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個吧。”挑了十來個,選出一個雖不華麗,但卻式樣古樸、遍體huā紋的的小劍“多少銀子?”


    “銀子好說,隻是姑娘真真是好眼光,這把劍是青銅所製,春秋戰國的東西。若不是小姐看中,正應該在隱士之手,不為外人所見。”話裏有話,但春風拂麵。


    “別吹牛了,你這個小店,能有這樣的正經古物嗎?隻是擺個樣子罷了。但既然麻煩你這麽半天,不好讓你連一單生意也做不成。隻此一次,下回,卻再也不來了。”答話有音,卻滿臉鄙夷。


    大家,彼此都懂。


    可就在這裏,樓上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重物掉落。卻似,落在春荼蘼的心上。


    “鬧耗子?”她挑挑眉,聲音略有些發緊。


    錦衣臉色一僵,隨即陪笑道“小店幹淨得很,沒有耗子。不過上麵是堆貨物和雜物的倉房,也是我住的地方,實在亂得很,說不定是有東西倒了,小姐稍等,我去看看。”


    春荼蘼端起茶盞喝口茶,點了點頭,手穩得紋絲不動。


    錦衣離開,但很快就又轉回,手裏抱著一個尺長的木盒“貨物堆得亂,果然是有東西掉下來。想是與小姐有緣,我覺得這東西您可能喜歡。不然,小姐看看?”說著,把盒子遞上來。


    小鳳接過,在春荼蘼麵前打開。


    普通的盒子,裏麵墊得紅色襯布都有些髒了。而布上,躺著一團扭曲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麽材質。若非是獨特的紫青色,上麵還有似字非字的huā紋,看起來像廢銅爛鐵。


    那顏色挺漂亮,初看烏沉沉的,細看卻似隱有光華,襯得錦衣臉色發青,隻有熟悉了他的春荼蘼知道,他有多不情願把這東西拿出來給她看。而且在被遮擋時,他的眼神很到位的飄到春荼蘼麵前,意思是:別要!千萬別要!求求你別要這個!


    “要了。”春荼蘼惡劣地笑笑“你開個價吧?”基本上,她不是個愛與人置氣的,但對錦衣除外。他對她時好像是對待一隻害蟲,那她就隻好當隻害蟲來看看。


    “小姐眼光獨特,二兩。”錦衣咬著後牙笑。


    春荼蘼根本不理,又問“剛才挑中那柄小劍呢?”


    “五兩。”


    春荼蘼揮揮手指,小鳳立即從隨身帶的小包中數出七兩銀子。那小包是春荼蘼畫出,過兒一針一線做的,其實就是現代的斜肩挎包,裏麵分隔成好幾個區域,放著碎銀、銅錢、香包和帕子一類的,還有一小竹筒的水。


    錦衣的目光在布包上轉了轉,之後收銀交貨。春荼蘼從他手上拿盒子時,明顯感到他有片刻的不肯放手,那個依依不舍,那個心肝皆痛。而當春荼蘼終於拿到那盒子後,再看錦衣的樣子,就像挖了他的心頭肉一樣。


    呼,感覺真好,心情真愉快。


    “希望你做生意老實點,這裏是長安,不是別處。”春荼蘼站起來“好心的”囑咐“東西是好,但價錢不實,我再也不會來第二回。”先提醒,再給他吃一粒定心丸。


    她知道夜叉在樓上,不管是從錦衣前後態度的變化來分析,還是心中的感覺,她都知道他在。隻是他不現身,或者不想相見,又或者不便相見,而她,都不該死纏爛打。隻是送一堆廢鐵是什麽意思?告別,還是另有深意。


    但顯然,無論如何,再來這個小店是不明智的了。所以好些話是給錦衣聽,也是給夜叉聽。


    走出小店,春荼蘼帶著小鳳,又在街邊買了幾個金屬製的哨子,幾張竹製的小弓、若幹小箭,這才往回走。情不自禁的,路過葉記時,她假裝無意的向二樓窗口看去。


    沒有人,但她卻感覺到兩道目光,強烈地注視在她身上,像是在她細弱的肩背上點起兩團火焰,燒得她立即跑開了。


    到了家,把那把漂亮的小劍給祖父看,哨子給了大萌、一刀和過兒、小鳳一人一個,她就借口累了回屋歇著。躺在**翻來覆去了整整一天,連兩頓飯都是端到屋時來吃。春青陽以為她折騰這麽多天,終於是累了,也沒有計較,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守著那個盒子,生怕一離開人,就會被暗中什麽密探翻出來。


    其實不會有人懷疑的,她這麽多天買的沒用東西太多,早就布好了煙霧。但她總覺得那東西帶著深意,若不能仔細研究就難以踏實。就這樣直到夜深人靜,她才把盒子翻出來,取出裏麵的東西,放在燈火下認真地看。


