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妖的身體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他的五官已經扭曲變化,眼睛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紅色。他身形起在離地三尺左右的地方,淩虛而立,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茅山術法,幾曾有不傳之密?師兄師姐隻知道仙為純陽之體,卻不知修煉陰神亦可修仙的道理。是陰非陰,是虛非虛,分之無可分,合之無可合,一樣可抵達形神俱妙之境。師姐以玄陰之術偏要求純陽之道,不免身受反齧墮入輪回,倒不如小師弟及時覺悟,修成煉虛合神之道。”


    道妖露出悲天憫人的眼神,似乎對師兄師姐充滿憐惜。他連連搖頭,“無影無形,就是幻化之境,一朝頓悟,即成修行之體。當初我脫離本宗,轉投全真門下,求的正是覺悟之道,如今看來實是高明之舉啊,茅山宗招魂畫符,隻能體外為用,不能破心中覺悟之謎,隻可惜師兄師姐囿於門戶之見,始終不能學習外派術法,不懂它山之石亦可攻玉、兼容並包的道理。”


    “好!”我大聲叫了一聲好,忽然又警覺不對,連忙按住了自己的嘴巴。覺悟不覺悟之語,玄而又玄,我聽得糊裏糊塗,但學習外派精髓,不能囿於門戶卻讓我深有同感。我以前始終以天書傳人自居,不自覺地排斥其他術法,直到在西安遇見邵大師的卜術,才知道其他術法也有一定的科學道理,在鎮嶽宮裏師從了空禪師後,更加明白了修煉功夫的絕佳法門,進境自是一日千裏,在極短的時間裏修成靈魂離體就是明證但眼前道妖呈現出這般的詭異模樣,又怎能讓人相信他得到了修行的真髓?偏偏他自己絲毫沒有覺察上猶自露出一種洋洋得意的笑容。


    “赤脈貫瞳”,不知怎的,看見道妖眼睛中妖異的紅色,我突然間想到相書中的這句術語,不禁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道妖沉浸在自己得成大道的喜悅中,身子在虛空中跨出了一步。


    “仙者,空行者也,能羽化飛升空行走,不正是道家之仙界嗎?”


    我隱隱覺得道妖的話不對,一時卻無話可答,正在考慮如何辯駁的時候,卻聽得林外一聲長笑,“仙以人身而練長生以亡靈之身,兀自想成仙麽?”


    笑聲甫落,一人影已飛至林中是我等待多時的任天庭。他笑容可掬,手裏提著一隻鼓鼓的袋子,看見我似乎怔了一下。他衝我點了點頭,微笑道“郎公寺一行知道收獲幾多啊


    我大喜過望,雖然對任天庭的問怔了一下,但急切間也來不及考慮許多。任天庭的到來使我信心大增,雖然這道妖無意對我加害,但妖孽之軀留在世間終究會是禍害,即便他已修成所謂的仙體憑著樹林結界的幫助,我和任天庭完全能合力把他重新封印。“


    不料任天庭問過後並不我的回答,他轉身麵向漂浮在低空中的道妖微微鞠了一躬。


    “天庭想不到。原來竟是故人啊別經年。不知道太衝先生是否康健如昔


    道妖在空中冷哼了一。臉現慍色。“被粉身碎骨。本來康健卻說不得了。多年不見。你地進境不小啊。居然能和這傻小子一起封印老朋友了。佩服。佩服!”


    任天庭裝作聽不懂道妖話中地諷刺之意。轉頭笑著問我道“前幾日你我聯手。可曾聽到太衝先生地名頭沒有?”


    我搖了搖頭。心領神會。“聽說太衝先生是茅山四老之一。身份何等尊貴?隻怕早已證得純陽之體。又怎會淪為妖孽陰身。懼怕這小小地樹林結界?老先生德高望重。真要淪為陰身。隻怕早已羞愧而死了。


    ”


    任天庭笑道:“對啊。傻小子不傻啊。太衝先生修仙之體竟成陰身。相貌已然全非。天庭昏庸。又哪裏認得出先生地本來麵目?”


    道妖明知道我認識他的本源,聽到我在那裏信口開河,一時卻無計可施,他冷笑一聲,向後斜落在地麵上。


    “修煉陰神亦可修仙,老朋友占星已得璿璣真傳,難道也不明白這個道理嗎?隻是不能覺悟,空有絕術又有何用?”


    “你以為你已經覺悟了嗎?”


    道妖又露出自負的表情,他縱起身來,躡地撮起身形。“悟通化理,變化神通,豈不是正覺真悟?”


    任天庭看向半空中得意洋洋的道妖,忍不住連連搖頭


    先生道行高深,何以突然間失去道家本義,妄信詞?”


