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刀劍們還有幸一站在院子裏,等待著一會兒狐之助放的煙花。


    這個時候大家都吃完了飯,三三兩兩的坐著站著,但目光的中心顯然是那邊在獅子旁邊的少年主君。


    那是他們目光的中心,也是他們目光的終點。


    注意到這一現象的幸一的心情很複雜,他低頭看了眼迷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堅定,再抬頭,又是刀劍們的目光,心神不由得變得恍惚起來。


    其實離開,並不是永久的分別。


    他於是又斂下了那淺淡的傷感,真誠的笑了起來。


    鶴丸國永凝視著他臉上浮現的笑意,心裏紛雜的心緒不知道為何豁然開朗。


    不論主君在瞞著他們什麽,自己隻要看到他開心不就好了嗎?哪怕,那是會以自己傷心為代價。


    這個時候,第一朵美麗的煙花在漆黑的本丸上空炸開,絢麗而美好,就像一個響亮明顯的信號,拉開了今晚煙花大會的序幕。


    緊接著,是更多不同模樣的煙花在夜空炸開,一個接一個,每一朵煙花,都非常的美麗,讓看到的人目不暇接。


    說是煙花大會,但也隻有他們這一群人賞而已。


    可是,在幸一和刀劍們來看,這是一場他們所看過的,最美麗的煙花大會。


    幸一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看煙花,所以感覺很特別,在他心裏的意義也不同。而刀劍們的心情,卻全部來源於他本人。


    站在院子中央的少年主君穿著印著紅梅的繁瑣和服,他站的筆直,腰身修長,銀色的長發經由加州清光的巧手,被盡數攏在他的背後,卻又並不顯得淩亂。他微仰著頭,白皙纖細的脖頸因他的動作而暴露無遺,盡數落入人眼。


    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可是他們看著那光印射在少年主君溫暖的橙色眼眸中,更像是小小的一團煙花,一次又一次的,在那雙橙色的水波中炸開,蕩起讓人心醉的漣漪,撩撥著刀劍們的心情。


    在這個時候,或許是因為沒有付喪神的注意力會在除了主君的其他人身上,所以他們肆無忌憚的把自己往日壓抑在眼底深處的情愫全部釋放,緊緊盯著那個讓他們無法不在意的少年。


    他看著夜空中的煙花,他們卻看著他眼裏的煙花,比夜空中的煙花更美,更讓他們心神向往。


    偏偏這個時候,這人又轉過頭來,泛著溫潤的桃花眼帶著被煙火染上的豔麗,像是平素隻帶了點淡色的畫卷忽而潑上了適宜的彩色,那份內斂而溫和的美意,變得有幾分灼人的豔色。


    刀劍們的呼吸緊了緊,看著少年主君輕輕的勾著嘴角的弧度,整個人宛如這片夜色中暈開的那朵最顯眼的煙花,衝他們指了指上方的煙花,聲音含著愉悅,足以□□著人的心隨著他上下:“真漂亮啊,大家。”


    他站在那裏,隻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就好像要把他們畢生的忍耐力都花盡。


    誰不想獨占這份特別,誰不想此時此刻站在這裏的,隻有自己和他?


    可是理智又那麽快的回歸,所以他們隻能裝作沒有產生過任何過火的想法,應和著那人的話,隻想聽到他更多的話,看到他對著他們露出的更多的輕鬆笑意。


    是的,輕鬆的笑意,如果乖乖的聽話,不讓他露出為難的神色可以讓他一直這樣輕鬆的笑著,那麽不說,又有什麽難得呢?


    他們是刀劍,隻要不遭受來自外界的攻擊而破滅,就有無限的生命可以陪伴在這個人身邊,他們有太多的時間去等待和改變,所以,他們不急。


    因為心急,隻會把眼前的人越推越遠。


    煙花的美麗讓幸一隻一心的抬頭看著,沒有分神去感覺付喪神們複雜的心情,他就像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煙花的孩子,因為這份來自煙花的美景而由衷的感到了愉快。


    不僅僅是因為他很久沒有像這樣看煙花,更因為他這一次看的煙花,是有付喪神們陪在他的身邊。他不是孤身一人享受著這份美麗,所以才感覺到以前沒有的開心。


    像個孩子一樣。


    迷尼隻是望著他的側臉,都能夠感覺到他那份從心底而生的,由衷的喜悅。


    被他的喜悅所感染,迷尼爬上了院子上的樹,在煙花炸開的聲音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吼聲。


    然後在刀劍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它聽到了,也看到了幸一因此而放聲大笑的模樣。連眼角都彎成了天邊的月牙,那樣神采奕奕,無憂無慮的模樣。


    可我的幸一若是真的無憂無慮,又該多好?


