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蘭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如廚房的鼓風機一樣荷荷有聲,除自己,沒人能聽得懂她在說什麽。


    簡飛揚皺了皺眉頭,後退一步,護住了賀寧馨。


    簡飛怡緩步上前,隔著柵欄,看向了牆腳的老婦,正一臉莫名其妙-地站起來,對荷荷呼叫的楊蘭道:“娘,別叫了。”


    正是盧盈的聲音,隻是有些嘶啞。


    簡飛怡抬起頭,將帽兜取下來,看著從牆腳站起來的老婦,一聲“娘”怎麽也叫不出口。


    盧盈卻渾身一振,快步撲到柵欄邊上,看著簡飛怡的模樣,認了半天,才激動地道:“是不是飛怡?是飛怡來看娘了嗎?”


    簡飛怡眼裏的淚奪眶而出,往前走了幾步,卻被旁邊的女番子攔住了,彬彬有禮地道:“夫人,不能再往前了。”不讓簡飛怡靠近柵欄。


    簡飛怡隻好停在離柵欄一步之遙的地方,哽咽著問:“………………你還好吧?”


    盧盈有些失望:“你不願意再叫我一聲‘娘,了嗎?——我是你娘,我真的是你娘啊!”


    簡飛怡拿出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淚,垂了頭,低聲道:“我都知道了。”


    盧盈大急:“你別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騙你的!——你和你二哥都是我親生的!等國公爺回來,自會見分曉!”腦子似乎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


    簡怡臉上的神色漸漸變了,對盧盈道:“老國公爺死了很久了,你都不記得了嗎?”


    盧盈偏著頭,眉頭皺得緊緊地,眼神直愣愣地望著她身邊的一片空地,喃喃地道:“死了嗎?沒死吧?……還是死了?——或者也沒死……?”


    一旁的楊蘭現在回過神來,下死眼盯了站在簡飛怡身後的簡飛揚和賀寧馨一眼,轉身拉著盧盈走到先前的牆腳坐下,對著盧盈比劃了幾下…喉嚨裏繼續荷荷有聲,告訴盧盈,他們不是她倆在等的人。


    盧盈橫了楊蘭一眼,氣呼呼地道:“你的男人不會在救你了…你死了這份心吧!——我的男人就不一樣了,他頂天立地,一定會來救我的!”


    楊蘭似乎被盧盈的話激怒了,揚手就打了盧盈一個耳光。


    盧盈不甘示弱,回手就扇了楊蘭一個耳光,怒道:“你再打我一下試試!”


    楊蘭年老力衰,一下子被盧盈扇到在地上。她不去怒視自己的親生女兒盧盈…卻趴在地上,揚頭看著簡飛揚,滿眼都是惡毒的仇恨和不簡飛揚從來就不將這種人放在眼裏,見狀也隻是輕哼一聲,拿身子擋住了賀寧馨。


    賀寧馨輕歎一聲,將一塊絲帕圍在臉上,從簡飛揚背後走了出來。


    “楊蘭,你惡貫滿盈…也到了要伏法的時候了。你別以為你的靠山會來救你。


    實話跟你說,他十幾年前,就死得不能再死了。這天底下人人皆知…老寧遠侯楚伯讚,於宏宣二年的除夕之夜,從皇宮宴罷歸來,急病而死,死在寧遠侯府內院。”賀寧馨一字一句地道。


    楊蘭從地上爬起來,激烈地搖著頭,表示不信賀寧馨的話。


    簡飛揚也從後麵走上前來,站在賀寧馨身邊,不屑地對楊蘭道:“她說得話,句句屬實。你以為…老寧遠侯若還活著,他能讓我爬上來嗎?——難道你忘了,你們是如何盤算,要拿下我鎮國公府的?”


