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清玩味地瞥了一眼站在張兆維,然後輕輕搖了搖酒杯,隨口道:“隻是個小單位的小職員,不提也罷。”


    隻是餘子清那悠然自得的神態倒像是什麽大公司的老總,讓李永健等人有些看不透。不過張兆維自以為已經知道餘子清底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緊跟著問道:“這麽謙虛幹什麽?什麽單位說出來聽聽嘛,指不定跟我們家的公司有生意有來往,到時也能多多合作幫忙呢!”


    餘子清自是知道這家夥存了什麽心思,上官慧穎當然也聽出了其中的深意,俏臉不禁沉了下來,隱隱有發作的跡象,不過有師父在,她卻不好強出頭。


    餘子清慢悠悠喝了口紅酒,然後笑著道:“隻是一家科研單位,跟你們家的大公司肯定不會有什麽生意來往。”


    說著餘子清是徹底失去了呆下去的興趣,朝眾人微微舉了下酒杯,道:“你們繼續,我有事就先告辭了。”


    話正說到點子上,張兆維等人又豈肯就這樣放餘子清走。況且餘子清自爆自己在一家科研單位工作,在這些公子哥眼裏科研單位能有什麽花頭。立時個個兩眼發亮地盯著餘子清,暗地裏摩拳擦掌,早已認為吃定餘子清了。


    不待餘子清轉身要走,也不待上官慧穎開口說要跟餘子清一起離去,張兆維已經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高高在上的神色,說道:“就算是科研單位跟我們家沒什麽生意來往,也不要這麽急著走嘛。我可告訴你,在這裏的這些兄弟個個都是有些來頭的,像李永健李兄,他爸就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還有這位唐興盛唐兄,你知道他是誰嗎?告訴你是唐市長的公子哦,他爺爺就是今晚的壽星,省委組織部老部長,還有這位任兄,他爸是市公安局局長…….你們搞科研的雖然不喜歡搞政治,但這年頭什麽事情能離得開政治。你就算在科研單位裏幹得再辛苦,再出色,我告訴你也頂不上他們一句話啊!所以啊,機會難得,你今晚要跟他們多多交流,指不定哪天你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單位裏的領導地位。”


    “就是,你說說看究竟是哪家科研單位,指不定你們的領導我就認識,改天想起也好替你打聲招呼。”李永健同樣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說道。


    “不用了!”餘子清毫不留情麵地回絕道,心裏已經有那麽絲不快。


    “不就是地質礦產研究所的一名普通職工嗎?餘子清你又何必擺什麽架子呢?”宋鴻雲見餘子清拽得跟什麽似的,又見他決意要離開,終於忍不住出口譏諷道。


    宋鴻雲話一說出口,李永健等人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又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還頗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上官慧穎,似乎在笑她眼光不行,竟然跟這種貨色結交。


    “原來是地礦所,這個我知道,是地勘局下屬事業單位,聽說前幾年地礦行業不景氣,不少科研人員都無奈下海了,最近這一兩年倒又有些起色。哦,剛才我好像看見周局長了,需不需要我幫你引見一下?”說著李永健不待餘子清回答又轉向上官慧穎,故作好奇地問道:“對了,上官小姐怎麽會跟餘工認識的?能不能透露一二。”


    李永健問這話,一來是想提醒上官慧穎餘子清這人根本上不了台麵,讓她清醒清醒別被他的小白臉給迷惑了,二來也是想看看上官慧穎究竟知不知道餘子清的真正身份,如果事先不知道而是餘子清說大話騙她,那當然就有好戲看啦,這也是李永健還有其他人最喜歡看到的結果。


    唐曉薇也是好奇得要命,不過她卻不會當麵問出來,而是附在上官慧穎的耳邊,壓低聲音道:“他真的是地礦所的一名普通職工嗎?”


    上官慧穎朝唐曉薇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卻看向餘子清,不知道師父會怎麽處理這些竟敢對他冷嘲熱諷的家夥,心裏不禁隱隱有些自責,說到底這事的源頭在自己。至於李永健,她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餘子清見上官慧穎看向他,目中有些自責的神色,心想這丫頭還真是傻得可愛,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又哪裏能怨她,總不能就因為別人會為她爭風吃醋惹出事端就要她長得醜一點吧!


