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紅色,討厭無比。


    所以我討厭任何是紅色的東西。


    我也討厭雨天,討厭到了近似厭惡。


    三歲之前的記憶實在是不甚清晰,準確來說,在遇到阿蘿之前的記憶是已經模糊的黑白風景,而遇到阿蘿之後則是漸漸的成為了彩色。


    雖然這樣說不應該,但是對於我而言,三歲之前所有的幸福,都隨著那場毀滅性的車禍,灰飛煙滅。


    這麽多年,我依舊記得母親在車撞來的那一刻給予自己的懷抱,記得那一瞬間鋪天蓋地的血色,以及轟然響起的雷聲。


    帶著慘烈的絕望。


    外公將我留在了英國,因為無論是他還是我都清楚,如果我回到美國,很有可能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那些伯伯叔叔弄死。


    外公家是在一片家屬區,那裏有許多同齡的小孩子,我不喜歡他們,有些痛恨那些小鬼自以為是的同情憐憫,甚至居然有人認為我是美國佬要排斥我。切!誰稀罕你這樣白癡呀,活該那幾個醜女孩喜歡和我說話看不上你!


    但是外公卻是覺得我被孤立了,憂心忡忡的他,選擇了去孤兒院收養一個小孩做我的玩伴。


    於是,阿蘿出現了。


    阿蘿後來常常說,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結果後來發現是一個能折騰想掐死的熊孩子。


    我的反應當然是對他打滾撒嬌了,但是我告訴阿蘿,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想到的是光。


    結果,阿蘿就眼神很糾結的吐糟說光什麽的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他怎麽感覺自己一下子蘇了之類不太讓人理解的話,但是那一刻,這就是我的想法。我不會告訴他,父母走了之後,我常常覺得自己的世界裏除了讓人厭惡的紅色就沒有第二種顏色,阿蘿的出現,撕開那片絕望。


    人是向往光的生物,隻是活在黑暗中的人是無法觸碰日光的,而阿蘿的光就像星光一樣,在白天不顯,在有月光的夜晚不顯,隻有在沒有日光月色被沒的夜裏,在極深極黑的夜裏,才愈發顯得可貴的光。


    隻是我不知道,遇到阿蘿這道光,其實是遇到一生的劫,一道讓我心甘情願陷進去的劫。


    最初的時候,阿蘿是不喜歡我的。正確說,他是不喜歡任何一個人的,就像行走在途上的傳教士,堅定不移的朝著自己的方向而行,拒絕其他任何一個人的靠近,他把自己束縛在了與世隔絕的地方,冷靜而理性的看著一切,不動情緒。


    爺爺是情報局出身,所以阿蘿出身的孤兒院被查得幹淨,那個在阿蘿2歲的時候將他按在地上羞辱欺負的小孩是怎麽死的,阿蘿謹慎小心的做法都出現在紙上,借刀殺人,挑撥離間,這些都說明他不是什麽好人。


    是的,阿蘿從來都不是好人,這在未來十年裏一次次除去對手推平道路的行為更是說明阿蘿這家夥的利益至上。


    可是我還是記得他的擁抱,記得那個打雷夜晚他給予自己的擁抱,不算溫暖不算寬厚的懷抱帶著淡淡的皂粉氣味,記得他那雙深夜裏麵顯得格外寧靜的眼眸。


    不同於那些自以為是的同情安慰,他不會說什麽漂亮的話(盡管漂亮話他比誰都會說),而隻是安靜的陪在我身邊。


    那一夜之後,我努力的試圖靠近他,撒嬌也好,裝傻闖禍也罷,看著他不耐卻依舊帶著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寵溺,我就更不想放開手。我感覺到,阿蘿漸漸的,接受了我。


    蓋勒特.格林德沃,遇到那個男人是我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像阿蘿是我的劫一樣,那是阿蘿的劫。


    阿蘿,你怕是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你在看格林德沃的時候,眼神是活的。


    然後呢,就是被抓入實驗室。


    我依舊記得阿蘿親手殺死那個敗類時的樣子,美豔的小臉猙獰而扭曲,完全沒有平常優雅寧靜的美,而是帶著野獸一樣粗糙和殺意。(hp6裏麵,小tom聽到鄧布利多說自己是巫師的時候,“裏德爾抬起頭。他的麵孔一下子變了:透出一種狂熱的欣喜。然而不知怎的,這並沒有使他顯得更好看些,反而使他精致的五官突然變得粗糙了,那神情簡直像野獸一樣。”)


    但是那樣的他,卻讓我覺得,那是他最美麗的樣子了。


    他害怕我怕他,他害怕他殺人的樣子嚇到了我。阿蘿你這個傻瓜啊,你是為了救我保護我才動的手,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最沒有理由去害怕你讓你傷心,不是嗎?