    “道家修煉,縱然流派多不勝數,卻不失本源,是故茅山龍虎,丹鼎符,都是道家功夫。功夫到了何種程度,就能運用何種神通,並非憑空覺悟。神通變化是改變物質世界,覺悟則隻是意識改變,怎會影響到物質變化?縱然有之,也隻是障眼法等功夫而已,此等功夫早已落於下乘,怕與茅山宗最下等的符咒之術也頗為不如。”


    “道家隻講功夫,不講覺悟,覺悟二字,不過是捕風捉影、水月鏡花,不求自身苦修,卻妄求仙人點化,怎能成就無極大道?覺悟之語,隻可哄騙世間無知小兒,太衝先生如何也這般糊塗?”


    “陰神初出之境,常如莊生化夢之境,一日千裏,隨心所欲,修煉者自以為已修至靈魂離體,回望自身皮囊,如一堆糞土,不如棄之,隻有有識之士,不求速成,隻做遲鈍功夫,陽神可出而勿出,皮囊可棄而勿棄,保守元靈,順其自然,或者可成大道。”


    任天庭不愧是私塾世家子弟,雖然從軍和看管墓地多年,卻仍然改變不了誨人不倦的天性,他說得口滑,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在一邊已經冷汗直流。


    我和張鐵嘴一行來,或為饑餓所逼,或為感情所困,雖然想的是求師訪道,真正做的卻不是修身功夫,我在短時間內修到靈魂離體境界,最初心中頗為驚悚,後來總算以為自己機緣巧合,得遇了空禪師等前輩明師指點,方才有一日千裏的進境,但後來種種遭遇,卻證出自己的修煉似乎出現了什麽偏差,表麵的正大光明漸漸消失殆盡,露出底層的陰來。


    自己的資質自然談不上聰穎,但依照天書秘術按步就班地修習,縱然進境緩慢,卻不會有什麽偏差,導致陽為陰奪的功虧一簣,雖然不明所以,卻可以肯定自身的修煉出現了大錯誤。我心下沮喪,抬起頭來,卻發現道妖已重新踏上地麵,他臉上自負的神情消失了,眼睛直直地瞪向對麵的任天庭。


    “順其自然即成大道?真是迂腐可笑至極。你學得了的皮毛功夫,就以為自己已證得仙術的真諦了嗎?”道妖嘴角露出一絲譏笑,他伸出右手指點著我的方向,“就如這蠢笨如牛的小子,修習茅山秘術,竟以為自己得窺門徑,卻不知自己差得遠哩。神智未開,盡是盲修瞎練,求的不過是速死之道。”


    我一聽大怒,催動掌心雷向道妖去,不料雷聲離體,幾道閃光在半空中一折,直擊向正在一旁喋喋不休的任天庭。


    “轟隆”一聲,任天庭縱身躍,腳下的地麵上已被轟擊出一處深坑,露出盤根錯節猶如眾多蟒蛇纏繞的樹樹根。多少日子沒和人戰鬥,身手生疏了?我怔了一怔,手中掌心雷連珠般向道妖發出,那些爆雷卻猶如長了眼睛一般,在空中折向任天庭,任天庭大罵一聲,連續跳躍躲閃,由於樹林內枝葉交蓋,騰挪不便,身形已顯得頗為狼狽。


    “你這子,失心瘋了啊,我是任天庭!”任天庭高聲怒喝,他雙手飛舞,幾隻掌心雷被他握在手中,瞬間灰飛湮滅。


    道妖嗬嗬大笑,笑聲未,他突然躍起在低空,伸手向任天庭懷中抓去,任天庭身形扭動,竟然不輸於道妖的身外化身術法,閃電般避開了道妖形如鬼魅般的一抓。


    我叫了一聲好,那道妖眼見無法追及任天庭,一聲長笑,伸手向我抓來,、我來不及躲閃,一時不及細想,手中五雷向他迎麵擊去,道妖並不躲閃,反手抓向背後!


    “嗤“的一聲,任天庭身穿的破舊長袍被撕裂了。原來任天庭見我危難,飛身來救,不料一隻掌心雷竟擊向他的麵部,待他攥滅暴雷,再要抵擋道妖快捷無論的一抓已然不及,胸口的棉袍被道妖硬生生地抓去了一塊。


    道妖一招得手,再不停留,趁著任天庭一怔的功夫,騰身自樹林上方的空隙中飛出。


    我發聲喊,跟著道妖的身形飛起,正要衝過空隙,身子突然如遭電亟,一陣劇痛自五髒六腑內傳來,登時隻覺得天旋地轉,“咕咚”一聲栽落在在地麵上,耳中依稀還能聽見刺耳的狂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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