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一個關於驢娘子的傳說。相傳唐朝時候,長安城西邊有一個板橋旅店,店主是一個叫三娘子的窮寡婦。三娘子很善良,從不和住宿的客人計較分文,所以住宿的客人很多。三娘子的店裏有很多驢子,她經常以極低的價格賣給別人。有一天一個叫趙季和的人來店裏歇腳,店裏已經住了好多客人.傍晚時分,三娘子請大家去吃飯,晚飯很豐盛,客人們都喝得酩酊大醉,趙季和不喝酒,陪著客人們說笑話.歇宿的時候,客人們都沉睡了,隻有趙季和翻來覆去睡不著.正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隔壁的主人房間裏傳來一些聲音,他很好奇,就通過板牆縫瞧看.隻見三娘子從自己的床底下拖出一個小箱來,從箱裏取出一副農具和木製的耕牛、人偶來。三娘子把它們放在床前的地上,又從箱子裏取出一袋麥種。三娘子把麥種交給木偶人,又對著它們吹了一口氣。啊,木偶動起來了,它牽著耕牛在地上耕種起來。很快,麥子發芽了,開花了,成熟了。三娘子把木偶耕牛重新放回箱子裏,又用收獲的麥子做了幾個燒餅。趙季和雖然看不懂,但感覺很害怕。第二天早晨,三娘子熱情地招呼客人們吃早點,客人們拿起三娘子做的燒餅,剛吃了一口,便在地上打了個滾,人人都變成了一頭驢子。三娘子把客人們的財物都藏起來,把這些驢子都趕到了棚子裏。這是家大黑店啊,趙季和嚇壞了,他騎上馬迅速逃離了這家客店。過了一個多月,趙季和又來到了阪橋旅店,他已經想好了對付三娘子的辦法。三娘子拿出自己的燒餅給客人吃的時候,趙季和借口自己口渴,讓三娘子找水喝。趁三娘子出去的時候,他用自己帶來的燒餅換下了三娘子的燒餅。三娘子再進來的時候,趙季和拿出自己的燒餅,假意讓三娘子嚐一嚐。三娘子剛吃了一口燒餅,就在地上打了一個滾,變成了驢子。趙季和騎著驢娘子高高興興地回家,臨走時一把火燒了這家黑店。


    人而化驢,有點荒稽無考,但是製作木傀儡的事我卻親眼見過。我小的時候,農村裏還沒有搞土地承包,大家在一個生產隊幹活,過的都是窮日子,因為是一樣窮,所以一旦有人富了點,過上了甜日子,就會引起大家的格外注意。我們同一生產隊裏的看青老頭本來是老富農,解放後成了最窮的人家,後來大家見他可憐,又沒有勞動力,就讓他看青-看護生產隊的莊稼,這是一種輕快活,和其他的社員少有接觸,本來也不惹人注意。不過有一段日子老頭兒嘴上總是油光光的,而且經常上莊裏的代銷店買酒喝,喝完酒就吹牛,說自己時來運轉了,吃喝不愁。有人把這事兒報告了大隊部,反映階級鬥爭新動向,還有人告狀說,隊裏的倉庫最近總是丟東西,一些喂牛的豆料、花生常常不翼而飛,倉庫保管員蹲了幾夜也沒查出來,急得起了一嘴燎泡。兩件事一聯係,大隊書記一下就急眼了,說這個老富農分子夢想