    我握住他的手,握緊那雙細微顫抖的雙手,這一刻,我意識到,阿蘿其實是一個比我小一個月的孩子。阿蘿蒼白的臉色稍稍好了幾分,恢複了冷靜和沉穩。但是我再也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過度依賴他了,也許就是從這一刻起,就開始有了想要變得強大保護阿蘿的心情吧。


    逃亡,被抓。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弱小,因為自己的無能而無法保護你,這是我一生的罪。


    在未來無數個失去你的日子裏,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當初實力強大,如果我當初保護好了你免你淒苦不幸,是不是你就不會因為受傷而離開英國去德國?是不是,你就不會在朝夕相處的過程中,愛上那個將你帶入毀滅的男人?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回到了美國,我開始瘋狂而又隱忍的報複。阿蘿所喜愛的小天使阿爾,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內心充滿野心,快要沉浸在汙濁世界中的魔鬼罷了。


    而我沒有徹底沉浸,因為有阿蘿一起陪著我。在他勾心鬥角竊取情報的時候,我在為了情報一路偽裝。在他努力屠殺日本兵的時候,我在努力的從一群小孩子當中殺出一條血路活下來。


    我以為我和他會一直這樣,在不同的地方共同努力,努力變強,為了更好的保護彼此。我以為未來我們會在霍格沃茨重逢,然後繼續像小時候一樣在一起。


    但是我忘了,“我以為”不等於“未來是”。


    其實我早就應該意識到了不是嗎?從阿蘿看蓋勒特的眼神,從格林德沃千裏迢迢來到英國救阿蘿的行為,甚至是多年之後在相見時兩個人的默契,都足以證明,阿蘿心裏麵最重要的人,已經不僅僅隻是我一個人了。


    不,甚至我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人,看著以為他睡著而輕手輕腳離開的阿蘿(不記得的回去看59章內容),我在他身後睜開眼睛,果然,那個蓋勒特最討厭了。


    再往後呢,阿蘿的眼睛裏,從他最初的黑眼睛到後來的紅眼睛裏麵,存在越來越明晰的是格林德沃,而不是我。他不談戀愛,因為他愛的隻有一個人,就是格林德沃。


    是啊,隻有格林德沃一個人。


    所以在阿蘿臨終的時候說他本來可能會愛我的話,我信,也不信。


    阿蘿愛我,他一直都很愛我,在他心裏麵他是愛我的,這一點,我從來都不否認。


    隻是他的愛,更多的是親情之愛。


    我親愛的阿蘿小傻瓜,你難道不知道,你在臨終時對我說話的時候,眼睛裏有著揮之不去的愧疚嗎?


    我知道你其實是想讓我把夏爾和澈麗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撫養,你其實是想報複一下格林德沃讓他傷心,然後利用他的愧疚來保護兩個孩子,我都知道,所以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心甘情願。


    因為我愛你,不僅僅是親情,還有愛情。


    “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的呀,阿爾弗雷德!”日後許多年裏,許多人都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愛我?”我總是輕輕的重複著,揚起嘴角微笑:“那你會為我而死嗎?”


    說完,我轉身離開,回答什麽的,根本就沒有必要去在乎,因為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你們愛的,是甘比諾家的教父阿爾弗雷德.甘比諾,而不是沒錢沒勢愛惹禍的阿爾弗雷德.瓊斯。


    阿蘿,果然隻有你才是最特別的,最最獨一無二的存在。這樣想著,我往嘴裏放一塊軟糖。


    甜甜的,軟軟的,這就是阿蘿喜歡的味道嗎?我有些明白了。


    人生在世那麽多年,已經夠苦的了,尤其是像阿蘿,活了不到20年,卻幾乎沒有一天是在享福的。他愛吃甜食,也是這樣的想法吧?


