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賀大姑娘的未婚夫?”裴舒芬湊到一旁的張伯爵身邊問道。


    張伯爵回頭瞟了一眼,點頭道正是。鎮國公簡飛揚同賀家的這門親事,滿京城都曉得呢。我們都以為兩年前簡家複爵回京的時候,他們就該成親了。誰知賀大姑娘又病了,鎮國公又等了她兩年,如今喜事是近了。”


    “確是近了。我們家前幾日還收到喜貼了。今年九月,就是他們大喜的日子。”結婚生孩子,是婦人間最愛談論的話題。


    說起鎮國公簡家和左督察禦史賀家的這門親事,真是一波三折。眾人私下裏談論起來,覺得就跟折子戲一樣波瀾起伏,驚心動魄。


    裴舒芬不動聲色地在旁搖著輕羅小扇,定神聽著這些講古。


    “那鎮國公這麽大歲數了,真的連個房裏人都沒有?”裴舒芬聽了半天,有些好奇。


    “沒有,真的沒有。”旁邊的人很肯定地回答,好象她是鎮國公府上的管事嬤嬤一樣,十分肯定的樣子,倒是惹得大家取笑了一回。


    裴舒芬跟著笑了,輕言細語地點頭道家裏頭肯定是沒人,這我信了。不過外頭嗎……”看著大家,做出一幅“你懂得”的樣子。


    湊在一起閑話的這幾個婦人都是成了婚的,也沒有那麽多避諱。聽見裴舒芬意有所指,俱掩袖笑道能夠想著不把人帶到家裏來咯應人,就是極好的男人了。寧遠侯莫因為寧遠侯,就……”想起寧遠侯妻妾之多,這寧遠侯肯定是巴不得別人家也都妻妾成群的。各位交換了個“盡在不言中”的眼神,看著裴舒芬,笑得意味深長。


    裴舒芬被眾人有些嘲笑和憐憫的眼光看得心頭怒起,卻不得發作,隻好在心底裏轉了幾轉,輕聲道男人家管不住,也是常事。不過是在家裏多收幾個人,好歹都是眼皮子底下,好打理。若是在外麵收了人,反而多些是非。家過於善妒,讓男人退而求其次,去花街柳巷留連,染了髒病,吃虧的還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我還是寧願把人抬進來,好過在外麵收人。”


    旁邊有兩個聽了裴舒芬的話,心頭一動,對望一眼,笑著道寧遠侯高見,我們就不打擾了。”說著,趕緊離了這裏,回的條桌旁去了。——這寧遠侯看著溫溫柔柔,可真是不容小覷……


    另外幾個比較厚道,聽不出弦外之音的在一旁附和道寧遠侯這話說得實在。有時候,也是不得不為啊。”


    裴舒芬淡淡一笑,往剛才先走了的兩位那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再跟剩下的幾個人羅嗦,也回的條桌旁去了。


    花會進行到一半,楚中玉以一首大嫂裴舒芬給她捉刀的長短句《卜算子.詠梅》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從中笑”,拔了女眷的頭籌。


    到會的仕子對此長短句驚為神作,又見楚中玉生得國色天香,乃是真正難得的才貌雙全,越發引起了仕子們豪壯的詩情。一時寧遠侯府眾人麵前的條桌上,堆滿了對麵仕子送來的詩作,請求楚二姑娘品評一二。


    安郡王和王妃看了楚中玉的詩作,也都讚不絕口。


    這一次的“問香花主”,非楚中玉莫屬了。而今年的名花,也肯定是臘梅了。


    許心思動得快,立時想到大覺寺觀音法堂後麵的臘梅院,那裏可是有全國最珍稀的臘梅樹種。從明日起,肯定要擠破頭了。如今已是三月三,臘梅都快謝了,不早些動手,到時候連渣子都不剩……


    “回秋,你趕緊,跟珍朧館的大掌櫃說一聲,讓他立即去大覺寺,拿著我的帖子,找方丈,將大覺寺觀音法堂後麵臘梅院裏所有的臘梅花都買下來。——有多少,買多少。將臘梅花瓣收了,給調香房送去提取臘梅香精。記得要快……”許聲音壓得很低,說得又快,謹防別人聽了去。回秋常年跟著許,自然曉得她都說了些。


    珍朧館是許諸多鋪子裏麵的一個香料鋪子,平時也做生意,有各色香袋、香餅、香巾、香扇出售,走得是上層路線,件件價比黃金,俱是精品。


    等許交待完,回秋已經完全明白了,笑著給許行禮道放心,奴婢理會得。”


    每年安郡王府的花會,都會推出一位絕代佳人和一支傾城名花。佳人也就罷了,那名花可不得了,可不是隻讓人賞玩的。


    安郡王府每點出一種名花,當年同那種名花有關的都會大賣。整個大齊朝的仕女貴婦,一到三月三,全盯著安郡王府,就為了今年流行的是樣的首飾,樣的花樣,還有樣的香味兒。不的人,會被人笑話土老帽兒,都不好意思出來跟人走動。同時與之相關的各個銀樓金鋪和首飾作坊,以及各色裁縫鋪子,香料鋪子,都會聞風而動,趁機賺一筆。