    變天啊,趕快找人拿繩子捆來。民兵連長心眼多,他建議先到看青老頭家裏去看一看,捉賊拿贓嘛,拿不到贓,老富農混鬧起來,還真不好掰扯。兩個人一起到看青老頭家裏,本來還發愁著怎麽尋找藏起來的贓物,沒想到看青老頭看見幹部到家來,非常激動,把家裏剩餘的花生、豆餅都端了出來。書記一看這些東西就沉不住氣,說好哇,老富農分子偷生產隊的糧食,比那個偷辣椒被劉文學逮住的地主婆還狠哪,民兵連長說花生、豆餅又不能說話,你也不能確定是偷咱隊倉庫的呀,同誌們還得到倉庫去實際調查一下,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兩個人從看青老頭家裏出來直奔倉庫。倉庫保管看見了書記連長,一臉的驚慌失措,說真他娘的邪門,這倉庫密不透風,小偷怎麽就進來了呢?民兵連長說這有兩個可能,一個就是你做保管的監守自盜,另一種可能就是小偷從那牆上的氣窗上鑽進來的。倉庫保管是民兵連長的親叔,他罵民兵連長你這不是他娘的睜眼說瞎話嘛,老子從小當兒童團,不是你奶奶舍不得送去參軍,早就當成老八路了,現在都成了城裏人了,還受這洋罪看倉庫?你說那巴掌大的氣窗能鑽進小偷,除非那小偷是老鼠,老鼠會那麽聰明,一點痕跡都不留?民兵連長說總之你也是嫌疑犯,忠孝不能兩全,他得大義滅親。


    那時侯人的階級鬥爭觀念比較強,發生這件事後,隊委會也不敢包庇,商議了半天沒辦法,隻好把看青老頭和保管老頭揪送到公社,公社書記和公安特派員很重視,親自過來辦案。保管老頭倚老賣老,一點也不配合調查,不住口地罵民兵連長不是人生父母養的;看青老頭痛哭流涕,連呼冤枉,說這些花生豆子都是兒子送的,怎麽能是生產隊裏的呢。公社書記和公安特派員說,我們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讓你的兒子來對質。民兵連長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得多帶些人去才成,免得吃虧。


    原來看青老頭的兒子叫鄭雲,並不是親生,也不是看青老頭從小撫養大的,而是前些年流浪到莊上的一個年輕後生,他自稱是安徽人,家鄉沒得飯吃隻好出來拾荒,大家見他長得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就讓他認了看青老頭作幹爹,看青老頭後來又給他張羅了媳婦,生了孩子,從此便在莊上落了腳。但這鄭雲雖然有一身的好力氣,卻有一個莊戶人看來的最大毛病,那就是好吃懶做,農活幹的一團遭,家裏的農具生了鏽,插秧總是歪歪扭扭。生產隊長實在看不慣他,有一次仗著自己是官,又是長輩,夾槍夾棒地罵了他幾句,越罵越氣,抬腳就踢,沒想到鄭雲非常巧妙的將身一扭,右手一打屋簷瓦,輕飄飄就翻上了屋頂。那時的農村沒有平房,都是起脊的茅屋或瓦房,那鄭雲在瓦片上行走如飛,大家還沒有看清,他已經連著過了幾家屋頂,跳到另一道街上揚長而去了。大家張口結舌,好半天才回過味來,說不好了,這鄭雲莫不是臥底的國民黨特務,不然哪裏有這樣的好身手?但議論歸議論,畢竟沒有真憑實據,大家誰也不敢亂說,從此鄭雲三天兩頭不出工,生產隊長也不敢再說什麽,大家見了他都繞著走,好在鄭雲除了好吃懶做外,也沒有其他的毛病,大家不和他來往,他也不和大家來往,幾年過去,大家見他也沒有其他越軌的地方,對他的特務嫌疑漸漸地也就消失了。


    公社書記聽了民兵連長的介紹很生氣,對大隊書記說你們怎麽搞的,現在國際形勢很複雜,高天滾滾寒流急,蘇修美帝蔣匪幫亡我之心不死,國民黨特務潛伏在身旁這麽多年你們竟然不匯報,警惕性哪裏去了?你這個大隊書記不合格,我看得讓這個同誌(指民兵連長)幹。民兵連長高興得想笑又不敢笑,臉部一陣**。公社書記迅速布置,親自帶領民兵前去抓特務,一行人如臨大敵地趕到鄭雲家裏,適值中午,鄭雲卻還在家裏睡大覺,他老婆和孩子都到自留地幹活去了,這下子不費吹灰之力逮了個正著,幾個民兵使足力氣,把鄭雲捆得象個粽子。捉賊拿贓,從他家翻出來許多花生豆料,正是生產隊倉庫丟失的東西。可是這些東西是怎麽從那麽嚴實的倉庫裏偷出來的呢?審問鄭雲,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公社書記不耐煩了,揮手讓民兵把鄭雲押走,留下民兵連長帶幾個本村的民兵繼續清查。