    “阿爾弗雷德.甘比諾。”


    我抬起頭,看到憑空出現的兩個女人,雙手捧著一個盒子:“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瑪雷指環的擁有者。”


    哈?!


    看著這兩個一唱一喝的兩個人,我本來打算不去理會直接殺掉。但是………………


    “瑪雷指環可以將你帶到另一個世界,你就可以看到你想要見到的人了。”


    我不得不說,她們的話戳中了紅心!


    “戴上它,你就可以離開了。”


    在看著夏爾那個孩子繼承儀式之後,我決定戴上那個樣子特別可笑的戒指,然後………………


    我看到我想念的男孩在陽光底下對我微笑,我看著他白皙的臉上帶著純粹的歡愉,看著他那雙盛滿整個天空一樣明媚的眼眸,看著他嘴角微微上翹揚起來對我露出隻屬於我的溫柔包容的笑容,幹淨而又溫暖。


    嗬,我愛你,阿蘿。


    知道嗎?一個始端能夠衍生無數個平行世界。


    在離開此世去往其他世界的時候,我看到了無數個平行世界,有的平行世界的阿蘿是一個分裂的瘋子(原著),有的阿蘿是瘋狂的科學家,有的阿蘿是一個金融會計師,有的阿蘿和我是戀人,有的阿蘿則根本不認識我。


    我想起阿蘿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當然,無論是當時的我還是現在的我不會知道,正是這句話讓我沒有瘋沒有喪失人格。


    “這個世界有無數個平行的時空,有無數個你我。但是如果你養成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所以,阿爾你要知道,在我心裏,你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存在。”


    當我再睜開眼睛,神誌恢複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長相已經完全改變,燦爛的金發變成耀眼的銀白色,蔚藍的眼睛也成為了狹長的紫色,左側臉頰上,紫色的倒皇冠的圖案豔麗妖異。而中指上,那枚長著翅膀的戒指明晃晃的。


    我是阿爾弗雷德.甘比諾,還是白蘭.傑索?


    我是誰?


    阿爾弗雷德千千萬萬個平行世界的記憶和白蘭.傑索千千萬萬個平行世界的記憶一起洶湧而來,讓他一瞬間有一種自己要死了的感覺。


    ………………我是阿爾弗雷德也好,我是白蘭.傑索也罷,而我想要的,就是找到屬於我自己的那個阿蘿。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人也一樣。即使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也不是完全一樣的,任何一絲細微的不同都會造就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阿蘿也一樣,平行世界的阿蘿,不是屬於我的阿蘿。


    所以,我要找到屬於我的那個阿蘿。


    什麽?容貌改變?沒有關係啊,我對於阿蘿而言是獨一無二的,所以阿蘿一定可以認出我的。


    但是我的阿蘿為什麽就是找不到呢?為什麽我就找不到你呢?


    呐呐,阿蘿,這個世界沒有你,那我就毀掉好了,然後再在下一個世界尋找好了。反正白蘭他也想毀掉這個無聊的世界,不是嗎?


    不知道毀了多少個平行世界,我進入到了一個年幼時候的自己的身體內。


    這個自己的身體很糟糕,剛剛進入這具身體的我差點摔在從旁邊經過的那個人身上。


    “喂,你還好嗎?”軟軟糯糯的娃娃音淡淡的響起。


    我睜大眼睛,看著對方,棕色的頭發和鎏金色的眼眸,稚嫩的娃娃臉,卻有著不是我所知道我所見過的懦弱柔軟,而是讓我思念的冷靜到冷漠的神情,氣質也不是軟綿綿的小兔子一樣的廢柴無能,而是刀鋒一樣的幹練犀利和貴族的優雅沉靜。


    是他嗎?失望了那麽多次,我不確定的想。但是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聲音告訴我,是他。


    第一次,也是過去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一刻一樣感謝上帝,感謝梅林:“是你嗎,阿蘿?”


    他睜大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著我幾秒,忽然露出讓我落淚的笑容,一如既往,帶著能夠破冰的溫暖包容:“是你,阿爾?”


    我哭了,伸出手抱住了他。


    親愛的,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的阿蘿。


    作者有話要說:我終於考完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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