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中的軍醫,對付野外常受的傷卻是駕輕就熟,毛毛蟲蟄傷這種小玩意兒那更是毛毛雨,基本上,衛螭都不好意思給人家說他是醫生,就看著人家在他身上搗鼓,藥膏一抹上,一片清涼,感覺非一般的舒服。


    衛螭在這裏不好意思,人家軍醫知道他的身份後,居然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啥都不說,倒頭就拜,就為了讓衛螭在軍營的這幾天,多指點一番外傷治療之類的知識和技術。


    李績軍營中的軍醫,名叫祝全,幹幹瘦瘦的,常跟隨著大軍在外,黑黑瘦瘦的,四十來歲,精力充沛,聲音洪亮,一雙手糙得象樹皮似的,非常具有實幹精神,對能幫上衛螭的忙,心中十分歡喜,卻不驕傲自滿,這點尤為難得,反正衛螭那廝這分鍾看人家忒順眼。


    李績大軍的軍營中,軍醫隻有三位,祝全是頭兒,助手卻有整整一隊人馬,多數都是受過衛螭和孫思邈培訓過的對急救知識有過硬素質的士兵,也就是衛螭曾說過的醫療兵。


    幾位軍醫,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擺弄擺弄草藥,該曬的曬一下,該翻的、該切的,都一一加工好,每天的日子,忙碌而充實。


    衛螭閑著沒事幹,估摸著自個兒醫生的身份,加上如今對草藥的認識也算是比較紮實,準備過去幫一下忙。


    想法是好的,做起來地效果卻不盡如人意。


    草藥那東西吧。


    多數都是花花草草地植物。


    曬幹之後會紮手的,象衛螭這種平日不幹啥粗活的細皮嫩肉的家夥去擺弄,那就代表著手上要找刺紮,剛理了一把,手上就紮進去兩根刺,搞得他隻能徒呼奈何,一邊找人拿針來挑刺,一邊赧然笑著。


    大覺不好意思。


    祝全幾個倒是沒啥想法,祝全笑著道:“衛大人是坐診的醫生,與我等不同,我等就是野路子,這些活兒都做慣了,衛大人能來指點我等醫術,就已經感激不盡,這些粗活還是我們做就好。”


    衛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想起祝全粗糙的手掌。


    敢情是這麽來的。


    被刺紮了之後,衛螭就安心地坐一邊,幫忙切草藥。


    這個就不用擔心被刺紮什麽的了。


    一邊做,一邊和幾人嘮嗑,嘮的都是醫學上的東西。


    嘮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衛螭才拐回李績的帥帳,和李績一塊兒吃飯。


    不過,他進去的時候,還沒開飯呢,帥帳裏坐滿了人。


    正在開作戰會議。


    李績見衛螭進來,也沒空搭理他,反而是李績的副官、李績的弟弟李弼走了過來,拉著衛螭走出營帳,從懷裏掏出一物,衛螭一看卻是一封書信。


    衛螭神情一喜,跳了過去。


    問道:“二叔。


    是我家謝玖地家書麽?”李弼笑道:“你個機靈小子,就知道瞞不過你。


    今天一早隨著陛下的旨意一塊兒到的。


    可見陛下對你地恩寵,快那過去好好看看,這麽久未聯絡,家裏都不知道擔心成啥樣了。”


    “嗯,謝謝二叔。”


    衛螭也忙不得說什麽,搶過書信就悶著頭到一邊看去了。


    李弼也沒怪衛螭失禮什麽的,年輕夫妻恩愛情深,衛府的小倆口出了名的感情好,他能體諒。


    比之哥哥李績,李弼的性情比較憨厚溫和,對後輩也比較和藹,隨時笑嗬嗬的,像個老好人似的,在後輩們心中,形象非常好。


    衛螭拿著書信躲到一邊拆開就開始看。


    謝玖的字顯然寫得比他毛毛蟲似地字強了不止百倍,當然,很大原因是謝玖拿的是鵝毛筆,不是毛筆。


    衛螭絕對不承認這寫字這一塊兒上落後謝玖太多。


    謝玖的家書,算得上長篇大論,鵝毛筆寫的小楷,整整寫了十來頁,不是什麽思念之情之類的肉麻話,說的都是些平常事。


    說說家裏衛螭不在的幾天發生地事情,說說兩個孩子地情況,說了衛螭不在的幾天,她心中地不安和她的反應,沒有說一句思念,通篇卻都是在表達思念。


    衛螭的衣服鞋襪,全都洗幹淨、燙平整好好的收著,他最愛吃的東西也都隨時準備著;知道衛螭最不喜歡吃甜的,天天都叫人準備了鹹香的點心;麒麟雙胞胎總問著爸爸什麽時候回來,爸爸會不會給他們帶禮物,爸爸到哪裏去了。


