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幫幫我!”頭一次,我覺得說話的人不是我。我竟然在求著一個處處給我找茬的人幫我。


    “幫你?”他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可是我除了尋求他的幫助還能怎麽辦呢?我不願意把這次機會拱手讓人,不願意看到柳筠如在我麵前顯擺得意的模樣。


    “對,老師,求你幫幫我!”我躬下身子,對著他九十度鞠躬,他是學院重金聘請的金牌編劇,也是我們的老師,他如果開口說讓我當班長,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傅南月眼裏寫滿了震驚,看著我的眼裏翻滾著不可置信,失望,還有一絲一閃而過的鄙夷。


    鄙夷?我心頭一顫,鼻尖莫名其妙地酸了酸,一滴淚從眼裏滾了出來。很多次我在他的麵前因為他尖酸的話眼淚泛泛,可是我一直忍著不讓它掉下來,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麵前展露我的脆弱和情緒。


    而後,響徹耳邊的又是傅南月一貫的刻薄的話語。


    他說:“萬小麥!誰給你的自信讓你來求我幫你?難道是因為上一次抄襲的事情幫了你,你就得意忘形了?!認為我可以縱容你像這樣不合理的要求?”


    他說,“你不過是怕柳筠如踩在你頭上囂張而已!萬小麥,你問問你自己,是否真的能憑本事當上班長?是否真的能勝任班長一職?”


    他說,“萬小麥你真叫我看不起你,技不如人不去增強自己的本領,倒在我這裏恬不知恥地尋求幫助!”


    他歇斯底裏地,憤怒地嚷了最後一句,也是我聽得最清楚的一句,他讓我趕緊滾。


    我抬起手背揮掉臉上的淚,試圖將他看得真切,麵對他字字誅心的話,我幾乎是吼了出來:“對!是我水平太低,趕不上柳筠如的一絲一毫,是我不對,明明沒有本事還想當上班長!是我不對,以為當上班長就能得到老師的傾囊相授!都是我的一廂情願,以為我與老師的關係好過其他的同學與老師的關係!是我一廂情願地以為老師待我是不一樣的,妄圖期待老師能幫我!”


    丟下一連串的自諷,我沒有臉麵再在他的眼前呆下去,他說的對,就是因為他說的全部都對才讓我倍覺窘迫難堪,我甚至覺得周圍那些死物都在嘲笑我,被人圍觀的那種感覺又從心底冒了出來。我逃也似得跑出他的房子,連頭都不敢回。


    傅南月木訥地站在原地,他本來是得知了學校網絡癱瘓的事情想要叫來她安慰她的,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占用她的全部心思,他甚至故意將那些紙團丟進泡麵裏讓她來處理,卻沒想到,話不到兩句,就這樣把人給訓跑了。


    難道說她隻是為了能跟在自己身邊學習才費盡心思地想要當上班長的?


    這樣一想,他鬆了一口氣,心裏湧動著說不清的情緒,最開始他確實想讓她當上班長,麵對這個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的人,他意外地想要教她,想要幫她當上作家。可是,要幫她為什麽一定要當上班長?他本來還想告訴她就算不能當班長,他也一樣會傾盡所有地教她。可是剛剛在憤怒之下,將自己的初衷就給忘了。


    他踢踢那些他視為生命的紙團,喃喃自語:“人生時時刻刻都會出現意外。”


    對他來說,我算是一個意外吧。


    。。。。。。


    第二天,我頂著一雙徹夜未眠的熊貓眼出現在教室,在傅南月進來之前,我趕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下腦袋,做鴕鳥狀。他昨晚並不是第一次訓我,我卻是第一次認真的去想傅南月的話在我心裏麵起的作用。當我的作業寫得不好的時候,他嚴厲的指出我不對的地方。當我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變態折磨下徹夜熬夜的時候,他會告訴我要想當一名成功的作家必須學會戰勝寂寞的長夜。當我被柳筠如指認為剽竊者的時候,他犧牲了本就為數不多的睡眠時間重新編製劇本。我問我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要當班長?難道真的是看不慣柳筠如小人得勢的樣子?還是說…我想以班長之職獲得與他更進一步的權利?


    不出意外,在傅南月公布最終票數的時候,學校的網絡仍然沒有恢複好。最後,柳筠如以票箱中三百三十票獲勝,並在同學們的羨慕祝福下當上了班長。


    下了課,我看著她趾高氣揚地挽著手臂對我嘲諷一笑。那模樣似乎在說:怎麽樣,如果沒有老師幫你,你萬小麥如何能競爭得過我?


    我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笑了笑。流氓沒什麽好怕的,怕的就是流氓有文化。就像柳筠如,她那麽壞,但是她偏偏得了所有平凡人最渴望的一切。富家千金的身份,從小到大的嬌寵,還有我目前追趕不上的寫作水平。


    她囂張的氣焰再盛,也是要躬下身子打掃整個教室的衛生。所以,我也不羨慕她了,因為多多少少她幫我攬了一項活兒。


    高興還來不及呢!


    時間過得很快,自從柳筠如當上班長,我沒少受過她言語間的侮辱。傅南月也沒在課堂上找過我的麻煩,我似乎過上了一種平淡的作家進修生活。


    終於到了撲靈的新一集更新,錢錢和我守在電視前麵癡癡傻等。一直到播放完畢,我們都鬆了一口氣,那劇情果然和我寫的不一樣。


    因此,兩周以來一直被炒得火熱的老師與學生關係匪淺的話題就此打住,所有的疑問謠言都不攻自破。很快的,輿論都慢慢地沉澱了下去,這件事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


    而我,應該是慶幸的。


    眼看著就是秋季的尾聲了,我踏著最後一批枯黃的落葉走進教室。前兩天傅南月在班上說讓班長組織一起秋遊活動,可是我們都知道,活動過後,不是十萬字的後感就是一則中長篇故事。


    即使是這樣,仍然有同學甘之如飴,這樣美好的秋季,就該和自己愛慕的人走在一起,尤其是走在那一條冗長看不到頭的楓葉小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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