    說完這話,簡飛揚又轉頭看著盧盈道:“盧盈,敢教你知曉…我簡飛揚不僅有兒子,而且快要有第二個孩子了。無論是男是女,都是我簡家血脈的延續。——你想魚目混珠,渾水摸魚,可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知為人莫做虧心事,舉頭三尺有神明!”想起自己的娘親,真正的簡老夫人盧宜昭吃得苦,受得罪,簡飛揚的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楊蘭從賀寧馨嘴裏說出“老寧遠侯”四個字的時候,都攤坐在地上,麵帶惶恐地看著賀寧馨,似乎在奇怪,她怎麽會知道她等待得是誰?!


    而簡飛揚的話,更是不啻一計重錘,重重地敲在她頭上,將她打得眼冒金星。


    “不信!我不信!他不會死,他不會死的!”楊蘭心裏咆哮著,喉嚨裏嘶吼著,衝到柵欄前,兩手抓著柵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搖晃。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你給我回去坐好!小心吃鞭子啊!”緹騎看守她們的女番子吆喝起來。


    盧盈嚇得瑟縮了一下,躲到一旁去了。


    楊蘭卻怒視著那女番子,啐了她一口。


    女番子大怒,仲手揮起鞭子,將楊蘭抽翻在地。


    簡飛怡嚇了一跳,趕緊退後幾步,躲到邊上去了。


    賀寧馨冷冷地看著在地上翻滾的楊蘭,道:“盧家莊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在你身邊看著你呢。——你這種人,就應該一頭撞死算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你該慶幸老寧遠侯是死了,若是他沒死,如今最想要你死的人,就是他!”


    楊蘭被賀寧馨的話,氣得眼睛裏麵都充了血,目呲欲裂地看著賀寧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簡飛揚便看了看簡飛怡,問她:“你還有沒有話要說?”


    簡飛怡搖搖頭。——盧盈都神智不清了,她還能說什麽?她今日執意要來,也不過是要全自己的一個心願罷了。


    “那咱們回去吧。”簡飛揚伸手扶住了賀寧馨的胳膊。


    賀寧馨點點頭,對瞪著她的楊蘭最後道:“你看什麽看?再看我也是這麽說。若是不信,等你死了,你可以親口去問問老寧遠侯,看看我說得是不是真的。”


    簡飛揚想起自己的娘親和母族的血海深仇,忍不住刻薄地道:“老寧遠侯死後下了十八層地獄,你不知要下到第幾層?!”


    言畢,簡飛怡在最前頭,簡飛揚扶著賀寧馨走在後麵,一起出了詔獄。


    安郡王從旁邊的小門轉出來,對看守楊蘭和盧盈的女番子道:“給她們一碗送行飯,明日就問斬吧。”


    楊蘭一聽便暈了過去,連有些瘋瘋癲癲的盧盈似乎也清醒過來…撲倒在地上大聲哭叫起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還年輕……”


    安郡王嗤笑一聲,背著雙手看著這兩個女人,道:“你不想死,別人就該死了?——你還年輕…別人就是七老八十?你既然下得了狠手,就不要怕報應!”


    緹騎的女番子默默地站在一旁,等著安郡王轉身離去,才對著牢舍裏的楊蘭和盧盈啐了一口,自去吩咐給這兩人準備最後的晚飯。


    到了晚上,楊蘭醒了過來,看著自己麵前一托盤豐盛異常的飯菜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這一生,就這樣完了?!


    怎麽可能?!


    她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她為什麽不能和別人一樣,在這裏呼風喚雨,活得風聲水起?!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聰明,漂亮從不服輸,為什麽會落得這般下場?為什麽不是那些沒有見識的後宅女子得到她這樣的下場,反而是自己這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得到這樣的下場?


    楊蘭在牢舍裏想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和盧盈一起,被推上刑場的高台,看著劊子手的大刀高高舉起的時候,才真的死了心,相信自己是輸了。自己活了兩輩子,卻還是比不過這些她看不起的古人,她到底錯在哪裏?


