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術在天書裏被認為是旁門小術,隻有入世之術,沒有出世之方,所以記載很少,隻對幾種特殊的風水作了些描述,而且語焉不詳。盧生他老人家想必當年衣食無憂,體會不到底層人們生活的艱辛。我和張鐵嘴學習秘術,發現盧生吹噓的高深術法不過是屠龍之技,英雄無用武之地,還不如這些算命堪輿之術,雖然俗淺,總能夠蒙點小錢,混口飯吃。


    對於風水術,現代科學也承認它存在部分的合理性和科學性。風水術處理建築物與周圍環境的關係,使人造物與天造物達成一種和諧的構置,處理的是人與環境的關係,現代建築學完全可以古為中用,吸收古代風水術合理的內核,讓建築設計更科學、更全麵。當然現代科學隻承認風水術對陽宅的作用,對陰宅風水卻一概視為封建糟粕,其原因就是因為現代科學不承認魂魄的存在,在這一點上,我和張鐵嘴對現代科學的形而上學一直心懷腹誹。


    在我國的正史上,曾記載一件可信度極高的事情。東晉江東刺史陶侃小時侯家境貧寒,放牛為生,誰知道一個不慎,那頭牛有一天突然不見了。小陶侃四處尋找,正在著急之際,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告訴他“前方山岡上有一頭牛,窩在一個水窪裏,似乎正在睡眠”,小陶侃如言找到牛,心中十分高興,那老人又說道“牛眠之地為風水寶地,葬之可發後人”,陶侃父親死後,就被陶侃葬於此地,從此陶家家境好轉,後來竟成為江東的顯赫家族,所以後來的風水術裏把風水寶地也成為牛眠之地。


    以我和張鐵嘴的理解,銅山西崩,靈鍾東應雖然未必那麽**,但生者死者的血脈魂魄相通卻是必然的,祖林是後人經常涉足之地,雖然死者的魂魄已經煙消雲散,但生者的靈魂還會對屍骨萌發自然的親近衝動,從而形成一種氣場,好的風水之地就會對生者形成蔭佑。不過這種蔭佑隻是對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後人起作用,並不能蔭佑完全不認識的後代,現存的風水術無限誇大這種蔭佑作用,其實並不了解魂魄的本質。俗話說“富貴不過三代”,也通過世俗現象印證了這個道理。


    天書中認可風水輪流轉的道理,較其他記載更為獨特的是,盧生認為同一個風水可以通過轉換改變吉凶之道。按照這個理論,我和張鐵嘴以前就探討過開采石油、煤炭等礦藏是否對風水格局造成影響。例如說開采煤礦,尤其是廢棄之後,很多地方常常會采取填土的方式把它填平,其實其他地方的土與地脈不相連貫,即使填滿也是無用,就好像人長了疥瘡一樣,即便挖了其他地方的肉來補上,也是徒勞無益。


    洗完腳躺在**,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我們三個人以前都沒有到過山西,一路上坐在朱縣長的車裏又說又笑。人說山西好風光,地肥水美五穀香,山西是個好地方啊,全國人民都知道。張鐵嘴說自己以前也是個風流人物,還記得在生產隊登台演出時唱過的一首歌:汾河流水嘩啦啦,陽春三月看杏花,待到五月杏兒熟,大麥小麥又揚花。山西山肥水美,人傑地靈,交城的山,交城的水,遊擊隊出了個華政委,山西出了不少大人物啊,好像五虎上將許世友將軍也是山西人?我奚落他說,老許好像是河南人吧,生前盡忠,死後盡孝,回老家土葬,你怎麽把他運到山西了?小心將軍的英魂找你算賬。


    我和張鐵嘴貧來貧去,一路上充滿憧憬,到了山西境內卻大失所望。到處滿目蒼涼,男人表情木訥,女人麵黃肌瘦,就像後來興起的“西北風”唱的那樣:日頭從坡上走過,照著我的窯洞,曬著我的胳膊,還有我的牛跟著我,整個生活環境似乎沉悶壓抑了上千年。就連在煤礦裏見到的男人,除了結實有力的臂膀和粗獷黝黑的麵孔、幹活賣力氣外,生活也是平庸、懶散。由於煤的蘊藏量豐富,這裏也造就了一大批富有的礦場主,這些人用十分低廉的成本,占有了大量的地下礦產資源,攫取了高額利潤,過上了奢侈豪華的生活,這家煤礦的主人朱老板無疑就是這些先富起來的人之一。有開采就有運輸,還有另外一批人不采礦,以運煤為業,他們利用自己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在煤炭外運環節上,這些人很多不是當地人,而是有著很深背景的外地人,當時有所謂“官倒”的說法,就是指的他們。象大老王這樣的司機師傅,有著雙重身份,既為當地的礦主雇傭,有時也為這些人幹活,掙點外快貼補家用。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句話雖然不那麽中聽,卻實在是一條顛撲不破的至理明言。


    我歎了一口氣,正要閉上眼晴強迫自己睡去,門突然輕輕開了,我坐起身一看,原來是那個幹瘦老板在大老王那裏吸了幾口白麵,精神抖擻地回來了。


    “聽說你們是來為朱老板鎮妖除鬼的茅山道士?”幹瘦老板進來就衝我直瞪眼。


    我知道這些人對朱老板恨之入骨,連忙搖頭表明立場。這樣的人渣哪裏值得我們出手搭救?我雖然是修道之士,可也是無產階級中的一員哪,有著愛憎分明的階級立場,怎能為剝削咱們的資產階級賣命?實話跟你說吧,我根本就不想來,可是我們的掌門真人張天師慈悲為懷,非要來搭救朱老板,我又有什麽辦法?


    幹瘦老板大喜,抱著我的肩膀直搖晃。老弟啊,哥哥早就看出你是一個豪爽漢子,很想交你這個朋友。這朱老板是我們這地方一霸,為非作歹,欺壓良善,如今突然中邪,正是天理報應,怎麽你們的領導,那個掌門張天師如此好歹不分?


    “這朱老板經營煤礦發家,幾年來光塌方就死了多少人?可是他有錢有勢,買通了許多官員,老百姓卻沒有說理的地方。”


    “不瞞老弟說,哥哥當年也曾到北京告禦狀來著,中央領導好啊,批示要嚴查。誰知道批示到了這裏沒有了下文,這些人官官相衛,硬說我是誣陷好人。他娘的,我能拿婆娘的清白去誣陷這個王八蛋?”


    幹瘦老板說到傷心處,嚎啕大哭,不住用手拍打著床板。大老王聽見哭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連忙跑過來,一看是老板在痛哭,忍不住怒道“你,這麽晚嚎喪嚇死人了,外麵冤死鬼這麽多,你要把他們都招來啊?"


    幹瘦老板一下停住了哭聲,臉上充滿了驚恐,他向外麵的黑暗看了看,仿佛黑暗中時刻會跳出來無數的妖魔鬼怪。我看見他們懼怕的神色,忍不住有些好笑,正要向兩人講解一下無神論的道理,忽然聽見外麵隱約又有嘶嘶的聲音傳來。


    難道又是那隻怪鳥?我一回頭,卻發現大老王和幹瘦老板滿臉驚慌,又有蛇要化鳥了,明天又要死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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