    往年許沒有來過花會,等聽到消息的時候,往往都遲了一步。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先機,而對許來說,是從來不肯跟在人後麵拾人牙慧的。——失了先機的生意,不做也罷。


    這一次,許要確保從明日開始,京城裏最高檔的臘梅香,都來自許氏的珍朧館。


    許這邊談笑間,已經給許氏的鋪子定下一盤大生意。


    賀寧馨坐在一旁,對許暗暗歎服,輕輕偎,對許道娘懂得這麽多,可不可以教教女兒?”


    許喜出望外。她以前苦口婆心地勸了賀寧馨多次,想教她些做生意的門道,可是賀寧馨嫌棄她太過“銅臭”,根本就不想學。如今卻主動要求跟著她曆練,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我這些生意,以後都是要留給你的。你若是不想學,我可愁也愁死了。”許笑著攬了賀寧馨在懷裏,輕輕撫了撫她的額發。


    賀寧馨抿嘴笑了笑,對許道娘也分一半的鋪子給大哥和興兒吧。”賀寧馨的大哥賀寧啟,如今在家裏苦讀,準備會試。賀寧啟有個八歲大的賀興元,也早早地啟了蒙,進了學。


    許想起的和孫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道你大嫂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你大哥將來是要做官的,鋪子給了他也是白費。你若是有心,好好打理這些鋪子,給你大哥家分紅就是了。”


    賀寧馨以前學得是經史子集,對商賈之事,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換了一種身份,重新活過,突然對商賈之事也有了興趣。


    宋良玉坐在上首安郡王妃和長公主後麵的條桌上,在上麵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扭股糖一樣地轉來轉去。


    安郡王妃心裏有事,看日頭差不多了,便對身旁的侍女吩咐了一聲,讓她去跟王爺通個氣,今日的花會,就到此為止吧。


    侍女那邊傳了話,安郡王果然點頭允了,對著那邊拿著的詩作竄來竄去的仕子說了幾句話,對麵的人便都回到了的條桌旁。


    安郡王妃對著那邊含笑點頭,側身問了長公主幾句。長公主臉上一紅,倒也應了下來。


    往日裏點花主,定名花,都安郡王妃出頭。今日因為長公主在座,便讓長公主坐了主人席,代安郡王妃給皇後娘娘和寧遠侯的庶妹楚中玉,送了一頂金剛石發冠。今日的名花,不出眾人意料,果然點了臘梅。


    楚中玉見不是安郡王妃給她加冠,安郡王也無絲毫表示,心裏頭微微有些失望。低頭謝了長公主,文文靜靜地回到的條桌旁坐下了。


    宋良玉覷了個空子,偷偷地摸到賀家的條桌旁,在賀寧馨背後輕拍了兩下,低聲道我好象很不開心的樣子,我有些擔心她。”


    賀寧馨留神看了安郡王妃一眼,見她舉止如常,溫文爾雅,完全看不出不開心的樣子。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看你還好。”賀寧馨回頭安慰宋良玉。


    宋良玉有些著急,在後麵拉了賀寧馨的手直打晃你不曉得。我越是心裏有事,越是麵上平靜。我是她親,對她再熟悉不過了。”


    賀寧馨笑著拉了宋良玉坐到條桌旁,道你先歇歇,別著急。等花會散了,你再找你問個仔細。若是真有難事,我們再想辦法,好不好?”


    宋良玉此時別無他法,悶悶地坐到賀寧馨身旁,一杯接一杯的給斟酒喝。


    賀寧馨曉得那不過是果酒,甜絲絲地,並不醉人,也不甚在意。


    安郡王妃在上首看見宋良玉在賀家這邊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起酒來,心裏又好氣又好笑,親自走了,和許說了幾句話,又賞給賀寧馨一支羊脂玉鐲子,才讓人扶了已經有幾分醉意的宋良玉醒酒去了。


    賀寧馨未料到宋良玉完全沒有酒量,連這樣的果酒都讓她醉了,越發覺得好笑。


    此時天色不早,王府的管事嬤嬤出來讓大家去王府的偏廳用晚飯。


    花會上的人便三三兩兩散了去。


    先前許見簡老帶著簡飛怡進來,也忙帶著賀寧馨跟她們問安敘話。隻是簡老一直淡淡地,簡飛怡又心不在焉,不想理人的樣子。許也是有氣性的人,見狀便告辭回到的條桌旁,不再搭理簡老。


    而簡老本來已經起了心要遠著賀家的人,卻偶爾聽到了那些說起天水碧和極品綠翡頭麵,那雙眼睛就再也沒能離了賀寧馨頭上身上。等看到安郡王妃也對賀家的人青睞有加,簡老再有一腔心思,也在心裏重新掂量了十七八個來回。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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