    在衛螭不在的日子,謝玖每天都做了些什麽,大虎平日那麽活蹦亂跳的家夥,最近有事沒事就蹲在樹底下數螞蟻,劉嫂帶著招弟,天天去洛陽的寺廟裏上香,香油錢都不知道給了多少,謝玖還打趣,或許劉嫂給的香油錢已經夠廟裏的和尚吃上一個月的夥食錢。


    謝玖還說,她最近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分早晚朝東方點上三柱香。


    以前謝玖從不相信鬼神,即使穿越了,謝玖也不願意去相信。


    謝玖曾說過,如果真有鬼神,那世間就不會有那麽多不平事,就不會選擇她和衛螭來穿越,謝玖不願相信有鬼神,因為鬼神沒有聽到她心中的願望。


    而這一次,謝玖不再回避,選擇了相信,感謝上天讓衛螭好好的。


    謝玖說,知道衛螭平安無事的時候,她全身都軟了,心中暖暖的,幸福得全身懶洋洋的感覺,比當初衛螭在月光下向她求婚還來得幸福,原來,衛螭對她是那麽的重要,少了衛螭,她謝玖一個人果然就不行,她果然是個弱女子,總要有個高個子為她撐著天,給她一個可以躲起來軟弱的港灣。


    最近衛螭不在家,都沒人可以讓她發發牢騷,任性一下,除了衛螭,謝玖不好意思對別人任性呢。


    謝玖說她愛麵子,非常顧及形象,怕在別人麵前任由性子來。


    好形象就沒有了。


    謝玖說。


    十分想咬人,但可以咬地那個人卻不在家,真是不稱職,問衛螭是否應該處罰一下。


    謝玖最後還說,洛陽地行宮又濕又冷,晚上一個人睡的時候,手腳冰涼,請問衛醫生。


    這是屬於女人氣血虛呢還是因為旁邊沒有人作伴呢!結尾處,謝玖隻寫了一句——以上這些問題,幾近萬能的、聰明的衛醫生何時給出解決辦法呢?衛大人在外遊蕩這麽久,是否有回家休息的意思呢?如果沒事不要在外麵亂逛,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好男人的最基本標準就是每天下班之後都願意回家陪太太吃飯,平時總以好男人自詡的衛螭衛醫生是否何時準備歸家,履行好男人、好丈夫地責任呢?衛螭看得心中又酸又甜,酸著酸著。


    酸氣開始蔓延,連鼻頭都開始酸起來,也不知誰在切洋蔥。


    怎麽連眼角都開始刺痛了,該死的,不知道在旁人切洋蔥會讓人流眼淚麽!不過,切就切吧,據說流眼淚有助於身體健康,有利於新陳代謝。


    不過,這會兒有洋蔥麽?這是個問題。


    “衛大人,您……這是怎麽了?”等到衛螭情緒平複出來。


    午飯時間已經過了,正好夥兵營做了野菜麵糊糊湯,衛螭想起臨離開長安前,義父給做的也是這個,心頭一熱,也拿了個大瓷碗,顛顛兒跑去讓夥頭兵給盛了一大碗。


    剛轉身準備端著碗往回走。


    卻迎麵遇上了來吃飯的薑瑞一夥人,見衛螭眼圈紅紅的。


    明顯被“洋蔥刺激”過度的眼睛不由疑惑的問道。


    衛螭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薑將軍,這幾日過的可好?我已把你們的事情向李伯伯說過,也重新寫了一份疏奏呈給陛下,就等著陛下地批複。


    李伯伯說,我們隻有這麽幾個人,怕途中再出什麽意外,待他平定侯君集的反叛之後,我們隨大軍一塊兒回去,放心,當今陛下並不是什麽小心眼兒的人,我這個苦主都沒意見,陛下應該會赦免你們,特別你們還是一群忠君愛國地好戰士。”


