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飛振的話讓簡飛揚的火騰地一聲就上來了。


    “你指什麽指?!


    把手拿開!”簡飛揚一邊嗬斥,一邊伸出手去,將簡飛振指著賀寧馨的手指一折一掰,又順手拉著他的胳膊反擰到他身後,將他轉了過來。


    簡飛振被簡飛揚反擰著胳膊,氣得想要大叫。


    簡飛揚見了更是生氣,一腳踹在他腿彎處,將他踢得跪了下來。


    簡飛振跪著的方向,正對著坐在那裏飛針走線的盧嬤嬤。


    盧嬤嬤卻仍是安然地坐在那裏,似乎對屋裏的打鬥聲完全聽不進去。


    賀寧馨本想勸一勸簡飛揚,可是轉而一想,簡飛振實在也是欠揍,就讓他嫡親大哥修理他幾下也好。


    再說這對兄弟,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嫡親的兄弟。哥哥以為自己庶長子,弟弟以為自己是嫡長子,又被盧盈打一個,捧一個,過了二十多年。他們兄弟倆的隔閡,不是一時半回就能消磨掉的。


    一也許讓他們打一架,效果還好些。再說簡飛揚心情不好,賀寧馨很賢惠地覺得應該讓他發泄一下。而自動送上門的簡飛振當然是個再合適不過的靶子。


    賀寧馨便心安理得的走到一旁的繡架前麵,看那繡樣看入了神,裝作不知道那邊兄弟倆所謂的“打架”其實是簡飛揚壓倒性的胖揍簡飛振。簡飛振除了慘叫抱頭下蹲,基本上無還手之力。


    簡飛揚的功夫有家傳,也有在戰場上練出來的近身肉搏的高招。


    他如今心情鬱悶急需有個宣泄的渠道,簡飛振便“榮幸”中選。


    本來簡飛揚還顧忌賀寧馨會不會攔著他,可是偷眼一看,人家已經走到繡架前麵看繡樣去了。


    簡飛揚便放了心,揍起簡飛振來更加得心應手。以前簡飛揚不知道簡飛振是自己的嫡親弟弟以為簡飛振是嫡子,自己是庶子占了他的位置,對這個不成器的弟弟總是有幾分愧疚之心。兄弟倆並不親密,也不融洽,彼此都是麵子情兒。


    想到自己好好的一家人,如今被這個賤婦弄得兄弟反目母子相見不相識,簡飛揚又怒上心頭,出手的拳頭又快又狠。


    隻可惜屋子太過窄小,簡飛揚的拳腳施展不開,隻能盡往簡飛振臉上招呼。


    簡飛振的慘叫聲驚動了院子裏的下人,可是不經屋裏人的傳喚,她們也不敢貿貿然闖進來,都在外頭麵麵相覷。


    扶風實在忍不住,大著膽子對屋裏叫了一聲,道:“夫人!一可要奴婢進來服侍?”


    賀寧馨這才抬起頭往簡飛揚和簡飛振那邊看了一眼。


    卻見簡飛振已經從抱頭下蹲的動作,變為趴在地上,簡飛揚正跨坐在他背上,揮拳揮得正起勁。


    賀寧馨不由撫額哀歎一聲,出言道:“好了,兄弟倆哪有隔夜仇?


    打一架彼此就都氣順了。”


    簡飛揚這才住手,慢慢從簡飛振後背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又輕輕拿腳踢了他一下,輕斥道:“給我起來!一趴在地上像什麽樣子!”


    簡飛振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咄咄嗦嗦、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又拿手指著簡飛揚道:“不是你坐在我背上,我怎麽會起不來?!”


    賀寧馨看見簡飛振臉上頂著兩個大黑眼圈,高直的鼻子下麵掛著兩管鼻血,嘴唇破裂,臉上更是紅腫如豬頭一樣,心情更加舒暢,言笑盈盈地走過來,對簡飛振道:“二弟不是大嫂說你,你是弟弟,還對大哥揮拳,讓人知道說你連兄弟之情都不要了名聲很好聽嗎?”


    簡飛振覺得鼻子那裏有異,趕緊從袖袋裏掏出帕子擦了擦卻發現帕子上有血,知道是鼻子破了,不由悲憤地對賀寧馨道:“大嫂真是會顛倒黑白!


    明明是大哥對小弟揮拳,將小弟打得遍體鱗傷,怎麽就成了小弟對大哥揮拳了?!”


