭,一邊打開籠子,把石貂趕了出來。


    咬著嘴唇,直瞪瞪盯著石貂。


    石貂剛被趕出來,就向山林中竄去,頭也不回。


    兕子在後麵努力的揮舞著小手,強忍著哭聲,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小蘿莉,平時看著柔弱,內裏卻有這麽執著、堅毅。


    甚至有點倔強地一麵,給衛螭一種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地感覺,卻也更加疼惜她。


    衛螭一把抱起她,揉著她的頭,溫言道:“兕子做了一件大好事!明年這林中又會多三隻快樂的小石貂!我們明年再來看它們可好?”“能見到嗎?”淚眼婆娑的樣子,小鼻頭哭得紅通通的。


    衛螭笑著點點她的鼻子。


    道:“當然!你想了。


    你把石貂放了,來年三四月間。


    就會有小石貂寶寶出生。


    做母親地,會一直護著小寶寶,直到小寶寶安全長大,說不定,待你來看它們時,石貂母親已經帶著小寶寶們開始覓食了呢。”


    “嗯!”美好的遐想,終於讓兕子好過了些,乖乖伏在衛螭肩上,目光留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樹林,隨衛螭回營地去。


    卻不知,就在他們走後不久,一支迅箭飛射而出,目標……正是那剛被放生不久的石貂。


    帶著來年能見到好多石貂寶寶的美好願望,小兕子終於從悲傷中走出來,跑去長孫皇後處,找李治他們一塊兒玩兒。


    衛螭沒跟著過去,而是跑回自己的營帳,陪秦老爺子拉家常。


    “四郎,你是否在擔心為父過不了今年?”說著說著,秦老爺子突然笑嗬嗬地冒出一句,嚇了衛螭一跳,趕緊道:“才沒有!義父多心了,孩兒隻是關心您的身體才仔細檢查的,並沒有什麽特異的地方。”


    老爺子嗬嗬笑道:“為父知道你孝順,隻是前段時日常見你眉頭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像以前那個隨時樂嗬嗬的四郎。”


    衛螭赧然笑笑,抓抓腦袋,哼哧幾聲,卻說不出話來。


    老爺子一副平常的樣子,笑著拍拍他肩膀,道:“俗話常說,生死由命,富貴由天。


    為父自幼家貧,和你小時候一樣,苦日子過來的,到如今,苦日子經曆過了,好日子也經曆過了,兒孫滿堂,再無甚掛心之事,即便立馬死了,也再無遺憾。”


    “義父……”衛螭想說什麽,卻被老爺子揮手打斷,老爺子繼續道:“當年為父辭了捕快地差事,在瓦崗落寇的時候,就已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準備用命去拚一個未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到如今,曆經大小陣戰二百餘場,受傷無數,流血無數,老來百病纏身,可又如何?起碼,你義母他們,你哥幾個過得很好,老頭子這一生,也能當得英雄二字!”老爺子慷慨豪邁地語氣神態讓衛螭心中一酸,還未說話,老爺子已臉孔一板,眼神嚴厲的瞪著他,嗬斥道:“老子一生英勇,到頭來,難道收個義子,還是個長做兒女之態的軟弱之輩麽?死了又如何?該經曆的都經曆了,該見識的都見識了,該享地老福,老夫也享得比旁人多!還有啥看不開地,還有啥不知足的?死便死,如今地日子,多活一天,那是賺一天!我一個老頭子都看得開,你一大小夥子還看不開嗎?”衛螭被老爺子吼得耳朵嗚嗚作響,鼻子癢癢的,眼眶有點兒刺痛,卻露出笑容,伸手掏掏耳朵,笑道:“義父,孩兒知錯了,看您老吼得孩兒耳鳴的聲音,孩兒就知道您老當益壯,完全沒有問題,是孩兒杞人憂天了。”


    老爺子仰頭一陣大笑,又笑得衛螭耳朵再次嗚嗚作響,但眉宇間卻是一片欣喜之色,大力的拍著衛螭的肩膀,滿意之情,溢於言表:“好在不是榆木腦袋,還能聽進去話!”衛螭肩膀被拍得生疼,卻沒有避讓的意思,定定的看著老爺子滿頭的如雪花似的頭發,沉默一陣,道:“義父,你的話雖然聽進去了,可今後身體檢查還是得繼續!”“嘿,你小子……”老爺子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掌,拍了衛螭腦袋一下,準備再次開罵。


    衛螭被打了一下腦袋,卻還一臉傻笑,冒出一句:“這世上,孩兒隻有義父會這樣對我打罵了,除了義父,沒別人了。”


    老爺子一愣,大手輕輕拍了衛螭肩膀兩下,到第三下的時候,突然加重力氣,一把把衛螭給拍得萎頓在地,笑罵:“臭小子,賤皮子,要有人罵著才舒服是吧,改天再好好教訓你!你丫,自己給我好好反省一下!”說完,大步流星走出衛螭的營帳,待走到門口,突然一頓,道:“那個……需要檢查的時候,還是來吧,畢竟,你是醫生,為父啥都不懂,還不是得聽你的,是吧?”說完,老爺子的古銅臉,顏色非常詭異的變深了幾分,仿佛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追著似的,快步走出去。


    而那個被拍得蹲在地上的家夥,還在那裏嘿嘿傻笑,笑夠了,站起身,抹抹眼角兒,一臉得瑟,甚至還吹起了口哨,曲調卻是無比單調的《世上隻有媽媽好》。


    待得收拾完畢出去,某位心情顯然非常愉快的家夥,一臉得瑟的跑去老帥們那裏,腆著臉皮,嘿嘿憨笑著靠近秦老爺子,傻笑:“義父,您老今天想吃啥?兒子我給你露一手!”老爺子見了衛螭,似乎還有些不自在,伸腿蹬了他一腳,想把他蹬開些,無奈某人今天化身牛皮糖,莫說蹬,即使踹也不見得能踹開,氣的老爺子牙癢癢的,幹脆道:“隨便你整啥,隻要可口就是。”


    某男擰著眉頭想了想,一拍腦門兒,一派意氣風發之態放言:“說到在野外什麽好吃?當然是野味!但說到可口,那就要數佛跳牆了!決定了!今天就做佛跳牆!義父,各位叔伯,請稍待,保證讓你們聞到香味兒就口水泛濫成災!”某個家夥拍著胸口,啪啪做保證,吹著得瑟的小口哨,跳去做菜。


    在這世上,還有個能對自己打罵的人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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