    薑瑞是個細心的人,見衛螭不想說,也就沒有執著於此,而是跟著他轉移話題,聞言躬身行禮,道:“多謝衛大人,末將明白這是必須的過程,也不擔心,隻是對於平叛,末將心中有一計想獻於李大元帥,不知衛大人可否幫忙引薦一番?”衛螭喜道:“我就知道薑將軍是個厲害人,趕緊的,咱們過去找我李伯伯去,早點兒搞定了侯君集那丫早點兒回家,我家老婆孩子可是在念叨我了,我兒子像我都想得不想吃飯了。”


    衛螭話剛落,旺財在一邊偷笑著道:“衛大人,您不是說衛小公子是個挑食的主兒,從來不肯乖乖吃飯麽?怎麽這會兒又是因為思念衛大人的緣故呢?”衛螭一滯,翻了個白眼兒,笑眯眯的看旺財一眼,旺財還以為衛螭準備嘲笑回去的時候,衛螭對薑瑞道:“薑將軍,請幫我端一下碗,我眼睛有些痛,揉一揉。”


    薑瑞微笑著接過,旺財不疑有他還準備繼續取笑衛螭那紅腫地眼睛,衛螭突然跳起,按著旺財的腦袋就是一陣敲打,口中念念有詞:“叫你丫取笑我,叫你丫取笑上官,這叫以下犯上,知道不?”旺財哀哀叫著抱頭鼠竄。


    名義上雖然是抱頭鼠竄,其實還是讓衛螭給敲了不少下方才逃開,口中兀自慘叫著:“哇呀,衛大人幾日不見,功夫長進不少,不成了,不成了,快被敲傻了!”衛螭哈哈大笑,心中跟明鏡似的,旺財估計是看他紅通通的眼睛,以為他有什麽傷心事難過哭的,故意和他鬥嘴逗他開心呢。


    不然以他斥候的身手,衛螭這種文弱書生能追得上敲人家腦袋才奇怪咧。


    衛螭心中感激,若說和薑瑞等人混了這麽久,和他感情最好的人,無疑是旺財。


    薑瑞更多地是精神上地朋友,敬重多,更像是可以並肩作戰的戰友,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守衛,但在某些方麵地感情上,卻還有著一絲隔閡。


    而與旺財,卻更家的親密一些。


    衛螭形容不來,但是,他願意和旺財說笑打鬧,讓他與薑瑞做這些,卻是別扭至極,旺財與薑瑞的區別,大概就是如此。


    人與人的緣分,真是奇怪的東西,當初旺財那小子害得衛螭拉了半宿的肚子,最後,與衛螭最處得來的卻還是他,緣分果然是無法形容的東西,套句肉麻的電視劇台詞,大概就是“緣,妙不可言”吧。


    端著麵糊糊湯,薑瑞站在衛螭旁邊,等他領著去見李績,衛螭衝著旺財等先離開的背影比了下中指,才領著薑瑞向帥帳去。


    到得帥帳,衛螭先請人進去通報,李績得了通報,讓他和薑瑞進去。


    衛螭進去一看,李績正在看地圖,作戰會議已經開完了。


    而看的地圖,與平日的地圖大為不同,卻是特戰營的那幫家夥自個兒捉摸出來的野戰地圖,是特戰營這幾天偵查的結果。


    行禮之後,衛螭道:“伯伯,薑將軍說對於打侯君集有點兒想法,想找您說說。”


    李績曆來不是嫉賢妒能的人,最是喜歡提攜有才華的後輩,此時聽薑瑞有想法,也不顧忌他的身份,反而和氣的道:“集思廣益,能早日平反自是好事,來,薑薑瑞連忙道:“大帥德高望重,喚下官一聲薑瑞即是下官的榮幸。”


    這確實是實話,李績也不為己甚,點點頭,摸著胡須道:“薑瑞,對於此戰,你有何想法?請說。”


    問起這個,衛螭注意到薑瑞的眼睛都亮了,笑了要,本欲找個借口避開,李績卻已揮手示意他坐下,聽聽薑瑞怎麽說。


    薑瑞道:“大帥,我們抓到的那個羅礎火長曾說過侯君集統領下的叛軍,並不是真正想反叛,而是被侯君集所迫,故此,軍心不穩、士氣低落就是事實,末將以為,此點可堪利用。”


    李績道:“不錯,羅礎所說的情況,老夫也曾了解過,打戰打得就是軍心、士氣,軍心、士氣不穩,侯君集必敗無疑。


    來,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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