    賀寧馨驚訝地大聲道:“二弟,你可不能這樣說話!剛才明明是你們兄弟倆打架,怎麽你打了人就不認了?一你大哥是軍中出身,拳頭是硬一些,可是你的拳頭也不軟啊!你看,你將你大哥打得”


    說著,賀寧馨將簡飛揚拉過來,往他臉上看了看,沒傷。又拉開他的袖子看了看,沒傷。再看看簡飛揚的拳頭上,攥起來骨節啪啪作響,還是沒傷。


    簡飛振冷笑道:“他的傷在哪裏?你找得到一個給我瞧瞧嗎?一要不要我給你看看我的傷!”


    沒事這麽抗打做什麽?


    賀寧馨白了簡飛揚一眼,輸人不輸陣,硬著頭皮對簡飛振道:“外麵看不到傷口,其實更嚴重,你打得你大哥都是內傷!”


    被賀寧馨拉著袖子的簡飛揚聞言被嗆了一下,連聲咳嗽起來。


    簡飛振雙手一抖,將袖子放了下來,罩了自己胳膊上的傷口,臉如寒霜,對賀寧馨和簡飛揚道:“既然今天大家撕破了臉,也沒什麽好說的。你們不過是看我們娘兒仨不順眼。一咱們分家吧。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以後娘的生養死葬,都由我的來打理,不勞你們費心!”


    簡飛揚聽見這話,下意識往盧嬤嬤那裏看了一眼,見盧嬤嬤還是在專注地縫著自己的小衣裳,對屋裏發生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簡飛振見簡飛揚對一個下人仆婦比自己的嫡母還要好,心裏更是不忿,扭頭哼了一聲,觸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鼻寧馨倒是吃了一驚,未料到簡飛振居然想分家!


    簡飛揚轉過頭來,黑了臉,兩手羊攏,又啪啪地揉了兩下,對簡飛振道:“你今兒是不是吃錯藥了一個勁兒地找抽?”


    簡飛振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對簡飛揚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一你再這樣,我可還手了啊!”說得好象他剛才手下留情了似的。


    賀寧馨有些啼笑皆非。可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不能指望簡飛揚揍簡飛振一頓就能將這些年的恩怨一並了解。


    “二弟,今兒你大哥剛回來還有些事情要了結。等這裏完事之後,你大哥會跟你好好談一談的。


    至於分家的事兒,就不要再說了。說多了,既傷情分,又傷和氣還於事無補。二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賀寧馨終於擺出了大嫂的樣子勸說起來。


    簡飛振也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可是他娘被賀寧馨如同軟禁一樣關了起來,實在讓他憂心如焚。這一個月來,他吃不香,睡不好,實在是很難受。今日大哥要是不給他一個說法,不立時將娘放出來,他跟這兩人沒完!


    賀寧馨勸了蘭天,簡飛振還是不鬆口。


    簡飛揚也有些灰心,對簡飛振道:“就算是要分家,也不是說分就分的。你先回去,咱們以後再說。”


    簡飛振急道:“那我去看一看我娘總可以吧?”


    賀寧馨將暄榮堂徹底封了起來,沒有她的令牌,誰都不能進去。


    簡飛振和簡飛怡試著闖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賀寧馨正色道:“老夫人生了臆病,不僅亂說話,還經常認錯人。


    把她看起來,是為她好,也是為二弟、妹妹,和整午鎮國公府好。二弟若是執意要跟老夫人在一起,跟我們分家,也行。


    不過有個條件,就是二弟和妹妹從此不再是我們簡氏族人!”


    簡飛振聽了賀寧馨的話,比剛才更生氣,又想拿手指指著賀寧馨,可是被簡飛揚一瞪,又有些害怕,將雙手背在背後,怒道:“真是豈有此理!一哪有分家就要逐出族譜的道理!”


    沒有了家族的依靠,他們出去,又能怎麽生活呢?


    簡飛揚這才發話道:“你大嫂說得也是氣話。你先回去,過兩天,等我的事情忙完了,再跟你說說話。大哥今天揍了你,也是為你好。


    一老夫人那裏,你不用擔心,一定不會餓著她,凍著她。她過得日子,肯定比盧嬤嬤以前過得要好百倍。你看那樣艱難的日子,盧嬤嬤都活過來了,老夫人還能活不下去?!”


    簡飛振到了此時已經氣無可氣,聞言不再糾纏,對簡飛揚和賀寧馨拱了拱手,道:“既然你們一意孤行,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一隻望你們別後悔就是!”說著,一甩袖子,大步出了盧嬤嬤的屋子。


    簡飛揚立在屋子〖中〗央,看著簡飛振遠去的背影,心裏翻騰不已。


    賀寧馨也有幾分黯然,對簡飛揚道:“你還有話對娘說嗎?”