    楊蘭和盧盈被問斬之後,安郡王曾經問過簡飛揚要不要收斂這兩個人。


    簡飛揚板著臉問安郡王:“我是善惡不分的那種人嗎?——讓我收斂她們,除非她們能讓我娘活過來。當年她們若是沒有那樣心狠手辣,今日也不會有人對她們趕盡殺絕。”


    安郡王點點頭。他也沒有期望簡飛揚會去給這兩人收屍,就算她們在實際上,跟簡飛揚還是有那麽一點真正的血緣關係。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按大齊朝的律例若是為自己的爹娘報仇,手刃仇人,連罪也不入的,而且是人人稱善的壯舉,可以編入《孝子傳》,讓後人傳誦的。


    簡飛揚沒有親自將楊蘭和盧盈殺了,已經是他慈悲為懷了。


    雖然說人死如燈滅,多大的仇都報了,似乎用不著再對伏法的罪犯恨之入骨。可是對被害者的親屬來說,那種失去摯親的痛,永遠不會因罪犯的伏法而被減輕,那種失去親人的悲傷,也永遠不會因為大仇得報而被撫平。


    簡飛揚帶著賀寧馨一起去了自己爹娘靈前祭拜,告訴他們,當年禍害盧家莊和盧宜昭的兩個罪魁禍首已經伏法,他們可以安息了。


    賀寧馨也執了根香,過來拜了三拜,默默地將香插在了靈前。


    回去的路上,簡飛揚問賀寧馨:“你如何能肯定老寧遠侯已死?”


    賀寧馨奇怪地看了簡飛揚一眼,道:“這京城裏人人都知道,你難道不信?”


    簡飛揚深思地道:“我不是不信。隻是覺得奇怪,他費了這麽大力,布了這麽長時間的局,怎麽能一下子就突然死了?——難道真的是上天有眼?”斜睨了賀寧馨一眼。


    賀寧馨沒有說話,微微垂著頭,走在簡飛揚身邊。


    “你想,宏宣二年除夕的時候,聖上才剛剛登基不久。別說對西北、西南和東南這三個地兒的兵士控製不了,就連京城裏麵的文官,那時候都有些不聽使喚。”簡飛揚看著賀寧馨的側臉,笑著問她。


    賀寧馨沒有轉頭,眼望著前方,笑道:“喲,國公爺說這話,可是要誇自己來著?”話鋒一轉,扯到簡飛揚身上。


    簡飛揚失笑,道:“跟我有什麽關係?”


    賀寧馨停下腳步,回身看著簡飛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宏宣三年,沒了寧遠侯鎮守的西南,羌族作亂,一度摧枯拉朽,打到興州府,威脅京畿。先鎮國公簡士弘嫡長子簡飛揚十五歲從軍,從走卒升至校尉。在對羌族一戰中鱷露頭角,手刃羌族首領,斬敵首三萬餘人解京畿之危。羌族之人,從此聞簡飛揚之名而喪膽,稱之‘活閻羅””


    “聖上聞之欣慰,封簡飛揚為忠節將軍。又知簡飛揚乃當年為保自己而身死朝堂的鎮國公簡士弘嫡長子大喜過望。下旨複鎮國公府爵位,廢除龐太後的亂旨,準許簡家子孫科舉入仕,重賜丹書鐵券,世襲罔替。—國公爺,您這麽問,不就是在提醒小婦人嫁了一個多麽厲害的夫君?”賀寧馨掩袖笑道,似乎對當時的情形十分熟悉。


    那時坐在皇位上岌岌可危的宏宣帝,正是有了簡飛揚這一員既忠心,又能幹的猛將,才穩定了西南局勢,又借著複鎮國公府的爵位,將西北軍戶,重新置於簡飛揚的麾下。


    “同時將西南、西北兩路大軍都劃到你名下可見聖上當年的情形有多凶險。”賀寧馨感歎道。


    以宏宣帝的性格,若是有別的選擇,絕對不會讓簡飛揚同時統掌兩路大軍。若是簡飛揚有一絲一毫的不臣之心宏宣帝就會作繭自縛,後果難以預測。


    不過宏宣帝賭贏了。簡飛揚,不如說是鎮國公府的忠心,可鑒日月,從而讓宏宣帝贏得了最寶貴的時間,積蓄自己的力量,一步步從一個毫無奐力的廢太子,成為一個真正執掌天下的帝王。


