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竹籃又回到了江娘子的手上。


    她怔住,一時進退兩難。春家的厲害丫頭站在她麵前,堵了她進門的路,進不得。可若是就這麽離開,她又不甘心。哥哥說了,春荼蘼正在為英老爺打官司,一定在外麵忙活,定然是不在家的,她可以借機接近春大山。可怎麽這麽倒黴,就遇上了呢?


    哥哥還說過,三老太爺是個軟厚的性子,豁出臉麵就能治住。春大山不僅長得好,前程也看好。如果能嫁進春家三房,好日子就在後頭。現在正是好機會,春大山還沒升官,又死了一任老婆,休了一任老婆,很難找到正經人家的姑娘。男人嘛,又正值壯年,哪有守得住的?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又識文斷字,春家一時找不到這樣好的。若能攏了春大山的心,秋天的時候說不定就有準譜。


    至於春家丫頭,最好是嫁不成,那樣就會不停的往家賺錢。那丫頭是個孝順的,銀子還會給誰花?給了春大山,就如同給了她一樣麽。


    江娘子的腸子彎彎繞,如果春荼蘼知道她所想,定然會氣樂了。父親之前的老婆加嶽母是恨不能盡快把她嫁出去。現在這個覬覦春家三房主母之位的,卻是讓她當一輩子老姑娘,為她往家裏摟錢。


    她也不想想,當初春大山在範陽縣的女人緣有多旺,他要想娶妻,多少姑娘家排著隊來爭破頭。他之前為了女兒不受後娘的氣,能忍了十幾年,這才從範陽出來多久。就守不住了?


    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總想得這麽美、那麽理所當然呢?什麽事都是他們得利,從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偏偏心又黑,腦子又漿糊。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說,惡人也不好當,那也是需要智慧的。


    “既然如此……”終究是不能白白回去的。略想了想,江娘子吸了口氣說,“那點心就留下吧,是我們家鄉的風味,留給三老太爺嚐嚐也好。”其實,她是想讓春大山對她印象加深。


    她家,也就是江明家離範陽縣不遠的漁村。一個普通的漁民之家。平時能有什麽特別花樣的點心呢?指不定從哪間的糕點鋪子買的。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借口。


    春荼蘼心思轉了轉,到底不想給人太難堪,對一邊的過兒點頭道,“你把點心收下。再包一包咱們昨天買的桂花糖,帶去給表姐表妹吃。”然後又轉向江娘子,“說起來,祖父不太吃零嘴兒,這樣好吃的點心,可就便宜我了。如此,謝謝表姑姑了。”她把話說得清楚明白,東西是她吃的,是她接受了“長輩”的心意。春氏父子都不會碰。


    江娘子表麵上平靜文雅,但實際上臉皮挺厚的。不是故意要如此,而是深植於骨子裏的習慣,就是拿別人的什麽東西、在別人家做什麽事都坦然無比,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但此時對上春荼蘼的軟釘子,除了暗罵自家哥哥算計不清外。一時竟然毫無辦法。


    恰巧,小鳳才收拾了外書房的茶點走出來,她眼睛一亮,故意以袖子按了按額角,對春荼蘼道,“自家人,不用謝了。不過最近的天時很奇怪,這還不到晌午,就熱得不成了。我這一路走來,還真是口渴……”進屋喝杯茶也行啊。


    春荼蘼一聽,反應迅速,拉著江娘子就往外書房走,同時揚聲對小鳳說,“你去換了新的茶點來,我來招待表姑姑。對了,井水裏冰著西瓜呢,你切半個,給表姑姑降降暑氣。”


    喝茶可以,吃飯也沒關係,但就是不要想進內院。自家美貌老爹還一瘸一拐的,絕不會跑出來。兩下裏不見麵,看她還能有什麽花樣?除非她能隔空懷孕,不然春大山就絕對安全。


    江娘子聞言,還沒做出反應,身子就被拉著外書房走。


    她心裏一急,想擺脫春荼蘼的鉗製,幹脆挑明了道,“又不是外人,怎麽好在外書房裏說話兒?若讓人知道了,沒的笑話咱春家沒有規矩。再說,我雖然來過一次,卻還沒看過你的屋子,不如帶我參觀參觀?”


    不是外人?咱們春家?春荼蘼咬著牙想,這個江娘子白白淨淨,臉皮卻堪比城牆。這才哪兒到哪兒?明明是外人,卻說出內人的話。還提什麽規矩!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對她老爹誌在必得?想得美啊!