    周圍的人見餘子清和上官慧穎雙目對視,根本不把他們放在心裏,心裏越發的嫉妒,若不是他們知道上官家財大勢大,恐怕早就當場發作了。不過上官慧穎這邊他們是不敢亂來的,但對餘子清他們卻沒什麽顧忌。那李永健見上官慧穎不搭理他,把滿腔的怨氣都發在了餘子清身上,臉上浮起一絲嘲諷的冷笑,轉向唐興盛道:“對了興盛,我記得我爸曾經提起過你爺爺當寧甬市市長時,地勘局的周局長是他的秘書長。今天大家相見既是有緣,你什麽時候得空不妨在周局長麵前替餘子清說幾句。”


    唐興盛長得頗像他父親唐永嚴,有種少年老成的沉穩。不過年輕人再怎麽沉穩,有幾個身子裏會沒有那麽一股子傲氣,沒有那麽一股子爭強好勝的心思?上官慧穎這位大美女對他堂堂市長的兒子,今晚的主人都沒用正眼看一下,反倒對餘子清這位來曆不明的年輕人另眼相看,唐興盛心裏自然不是滋味。隻是他畢竟比起李永健等人沉穩了一些,又是今晚的主人倒是一直沒主動拿言語擠兌諷刺餘子清。如今見李永健提起這件事,唐興盛的臉上情不自禁浮起一絲驕傲的神色,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


    餘子清抬眼瞥了唐興盛的一眼,眼神裏有絲失望的神色。他對唐家有好感,自也是希望唐家的兒女能表現得出眾一些,雖然唐興盛隻是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就沒再多言,但餘子清心裏對他還是有些失望,連帶著對唐家的印象也差了一些。


    心裏又轉過念頭,豪門世家哪怕再謙遜再溫和善良,卻又有幾個會以平等的目光看待普通老百姓呢?想起這個,餘子清自己也不禁自嘲地搖了搖頭,若不是淪落人間,自己又什麽時候曾正眼看過凡人,在自己眼裏他們同樣不過隻是螻蟻而已,要生便生要死便死。若不是自己現在正在扮演著這麽一個角色,卻又哪裏會切身體會到這些“螻蟻”也是有生命有尊嚴的,還有那深深的無奈和屈辱!


    心有所感,餘子清臉上不知不覺中泛起一絲苦澀和自嘲,渾然忘了或者說壓根就沒去理眾人正不露痕跡卻又極其尖酸刻薄地在美女麵前貶低挖苦他的身份,想以此來抬高自己所謂的高貴身份,想以此來突出自己的高人一等!


    眾人見餘子清神情落寞,嘴角掛著自嘲的苦笑,心裏真是說不出的爽快,以為終於成功地在美女麵前揭開餘子清低下的真實身份,終於狠狠地踐踏了他的尊嚴,讓他自慚形穢到無地自容。倒是那位唐興盛還算有那麽點同情心,見狀臉上隱隱浮起那麽一絲不忍。


    因為由人及己,餘子清倒也懶得跟這些高官富家子弟計較,也不管別人怎麽想拉起上官慧穎的手,笑道:“走吧。”


    眾人見餘子清竟然當眾拉上官慧穎的小手走,又見上官慧穎竟然也就那麽溫順地跟著走了,頓時怒火中燒。


    李永健和張兆維幾乎是同時身子一閃,一左一右攔住餘子清,臉上帶著很難看的笑容,說道:“怎麽說走就走啊!這樣太不夠朋友了吧?”


    餘子清一直深邃溫和的雙目驀然間變得如同一汪寒潭,射出冰冷如劍的目光,不屑地冷聲道:“就你們也配稱我為朋友!”


    李永健和張兆維被餘子清冰冷的目光一掃,立時心底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氣,仿若被什麽絕世凶獸給盯上了一般。遍體生寒,四肢冰冷,渾身的血脈似乎都凝凍住了一般,一時間竟是絲毫動彈不得,連嘴巴都渾然忘了張開說話。


    餘子清卻是再也不看兩人一眼,拉著上官慧穎徑直往前走去。經過唐興盛的身邊時,餘子清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空多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沒事別跟這幫家夥廝混,對你沒什麽好處。”


    說著也不顧唐興盛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呆滯表情,把手中的酒杯往他手中一塞,然後拉著上官慧穎繼續往前走。


    宋鴻雲站在最外圍,見餘子清這個地礦所小職員竟然跟上官家大小姐手拉著手往自己這邊走來,本應該嫉妒得發狂才是,卻不知道為何總有種陰森森的感覺,就像一個人深更半夜到了一片荒蕪無人的墳地一樣,隻感覺背後有寒氣沿著脊梁骨一直升到腦門頂,腦子裏莫名其妙地閃過餘子清之前警告過他的話。


    “禍從口出,我說過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警告!”餘子清跟宋鴻雲擦肩而過,扭頭朝他低聲冷冷丟下一句話,眉心之中若有若無地似乎有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在幽深深地旋轉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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