    民兵連長本就對鄭雲有意見,現在又有了升任大隊書記的前途,當下不敢怠慢,帶著幾個人把鄭家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鄭雲床底下拖出一個奇怪的小木箱來。打開木箱,裏麵隻有一個奇形怪狀的木偶,木偶身上畫著密密麻麻的符號,看上去象是穿了一層衣服,騷臭難言。這東西太詭異了,大家誰也搞不明白。圍觀的村人裏麵有人說本村跳大神做殯物的八婆婆好象也有過這種東西,快叫她來看看。八婆婆被請來後,隻看了一眼木偶臉就白了,連聲說燒掉燒掉,鄭雲就是用這東西去偷倉庫的。民兵連長一聽這是做賊的證據,當然不同意燒掉了,想不到八婆婆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抓過木偶就朝家裏跑,一聲喊,民兵連長楞了很長時間,才喝令幾個民兵去追,等他們追到後已經晚了,那隻木偶已被八婆婆扔到了自家正燒著的爐灶裏。隻見爐灶裏猛然騰出一股黑煙,裏麵似乎還發出淒厲的尖叫聲,片刻就消失了,剛才還陽光明媚的天色仿佛也驟然暗淡了一下。八婆婆拍著胸脯說可嚇死我了,這是個妖孽啊,幸虧遇見了我老婆子。原來這木偶是一種巫蠱,又稱厭魅、厴魅,是一種害人的法術,尋常的木偶自然不能害人,可怖的是真有術法的巫師,能將人的生魂拘押在裏麵,從而能夠驅役作惡。相傳以前有活人殉葬的風俗,後來不允許活人生殉了,權貴大戶人家做殯事隻好用木偶或紙偶代替。那些木偶或紙偶(俗稱金童玉女)隨葬後就可以化成護棺鬼,保護著主人的墓室不被盜墓的破壞。可是木偶或紙偶隻是一些普通的死物,那裏能起護棺的作用?有些權貴人家就偷偷地請一些巫師,花大價錢,把活人的生魂拘押在木偶或紙偶裏,這樣日深月久,在墓室裏就能夠化為厲鬼,最早的盜墓賊不知道這種厲害,往往死在金童玉女護棺鬼手中,直到後來有些道士掌握了某些密法,才鎮壓住護棺惡鬼。這種拘押活人生魂的做法在道門裏也有,稱作“驅神點將”,不過他們是為了治病驅邪,替人消災納福,止塞瘀非,決不是民間的害人法術,這鄭雲會厭魅術,一定來路不正啊。


    八婆婆說得口滑,把她自己原來的職業都忘了,直到看見大家都離她遠遠地,用懷疑懼怕的眼光看著她,才知趣得閉上了嘴。民兵連長嚴厲的訓斥她,說你的封建迷信思想還沒徹底改造好哇,再散布這些謠言,當心把你送到政府抓起來。不過今天這件事誰也別朝外說,說出去別人也不會信,鄉裏鄉親的,別給自己惹麻煩。這是破壞犯罪證據啊,誰說出去看誰吃官司。木偶的事就這樣過去了,不過鄭雲自從被抓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有人說鄭雲在監獄裏生病死了,也有人說鄭雲在被押往監獄的路上就逃掉了,幾個公安押解著他,鄭雲還帶著鐐銬,突然間那鄭雲朝天空跳去,十幾米高的天空仿佛開了一個洞,很緩慢的把他吞噬了,幾個公安嚇得癱在地上,那裏還敢開槍?說的人說得有板有眼,聽的人大多似信非信。鄭雲這一去不回來,他老婆等了幾年,嫁給了本村的一個光棍漢,他的兒子現在也成家了,我回老家的時候有時也能遇到他,見了人總是傻乎乎的笑,聽村裏人說,和他爹性情差不多,一樣地好吃懶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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