    簡飛揚回過神來,轉身同賀寧馨一起,將盧嬤嬤扶到了裏麵的內室裏去。


    三個人進了屋子,簡飛揚將盧嬤嬤攙扶到屋裏靠牆的一張小小的羅漢**坐下,自己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麵前。


    賀寧馨趕緊回身將內室的門關上,又將厚厚的門簾放了下來,以免被人見到簡飛揚這幅樣子。


    盧嬤嬤麵露微笑地看著簡飛揚,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有看他,臉上的神情依然恍惚。


    簡飛揚伸出手去,拉住了盧嬤嬤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又低聲叫了一聲“娘!”


    盧嬤嬤居然下意識地伸出手,在簡飛揚頭上撫了一把,笑嘻嘻地說了一句“揚兒,乖!”


    簡飛揚再也忍不住,將頭埋在盧嬤嬤的膝蓋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賀寧馨站在一旁,也不斷拿帕子拭淚。


    這對母子,曾經離得那麽近,又離得那麽遠。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母子重逢,可是又沒有多長時間,可以讓他們一直這樣母慈子孝下去。


    盧嬤嬤輕輕拍著簡飛揚的後背,一句話都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盧嬤嬤似是累了的樣子,抬眼看向賀寧馨,還拍了拍簡飛揚的後背。


    賀寧馨忙走過來,對簡飛揚道:“娘累了,一會兒表妹就要拿午食過來,我們一起陪娘吃午食吧。”


    簡飛揚點了點頭,低著頭從地上起身,站到一旁。


    盧嬤嬤微笑著端坐在羅漢**,直視前方,兩眼似是有些靈動起來。


    賀寧馨等簡飛揚收拾好了,才同他一起扶著盧嬤嬤來到外屋。


    盧嬤嬤剛想拿起針線再做起來,盧珍嫻同鄭娥已經走了進來,對賀寧馨和簡飛揚行禮道:“大哥、大嫂,午食送來了。”


    賀寧馨忙道:“擺飯吧。咱們一起吃,熱鬧些。”


    盧珍嫻和鄭娥笑著點頭,回身讓外麵拎著食盒的婆子過來擺飯。


    屋裏的長案被移到了牆邊上,以前牆邊的八仙桌被移到了屋裏鼻中,當了飯桌。


    那些婆子將食盒打開,把裏麵的飯菜都拿出來,在八仙桌上一一放好。


    賀寧馨看了看,有給盧嬤嬤吃的紫糯小米薏仁玉米茬子粥,配新炸出來的小銀魚,十分下飯。還有一碟子四喜丸子和壇子肉,是簡飛揚愛吃的。四喜丸子旁邊的鬆仁玉米和鹹魚雞粒豆腐煲,應該是給自己準備的。再看看盧珍嫻和鄭娥麵前,一人隻有一個小碟子的素炒什錦和豆腐丸子,那菜量也就夠貓吃一頓的。


    “吩咐下去,讓廚房再給盧姑娘和鄭姑娘添兩個菜過來。”賀寧馨皺了皺眉,對大廚房的兩個婆子吩咐道。


    盧珍嫻和鄭娥忙攔著賀寧馨,又道:“大嫂別忙,這些夠吃了,是我們讓廚房不要準備那些份例菜的。不過是午食,壓一壓就好了。吃多了怕停食,反而不好。”


    賀寧馨擔心她們兩人太過客氣,笑著道:“不過是份例菜,你們若是吃不了,給你們的丫鬟吃也是一樣的。”


    大廚房的婆子忙應了聲“是”下去準備去了。


    盧嬤嬤一個人坐在上首,慢條斯理地喝著粥,一絲聲音都沒有。


    雖然她瘋傻了這些年,可是從小就培育起來的教養已經刻到了她的骨子裏。


    賀寧馨同簡飛揚在左右兩麵相陪,盧珍嫻和鄭娥在下首打橫相陪。


    一會兒大廚房裏又送來了盧珍嫻和鄭娥的份例菜,擺放到桌子上。


    賀寧馨她們才開始吃起來。


    一時屋裏分外沉默。


    外頭候著的人聽見屋裏鴉雀無聲,知道是用上午食了,都屏息凝氣地在院子裏的等著。


    過了一會兒,屋裏伺候的丫鬟出來,叫了人進來收拾飯桌。


    賀寧馨親自捧了茶,伺候盧嬤嬤漱了兩口,又給她換上飯後用的清茶。


    盧珍嫻不奇怪,鄭娥倒是看了賀寧馨好幾眼,有些詫異的樣子。


    幾個人剛要閑話,外麵有個婆子忙忙地衝進來回道,說二少爺帶著大小姐,還有他們各自院子裏的婆子丫鬟,正跟暄榮堂守門的婆子丫鬟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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