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個熊,這茅山法師喪盡天良呀!”地丙道人的口頭禪從我嘴裏吐出那也是毫不遜色。我驚怒交集,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姓鄧的道士陰陽雙修,當年就戕害了多少女人性命,如今他不思悔改,竟然弄出魂魄煉丹的勾當,想那魂魄有形無質,能練出什麽狗屁金丹?


    “仙道之修,在於魂魄合練,那是鍛煉自身的魂魄,哪有勾取別人性命的道理?這姓鄧的法師腦袋被驢踢了,茅山宗那些研究煉魂丹的道士良心都被狗吃啦!”


    天乙和地丙道人齊聲叫好,地丙道人大聲說:“道爺看見茅山宗的道士就生氣,裝神弄鬼,陰狠毒辣,哪有我們奇門遁甲光明正大、慈悲為懷?奶奶個熊,他殺了我們人丁師弟,茅山道士個個都得抵命!”


    白衣女人微笑冷笑,天乙道人見我不肯聯手,自知無法困住對手,當下順水推舟。向白衣女人拱了拱手說:“尊駕既然不是凶手,靈寶三奇也不願多結梁子,大家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但那姓鄧的道士是害我師弟和張掌門的真凶,還盼尊駕能夠告知他的去處,否則也休怪我們三人多加得罪。”


    天乙道人說話軟中帶硬,他的一句“我們三人”,自然把我也包含在內,白衣女人怔了一怔,她看了看我,又回頭看看在木凳上呆若木雞的張鐵嘴,忽然笑道:“我為什麽不能告知?這個師侄本來就是假的,我們兩人相互提防,各自心懷鬼胎,早晚反目成仇,哼,他擄去張鐵嘴的元神,已經是我的仇人啦,自然要找他拚命。”


    “不過這鄧師侄心機太重,我和他一路同行,多次試探居然探聽不到他的居處,嘿嘿,當真是後生可畏啊,但他口風再嚴,卻終於百密一疏,被我看出其中破綻,猜出了他的隱修之處。


    “原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鄧師侄在百棺地有一同黨。是一個中年和尚,壞和尚為惡道提供亡靈魂魄煉丹,惡道為壞和尚提供金銀財物修什麽鬼眼天羅,幾年來狼狽為jian,不知做盡了多少壞事。隻是這兩個人都是jian惡狡猾之徒,他們相互利用又相互欺詐,彼此之間並不信任。”


    “百棺地雖為聚陰之地,但近些年來那些貪官的魂魄卻難以盜取,據說是被百棺地的無明禪師施加封印的緣故,這兩個惡人與無明禪師結仇,想必也是這個原因。嘿嘿,無明禪師法力高強,他的師兄無語老和尚更是登峰造極,這兩個惡人攛掇我去尋他們的晦氣,這不是拿我向火上烤麽?”


    “那個中年和尚無法盜取聚陰之魂,就四處搞些新喪的魂魄濫竽充數,鄧師侄被蒙在鼓裏,他以新喪魂魄煉丹,靈力不足,自然徒勞無功;中年和尚自以為得計,殊不知鄧師侄給他的金銀財物也是假的。不過是些雄黃金、砒霜銀,他以此修煉,也是事倍功半,哈哈,哈哈哈!”


    我和天乙、地丙道人也是哈哈大笑,這兩個廝鳥相互欺騙,到最後都是害人又害己,確實是天意懲jian。我想起如蘭和尚被我們擒住後滿口扯謊,他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居然把我們都騙了過去,當真是jian猾如賊。看來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亦真亦假,假中藏真,他說凶手是一個女人和一個中年道士,自能騙得我們相信,這惡僧把佛門禪理轉作說謊竅門,居然也是大有效驗。


    天乙道人笑畢,又道:“這兩個惡人相互欺詐,尊駕怎生就知道了姓鄧的凶手隱修之處?莫非是那和尚私下故意泄lou?”


    白衣女人冷笑道:“你們師父招徒不察,怪不得奇門遁甲衰落式微,靈寶三奇粗陋愚蠢,從此不可再稱“靈寶”二字。雄黃金、砒霜銀又稱丹陽金,茅山煉丹一脈本就在丹陽秣陵,凶手定是在丹陽隱修,此事甚是易知,又何必別人泄lou?”


    丹陽秣陵!我聽得一呆,這地方似乎在哪裏聽說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天乙和地丙道人早已歡呼跳躍,兩個人聽說凶手就在丹陽。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趕往秣陵,為人丁師弟報仇雪恨。


    兩個人急不可耐,催促我馬上動身,我搖頭不肯,你們兩人無牽無掛,說走就走,我怎麽辦?總不能扔下老張師徒倆的屍體不管,如果腐爛,找回元神魂魄又有何用?須得想個穩妥法兒才是。


    天乙、地丙抓耳撓腮,地丙道人突然跳起身說道:“哈哈,我想起一個絕妙好法,想那世俗人家常用冰櫃冰箱貯藏食品,冷凍之法可保屍體不腐,咱們不妨試上一試。”


    我怒道:“什麽不妨一試,凍豬頭肉麽?僵斃之人,血管經脈俱已脆裂,關節厘斷,就連骨骼也會攣縮,到時即便魂魄回歸,也隻得個百病纏身的傷殘之軀,你想的是什麽狗屁好法?!”


