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居庸聲音之中,有著一股強大的威嚴,帶著如山般的壓力,心誌但凡弱一點的,當場就得跪下。


    這是權力帶來的勢,讓人本能臣服。除此之外,還有他本身的武力在起作用。


    李原神色一冷,沉聲道:“本朝不興跪禮,文武百官大朝會上朝見天子,也不過拱手作揖。鄭大人卻讓我跪拜你,難道你比天子還尊貴?”


    鄭居庸強大的氣勢一滯,見官威對李原無用,眼中不由閃過陰鬱之色。


    他冷冷的盯著李原:“誰給你的膽子在州府殺人?誰給你的權力對上官動手?莫非仗著有點背景,就無法無天,不把朝廷律令放在眼中?”


    李原不卑不亢道:“是蕭嘯天先對我出手,我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自衛,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問一下,大家有目共睹。”


    “嗯?是這樣嗎?”


    鄭居庸看向一眾賓客,眾人皆遲疑,張有道出列道:“下官盧山郡錄事參軍張有道,可以證明李知寨所言不虛。蕭總管武斷的認為是李知寨殺了蕭龍韜,卻又拿不出證據,惱羞成怒之下,就強行動手,才引起一場大戰。鄭家一群人圍攻李知寨,李知寨在防守過程中不慎用力過猛,打死了幾個人,倒也怪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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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居庸見眾人皆附和,證明事實確實這麽回事,麵皮不由抽了抽,知道想借題發揮,發落李原以打擊王稟的想法破產。


    要隻是個一般知寨,拿下也就是了,有沒有證據不重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莫須有的罪名都能將其斬了。


    可這姓李的小子卻是大有來頭,對付普通人的手段難以用在他身上。


    更何況還有王稟一力回護,沒有證據還真不能把人家怎麽樣,否則自己也會倒黴。


    鄭居庸臉色緩和,撫須說道:“罷了,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公然大打出手太失體統。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王總管切不可傷害蕭總管,否則朝廷那邊不好交代。”


    王稟道:“蕭家多有不軌之行,本將建議將其抄家,不宜在姑息養奸。”


    鄭居庸語氣重了些:“王總管,本官剛才說過,蕭總管是大趙忠臣,蕭家是本官治下良善之家,你縱然對他們有意見,但也不能公報私仇,爛施刑威,否則朝廷法度何在?”


    王稟看了一眼鄭居庸,似乎頗為不甘,最後點頭道:“罷了,既然鄭大人一力擔保蕭家是良善之家、大趙忠臣,本將姑且信之,希望大人不要看走了眼。”


    鄭居庸道:“這個就不牢王總管費心了,本官自信不會看錯人。”


    王稟擺擺手:“那好,咱們走吧。”


    他率先離開,李原緊跟在後,張有道一行人也不敢再停留,連穿著孝服的張鶯鶯都一起離開了。


    鄭居庸本想說點什麽,可看蕭家的慘狀,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低聲安慰了幾句,搖頭離開。


    剩餘的人自然一哄而散,沒有誰還敢留在這裏,生怕被蕭家父子遷怒。


    蕭震雷父子目眥欲裂,恨火衝天,看著滿屋子死人,許多都是血脈至親,如今一夕之間,全部陰陽兩隔,心中的仇恨簡直快要吞噬理智,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過對方,隻怕就會不管不顧的報仇雪恨。


    “啊……”


    蕭震雷連續白發人送黑發人,還眼睜睜的看著仇人大搖大擺來去,自己卻無可奈何,不由的仰天悲吼,老淚縱橫,流出的淚水,甚至帶著血。


    “父親,蕭家幾近滅門,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哼,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李原、王稟、張家,還有所有今日冷眼旁觀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那我們要怎麽做?”


    “聯係萬無雲,咱們先忍一忍。隻要有機會,一定要把那小畜生千刀萬剮。”


    ……


    蕭府外麵,蕭震雷淒厲的悲吼聲傳出來,帶著無窮的淒涼、悲傷、憤怒、仇恨,真有種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的感覺。


    不少人暗中歎息,默默無語,心裏唏噓不已。


    經此一役,蕭家算是元氣大傷,一大家子嫡係死的隻剩兩個老人,雖然是最重要的兩個頂梁柱都,可後繼無人,聲勢再也不複以往。


    曾經煊赫一時的雅州頂級世家,就這麽搖搖欲墜,不少人都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又眼看他樓要塌了。


    鄭居庸麵色不好看,哼道:“聖人雲:‘人皆有惻隱之心’,蕭老太爺晚景淒涼至此,就是你們希望看到的?李知寨,你殺了他們家那麽多人,可有愧悔?你若無惻隱之心,與禽獸何異?”


    李原不卑不亢道:“大人隻看到蕭家父子淒涼,卻看不到今日會有多少人家暗中放鞭炮慶祝。


    蕭家良田數萬頃,家中金山銀山,都是巧取豪奪而來,有多少人家被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蕭家崛起過程中,明裏暗裏滅了多少戶人家,令多少人死無全屍?


    這些被害的人可比蕭家父子淒慘太多了,大人為什麽就看不到呢?難道在大人眼中,就隻有蕭家父子才是你治下良民,別人都是可隨意打殺的畜生?”


    “你……”


    鄭居庸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乳臭未幹的小子一統教訓,自覺威嚴受到了嚴重冒犯,但偏偏對方說的話理直氣壯、句句無可反駁,讓他有氣發不出來。


    身邊侍候的一個師爺察言觀色,立刻怒斥道:“大膽,李知寨你怎麽跟知州大人說話?還有無尊卑禮法?”


    “滾,我跟鄭大人說話,何時輪到你一介白身插嘴?”


    李原眼一瞪,目中閃過寒光,宛若實質的殺意撲麵而來,嚇得師爺打了個寒戰,臉色一白,嘴唇哆嗦,不敢再說一個字。


    鄭居庸氣悶無比,也困惑不已,不是說李家這小子是個無能紈絝子弟嗎?怎麽今天表現的怎麽凶悍?


    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還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讓自己看不懂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小子和王稟攪在一起,那和自己肯定不是一路人了,得找個機會打壓一番,最好趕回汴京城去。


    至於殺死李原,他是沒想過的。


    他兄長鄭居中和蔡京不合,已經很難過了,要是再和白時中結死仇,那就等著被整死吧,連卷鋪蓋回家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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