    “表姑姑,我正在為英家打官司,您是知道的。”她突然淡下臉色,“現在,我的屋子裏堆的都是各種證據和打官司要用的文書,如果進了外人,出了紕漏,輸了官司,那幾百兩銀子賺不賺得到是小事,英家在洛陽什麽勢力,表姑姑不知,可以去問下二姑夫。到時候,別說我們三房了,就連大房和二房也沒有立椎之地,說不定連性命也保不住。這責任,誰負?”這是明告訴她,連她哥哥江明都不算什麽近親,她更是個“外人”了。


    春荼蘼一直客客氣氣打太極,此時明挑了意思,江娘子也受不住,臉唰一下沉下來,“既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別回頭輸了官司,倒成了我的過錯。我比不得荼蘼本事,承擔不起,這責任也確實負不起。也是,如今你可是為英家辦事,好大的臉麵,門檻也高了,我邁不進。那就……告辭了。”說完,也不理會過兒手中的竹籃,扭身快步走了。


    到大門邊時,略停了停,見春荼蘼沒有追回來,也沒有說幾句軟和好話的意思,再也沒臉留下,氣哼哼的奔了出去。


    “關門,上鎖!”春荼蘼吩咐,考慮要不要養一隻凶猛點的大狗。


    “她這是發脾氣?”過兒先是愕然,後是氣得沒辦法,指著大門罵。“她憑什麽啊?這是咱們家,她隻是個客,而且還是吃咱三房、用咱三房的客!她居然,還敢甩閑話!”


    春荼蘼聳聳肩。沒說話。因為她知道,江娘子的潛意識裏,是把這裏當成她的家了。有的人就是這樣。你對她好是應該的,她不會感謝。可但凡有一點點不順心,她從不考慮自己的過錯,總之是別人對不起她。或者說,她覺得不久的將來,這裏就能讓她當家作主。


    公主病不是隻有富貴人家的小孩才得!


    可是,她哪來的自信?真是奇之怪哉。若她是想通過非正常桃色手段。比方爬床來實現目標……春荼蘼認為是不可能的。


    春大山一朝遭蛇咬,不會再錯第二回。況且論姿色,江娘子還不如先頭那個徐氏。


    “茶點和西瓜還上嗎?”小鳳在一邊看了半天,這時候突然問,很有點不著調的感覺。


    “上!為什麽不上!不過放到內院花架子那邊去。”春荼蘼微微一笑。“待會兒我請祖父出來坐,要喝茶、吃西瓜聊天呢。”


    “冰涼的西瓜,熱的茶,小姐不怕鬧肚子?”小鳳瞪大漂亮的眼睛,那呆萌的樣子超可愛。


    看著兩個丫頭,春荼蘼心情迅速好轉,“你管呢,我是鐵胃,不怕冷熱交攻。快去快去!”


    “這點心怎麽辦?還有鞋。到底那女人還是留下了。”過兒舉著籃子,一臉無奈。


    “點心喂馬。鞋子舍給乞丐。”春荼蘼道,想了想,又著補了一句,“等等,把咱家的點心喂我爹的馬。姓江的帶來的,喂英家借的兩匹。”就連春大山的馬,也不沾那女人一星半點兒。


    “至於鞋子,還是燒了吧。”她到底心腸沒有那麽黑。女人家親手做的東西,隨便給了外男終究是不妥當。她厭惡江娘子,是因為那女人覬覦她爹,卻也不想害人名節。


    “好好一雙鞋,要不是一刀的腳大,不如賞給他。”過兒咕噥著辦事去了。


    春荼蘼心念急閃:過兒怎麽知道一刀的腳有多大?但這念頭隻是掠過,很快就消失了。


    進了內院後,見小鳳已經手腳麻利地端了熱茶到花蔭下的石桌上,又忙活著切西瓜,春荼蘼就把坐在正屋裏算家用賬目的春青陽給拉出來乘涼。


    “還沒到晌午就吃水果,還是用井水鎮過的一夜的,待會兒就得肚子疼。”春青陽不讓孫女隨便亂吃,愛憐的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天天嚷嚷自己是大姑娘,可瞅眼不見,就什麽都敢做,什麽都敢往嘴裏放。” 說著塞了杯茶在她手裏,又道,“你要閑聊,好歹把你爹也叫出來。他是個閑不住的,又素來要強,這些日子天天坐屋子裏發呆,悶都要悶死了。”


    “孫女是有要緊事,要單獨和祖父說呢。”春荼蘼吐吐舌頭,露出小女兒態,嬌憨中帶著一點賴皮,看得春青陽整顆心都妥妥的。


    “就你古靈精怪的。”瞪了孫女一眼,“說吧,又做(zuo,發三聲)什麽妖?”


    “祖父,這些日子,玉雞坊的大房二房那邊,來人了沒有?”她假裝漫不經心地問。


    春青陽就有點不自在,可在孫女麵前,謊話又說不出,隻得咳了一聲道,“他們不是來要銀子的。是聽說你爹受傷……特意來……看看……有話要說……………


    西瓜的曆史,說法不一。有一說是神農嚐百草時所得,名為稀瓜。也有一說是從西域,確切的說是回紇傳來,但公元四五世紀就有了,所以大唐有西瓜,我很開心。因為水果中,66最愛吃的就是西瓜了。嗬嗬。


    還有,這段寫到老人家做的錯事,66是心有所感。其實家裏的老人有時候是無意中做錯事,不管多生氣,我們大家還是應該原諒。因為,他們絕不是故意的,隻是老了,有些糊塗而已。


    感謝……打賞的平安符


    謝謝。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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