    地丙道人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白衣女人忽道:“我倒有一個辦法,定然可行。玄陰之地,靈魂不散,屍體亦可不爛,我們可以把張掌門的身體寄存在百棺地,隻不過那些和尚冥頑不靈,能否接納可就難說的緊了。”


    玄陰之地?我心中一亮,笑著對她說:“我們為何能從百棺地拖險?並非我們術法高強,是因為那無語老禪師和我沾親帶故啊,實不相瞞,我家祖上是大財主。老和尚的俗家姐姐是祖上的六姨太,嘿嘿,老和尚最是念舊,見我求他辦事,自然是有求必應,我們這就趕往百棺地。”


    白衣女人將信將疑,她俯下身,仔細看了看坐在一旁毫無知覺的張鐵嘴師徒,神情很是關心,良久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站起身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分頭行動罷。那姓鄧的惡道術法高深,更兼陰險狡詐,你們還須小心提防才是。”


    一語未了,她的身形已遠在數裏之外,山坡下隻見一點黑影絕塵而去。空氣中淡淡的屍臭味慢慢消失了,天乙道人皺眉道:“這女人究竟是什麽路數?她雖然貌若天仙,但身懷屍臭,顯見得六根不淨,絕非什麽仙體。對了,我見她對張掌門好似一往情深啊,如何小師父卻說她並非女人?”


    我長歎一聲,把道妖誤入邪途,終致淪入魔道一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們,兩個道人聽得發呆,又想起白衣女人對張鐵嘴含情脈脈的模樣,忍不住就要嘔吐,天乙道人歎息說:“萬物雌雄有別,怎能互換?修仙不成也就罷了,偏要生出這等不倫之舉,實在是可畏可歎。我們奇門遁甲專修術數,即便無成,終究不傷自身,茅山術法雖煉自身魂魄,一個不慎,卻致走火入魔,縱是常人之身也不能得。這等術法不修也罷。”


    地丙道人接道:“術法淪入魔道,改換身體分泌也是有的。我在長白山曾聽那幫參客傳說,南方有一個國家能以藥物改換性別,從小給男童飼藥,長大後轉為女身,呼為”人妖“,不知是真是假,不過從太吉先生的境況看,此事料來非虛。”


    三個人慨歎一番,準備動身。地丙道人在山坡上就地取材,做就一副滑竿,又做了兩副有孔洞的大木箱,把木箱綁在滑竿上,又把張鐵嘴師徒分別裝進箱中。天乙道人較我年長,我要和地丙道人抬竿,他非是不肯,兄弟倆搶著把滑竿抬起,雄赳赳地趕下山坡。


    兩個道人見識過凶手的術法修為,自知要為人丁師弟報仇,還須依仗在我的身上,當下對張鐵嘴師徒殷勤備至,兩個人小心翼翼,寧肯被腳下的荊棘劃得皮破血流,也不肯讓肩上的滑竿傾斜一下,我又好笑又感動,見他們在山坡下轉向百棺地方向,連忙把他們叫住。


    “咱們不是要到百棺地麽?”地丙道人抬著滑竿,瞪大雙眼迷惑不解。


    到百棺地幹什麽,難道你們也以為我和那老和尚有親?我笑道,剛才是誆騙道妖之語,兩位怎可當真?那道妖人倫不分,隻怕也是喜怒無常,咱們對他決不能輕信,所謂到百棺地寄存,正是要他摸不清咱們的真實意圖,嘿嘿,玄陰之地,並非百棺地獨有,自然另有去處。


    我們三人回到那家小客棧,客棧主人見到我們話都不敢多說半句,不住地打著哆嗦,昨晚一夜驚魂,一家人都以為碰見了江湖黑道,一個個驚恐不安。我見他們害怕,好言撫慰了幾句,天乙道人又從背包裏取出一顆寶珠送給老板,一家人才漸漸安下心來,張羅著給我們做飯。


    吃過午飯,三個人一起商議重回山西的事情。我想起自己身陷囹圄之際被文小姐領回,就此不告而別也太過意不去,但如今天氣已熱,張鐵嘴師徒失去魂魄的身體隻怕當不得幾天曝曬,耽擱不得,正在為難之際,忽聽客棧老板說,他的一家親戚就住在海澱區,距文小姐家不遠,可以打電話讓這個親戚給文小姐捎話,我心下大喜,連忙把文小姐的詳細住址寫在紙上。客棧老板接過紙條,又問起文小姐若問起我們的去處該怎麽辦,丹陽秣陵就是現在的南京,南京那麽大,我又從未去過,哪裏知道什麽具體地點?


    恰在這時,外麵一個稚聲稚氣的聲音唱道:“莫愁湖邊走,勸君莫憂愁”,這是當時很流行的一首歌曲,婦孺皆知,連這客棧老板不滿5歲的小女兒也會哼唱。這莫愁湖不就在南京嗎?我靈機一動,連忙取過紙條,在上麵歪歪扭扭地寫上了“莫愁湖畔見”幾個大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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