    簡飛揚有些不好意思,以為這些事情都是賀思平和許夫人跟賀寧馨說的,忙道:“為人臣子忠心自是最重要的。”看了看賀寧馨的臉色,簡飛揚忙又道:“當然,我現下明白了,再忠心,也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我們這個家。”


    總算不負賀寧馨多方的勸告說教。


    賀寧馨抿嘴笑了挎著簡飛揚的胳膊拐上了抄手遊廊,往致遠閣行她記得很清楚,那一年,簡家重入京師世家豪門。那一年,當朝國舅、寧遠侯楚華謹的嫡妻裴舒凡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裴舒凡的娘親,前首輔裴立省的嫡妻夏氏帶著三個庶女從東南越州上京,探病楚府…………


    日月盈昃,寒來暑往。轉眼就滄海桑田,人麵全非了。


    簡飛怡終於平靜下來,恭恭敬敬地過來給簡飛揚和賀寧馨行了禮,才告辭回自己家去。


    因賀寧馨又有了身孕,如今鎮國公府的後院,就又托付給了盧珍嫻。


    “大姑奶奶這件事,總算是過去了。”盧珍嫻一大早,就過來跟賀寧馨說話。


    賀寧馨點點頭,手裏拿了沒有做完的肚兜,又開始飛針走線。


    小子言跟小堂妹玩一會兒,又過來看賀寧馨做一會兒針線,十分急切地等著那小鴨子快快繡好。


    寧遠侯府裏,寧遠侯楚華謹一大早起來,看見蘭姨娘、桂姨娘帶著自己的兩個庶出的大兒子,和齊姨娘所出的女兒和兒子過來請安,便和顏悅色地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就起身要去外院。


    齊姨娘早就被處決了,她的一兒有一女,由蘭姨娘和桂姨娘分別照看著。所幸齊姨娘生前,跟蘭姨娘和桂姨娘沒有大的過節,她們倆也沒有為難這兩個孩子,照顧得妥妥當當。


    楚華謹跟幾個孩子說了話,便想起裴舒芬生的兒子,問道:“世子怎麽沒有來請安?”


    那孩子年歲雖小,卻應該由乳娘帶著天天來晨昏定省才是。


    蘭姨娘笑著道:“回侯爺的話,那孩子昨兒晚上玩得太晚,到半夜才睡。今兒大概還在補眠吧。”


    楚華謹的眉頭皺了皺,不再言語,起身便要出去。


    因寧遠侯府如今沒有正室夫人,蘭姨娘就代管著寧遠侯府的內院,見狀忙對楚華謹道:“侯爺留步。”


    楚華謹有些不耐煩,問蘭姨娘:“還有什麽事?”


    蘭姨娘忙道:“柳太姨娘越發不好了。大夫說,就這幾天了……”心裏也是暗暗叫苦: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死,自己的兒子什麽時候才能娶媳婦?那會兒給兒子定的親事,女家已經很不滿意,想要退婚了。


    楚華謹聽說,沉吟了一會兒,道:“派車,將柳太姨娘送到城郊的莊子上去。她到底是外室,我已經跟老族長說了,將她的名頭從我們楚家的族譜上下了下來。”


    蘭姨娘大喜。


    這就是不承認柳太姨娘的身份了。既然她不是楚家人,也就不是自己兒子的長輩了。管她什麽時候死,都跟自己無關了………………


    桂姨娘也鬆了一口氣和蘭姨娘對視一眼,笑著退下,帶著四個孩子自去料理家事,又忙著給外院傳話找車要將柳夢寒送走。


    柳孌寒如今病得七死八活,懨懨地躺在**,隻有出得氣,沒有入得氣。


    蘭姨娘帶著幾個婆子過來將她抬到藤屜子春凳上的時候,柳夢寒氣喘籲籲地問:“你個賤婢,要帶我去哪裏?——你敢不孝,小心我將來好了提溜兩腳將你賣了。”


    蘭姨娘輕蔑地看了柳夢寒一眼,拿帕子在鼻子前麵蓋著,不屑地道:“你就別鳩占雀巢,做你的春秋大夢了。——還擺你老封君的款呢?不過是個見不得人的外室,還想登堂入室,我勸你從今兒開始就醒醒吧。一朝失足,就該謹言慎行,小心躲在西南那地兒過你的小日子吧又要回來做什麽?你真以為這富貴是這麽好享的?”