    男人拇指粗細的金屬杆兒,略有弧度,一節一節看似雜亂,卻是連起來的。扳正之時,能聽到哢哢的機括之聲,而當整個連接起來,竟然是一把弓箭。那些huā紋單看時無意義,但若連起來看,就是特殊文字組成的咒文,就像唐軍將士軍服或者抹額上繡的。在弓身的最〖中〗央,鑲嵌著一塊綠色寶石,中有黑輪,像是一隻狼眼。弓弦是銀白色,不知什麽材質,韌性十足。在弓身上以鐵環扣著一隻小箭,箭頭上雕刻和狼頭,旁邊兩個倒鉤,有如狼牙。


    終於,她明白錦衣為什麽不願意把這把能折疊的弓箭給她,因為它必定是件寶貝。雖然看似不起眼,除了那顆綠寶石,再無其他裝飾,但拿在手上,就能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厚重與尊貴之感。它那麽小,不過半尺長,但它不是玩具,而是圖騰!


    二兩銀子?隻是怕引人注目才開的價。隻怕,價值連城。


    隻是為什麽,那隻箭要鎖在弓身之上,拿不下來呢?什麽意思?夜叉把這個給她,又是什麽意思?定情信物?啊呸,哪來的定情,人家都不願意見你呢。


    春荼蘼猛然搖頭,隨即又想……難道是有什麽秘密,要讓她保管嗎?可話又說回來,他為什麽這麽信任她。是動物本能,還是人性直覺?


    春荼蘼胡思亂想,努力讓自己不睡著。她有一點奢望,心想夜叉也許半夜會來看她,之前他這麽做過幾次了。可結果卻是失望,她直等到天光大亮,夜叉也沒出現。她不禁苦笑,覺得自己自做多情,而這種患得患失,實在是最要不得的情緒。


    把這特殊的弓箭又費了不少力氣拆開、打亂,連盒子放進自己裝重要東西的箱子中,挨著那個寫了夜叉名字的信封。之後跑到院子中做了套廣播體操,用清晨清新的空氣洗滌自己紛亂無章的情緒,然後回屋睡覺。


    她太累了,很快進入夢鄉,日上三杆才起。春青陽心疼她,也沒叫她起床。無所事事的整整天之後,眼看又要安寢,康正源卻來訪。身著便裝,隻帶兩個隨從,連名貼也沒投。


    這太突然了,哪有男人半夜三更找人家姑娘來的?不過全家都知道這位康大人行事最是端正,所以都沒往歪處想,隻道是有急事。


    “皇上口諭,宣你進宮回話。”康正源正色道。


    春荼蘼怔了怔,都忘記聽口諭也是應該跪的。可是深夜進宮?有必要弄這麽神秘嗎?好在康正源沒有當著春青陽的麵宣旨,給她機會緩緩對祖父說起,免得嚇老人一跳。


    “想是因為官司的事,還不方便讓外人知道。”春荼蘼安慰祖父“大約是問問整個事件的經過,畢竟我從頭到尾都參與了,到時候如實回答就是,祖父不用擔心。”


    “可是,你沒進過皇宮,規矩禮儀都不知道,萬一沒留神,衝撞了皇上或者哪位貴人,該如何是好?”春青陽不放心得很,隻覺得自己的平靜日子,自從孫女做了狀師就一去不複返了。


    “不是有康大人嘛,他自會照拂我。”春荼蘼勸著,其實自個兒心裏也有點撲騰。她再膽子大,去見金鑾殿的正主兒也非常緊張。在現代再見多識廣,國家領導人級別的也沒見過。


    春青陽明知不能抗旨,再擔心也沒法子,隻得去反複拜托康正源。這邊,春荼蘼被兩個丫頭圍著,梳洗打扮。依著她的意思,梳了簡潔大方的單螺髻,隻插一隻珍珠頭huā,濃淡得宜的櫻草色齊胸襦裙,杏色半臂和線鞋,披帛和胸前飄帶是極淺的粉紅。


    她故意把顏色選得少女些,搭配著自己還略顯稚嫩的容顏,萬一那位九五至尊有殺機,就該看看她還是個小姑娘,馬上就要及笈了,他好意思下黑手摧殘嗎?


    盡管一切從簡,她還是收拾了半個時辰之久,直到反複檢查,確認一切妥帖,這才隨康正源坐上停在官驛外的馬車。上馬車之前,她還特別注意了下,看到官驛裏裏外個連半個人影也沒有。而平時,就管這邊鬧中取靜,但也沒靜到這個程度,顯然是人為安排過。不過,她沒有掀開簾子往外看。關鍵的時候,她很會克製自己的好奇心,從不做魯莽的舉動。


    “放心,很快就能回來的。”康正源感覺到她有點緊張,低聲道“皇上隻是想聽你說說那件冒牌皇帝的案了,不僅問過你,知情者都秘密召見過,你是最後一個而已。”


    春荼蘼點點頭,並不多問。


    靜夜中,車聲轔轔,一路向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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