    迷尼收回目光,望著天上的煙花,獸瞳中滿是沉甸甸的色彩。


    時空秩序員這條路,實在太長太長了,要衡量舍棄的東西又實在太多,一路丟一路撿,一路撿一路丟,到了最後也許什麽都沒有了,因為他們的靈魂,早就陷入了沒有盡頭的長河,他們沒有輪回,隻有繼續。而漫長的生命也許會讓他們陷入死結,更甚至是放棄自我。


    可是它不會讓幸一變成那樣的。


    所以哪怕這條路再長,它也會陪著幸一一直一直走下去,而且,它要幸一,幸福的走下去,不管需要做什麽,都沒有關係。


    所以。


    迷尼看向下方站在刀劍中,依然顯眼無比的幸一。


    一直這樣笑就好了,你隻要一直這樣就好了。


    對上了迷尼的視線,幸一眼裏的笑意越發的深了一些,他又怎麽會看不出迷尼這種耍帥搞怪的舉止是為了什麽。


    他很幸福了,真的,他不是不會滿足的人,他覺得自己所能擁有的,已經足夠他開心了。正因為覺得滿足,才會對給予他滿足的這群付喪神們感到愧疚。


    長久的陪伴他不能夠給他們,但是在他的心裏,會有個位置一直放著他們,所以,等他處理完其他事情並且放假的時候,他會回來看他們的。


    當然,希望那個時候,他們不會太生氣。


    所以當最後一朵最大的煙花在夜空中漸漸消散後,幸一和刀劍們離別的時刻也已經來到。


    煙花消逝,夜空再次陷入安靜,刀劍們卻看到了站在那裏的少年主君的身上泛出了微光,像是最後一朵白色煙花掉落下來的那些光,都慢慢聚在了他身上一樣,放出了非常亮眼的光芒,將他盡數包裹。


    他們還看到那隻總是行事出乎人意料的獅子跳下了樹,進入了那團光團中站在了主君旁邊,而那團光團並沒有排斥的將他融了進去。


    於是幾個心急的短刀也想要效仿,卻發現他們並不可以。


    於是氣氛變得更加安靜,他們看著那個少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又或者他們已經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而他們並不能夠阻止。


    在那陣白光中的少年主君看著他們,白光讓他本就白皙的臉更加透明,看上去變得非常不真實,好像下一秒,他就會在他們的注視下消失不見。


    幸一臉上的笑容帶著歉疚,他開口,向著刀劍們開始敘說他之前所準備好的說辭,除了不能說的那部分,他說的話沒有一絲摻假。


    “首先要說聲很抱歉,各位,就像三日月先生他們之前在其他世界碰到我一樣,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能夠一直待在這裏,能夠來到這裏幫助大家醒過來,我很開心,和大家相處的這段時間,我也過的很開心。”


    他停頓了一下,顯然覺得自己說了這麽多話有些不好意思。


    他說不能夠一直待在這裏,眼裏的遺憾那麽明顯,讓刀劍們連生氣的理由都沒有了。因為,他也舍不得他們,隻是他不能夠。


    不能夠,而不是不想。


    他們,又怎麽能夠生氣呢?他們本來就不想對他生氣。


    最後,他們聽到他說的話,帶著柔軟,還有無限的期待。


    “下一次,和大家一起再看一次煙花吧。”


    說完了這句話,那陣包裹著少年主君和獅子的白光就頹然的消失在了付喪神的眼前,帶走了那個讓他們在意的少年,帶走了那個讓他們在意的聲音,隻留下他的餘音,在他們耳邊回蕩。


    不過,雖然有點失落,他們卻一點不覺得悲傷或者是難過。


    因為主君說了下次,口氣那麽篤定那麽期待,就代表他一定會回來。


    而他會回來的理由,是為了他們,跨越了時空的界限來見他們。他們,是被主君所記掛在意著的刀劍。


    知道了這一點,隻覺得心裏就湧上了無限的甜意,像是被灌入了一大瓶的糖漿,膩的他們喉嚨都有些癢了。


    所以,為什麽要悲傷呢?


    我們就在這裏,而他,還會到來與我們相見。


    還會見麵,所以不會悲傷的啊。


    而且,約定好了。


    下一次,要再看一次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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