    一番話,將柳夢寒氣得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躺在寧遠侯府在京城郊區的一個小莊子裏的一個土炕上了。她剛一醒來,就聽見外麵傳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又活過來了,大聲叫了幾聲。


    一個婆子罵罵咧咧地挪進來,在她身上拍了兩下,道:“好端端地,你嚎什麽喪啊?!”


    柳夢寒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她:“外麵出什麽事了?怎麽到處都是鞭炮聲?”好像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音……


    那婆子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地道:“外麵的鞭炮聲關你什麽事?實話跟你說,我們聖上今日立了太子了!”


    柳夢寒心裏一緊,伸手就抓住那婆子的胳膊不放聲音都高亢了幾分:“立太子?立的誰?是不是姓楚?”


    那婆子甩了好幾下,都甩不開柳夢寒如雞爪一樣雙手,隻好握了拳頭,死命錘打柳夢寒的胳膊,道:“你發白日夢呢?立太子,當然是立我們聖上嫡出的長子大皇子殿下了。——姓楚?你當是老侯爺立世子呢?我看你真的是病糊塗了趁早些早死早超生吧。省得胡說八道,給我們寧遠侯府招禍………………”一邊說,一邊索性拿了旁邊桌上的一個大碗,往柳夢寒頭上敲去。


    柳夢寒應聲而倒,握住那婆子胳膊的手也鬆開了,額角一縷鮮血流了出來。


    那婆子見了,並不驚慌,整了整衣衫,便出去了。


    到了傍晚時分,一卷蘆席裹著著柳夢寒的屍首,從寧遠侯府在京郊的莊子的後門出去,往亂葬崗上扔過去了。


    而京城的皇宮裏麵,此時正是燈火通明的時候。


    宏宣帝早上下旨,立大皇子為太子,封大皇子妃塗氏為太子妃,同時下旨,聲稱自己“永不立後”,後位將永遠虛懸。然後將一應衣冠袍服都著人送了過去,又命欽天監挑選吉日,讓太子和太子妃移居東宮。


    因西南大旱,朝廷上下正是儉省的時候,宏宣帝立太子,就並沒有如同以往一樣,舉行隆重的儀式,又或是大宴群臣。


    不過雖然沒有同往常一樣舉行國宴,可是宮裏麵的家宴還是要聖立儲,對大齊朝的皇室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關係著皇位的傳承,和大齊朝的江山永固。


    大皇子換上了太子的朝服,扶著同樣換了太子妃朝服的塗氏,一起去皇貴妃的鳳栩宮參加家宴。


    還沒到鳳栩宮門口,四皇子已經迎了上來,笑嘻嘻地道:“恭喜太子哥哥,賀喜太子哥哥。——紅包拿來。”伸手朝他要禮物。


    大皇子今日多年的心願得遂,當然也很高興,不過還沒有到忘形的時候,聞言隻是朝四皇子手上拍了一下,道:“先欠著。”


    四皇子的嘴還沒來得及憋下來,大皇子已經又道:“我那裏又得了幾樣新式的火槍,你明兒去我那裏,都送給你吧。”


    四皇子聽了,自然是歡天喜地,比封了太子還高興,一路上嘴都合不攏,著急忙慌地先跑到鳳栩宮,趴在皇貴妃耳邊將這個消息說了,皇貴妃聽得抿嘴笑。


    宏宣帝正要問他們何事,見大皇子帶著大皇子妃已經過來了,便住了口,讓他們過來,按位份坐下,一起用膳。


    家宴過後,宏宣帝對大皇子道:“明日一早,你到奉先殿來。朕有話要對你說。”


    大皇子心裏一緊,突然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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