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啊!真巧啊!果然是無巧不成書的吧?


    春荼蘼回過頭,見到一個超齡小廝模樣的年輕男人站在正屋的台階下。真好,男人的書房一般白天不關大門,也沒有人守著,不然她還真不好解釋啊。


    “我……我迷路了。”春荼蘼指著耳房側邊的小夾道。那邊不是封閉的,以遊廊與別處相連,“不知怎麽,就從那裏走了進來。”


    “這位小哥,請問花園怎麽走?”小鳳插口道。


    這丫頭,平時不愛說話,悶得很,關鍵時刻卻很機靈,和她配合默契。


    超齡小廝神色警惕,一臉的半信半疑,可見到對方是兩個姑娘家,似乎沒什麽威脅,隻指著大門道,“不管你們是誰?快走吧。出大門左拐,繞過一片池塘就是花園了。”


    小鳳看了春荼蘼一眼,那意思:小姐怎麽辦?硬闖還是依言離開?


    春荼蘼回了個信息量很大的眼神:笨丫頭,硬闖不科學。離開?賊不走空,來都來了……


    “啊,有蛇!”春荼蘼毫無預兆的尖叫一聲,抬腿就往裏跑。


    她叫得太恐懼,驚嚇的表情也太逼真,把小鳳都騙過去了。而這書房外的綠化相當好,偌大個院子,隻用青石板鋪了十字型,其餘地方不是三兩杆翠竹就是繁盛的花木,說是有蛇,可能會勉強,但如果不借用一下花影和地勢,不是太可惜了嗎?其實她要的,也不過是個借口。


    “站住!不要亂闖!”超齡小廝見春荼蘼奔向正房,登時大急。


    書房重地,雖說外麵沒安排人守門,但全府誰不知道,除了老太爺的貼身侍衛杜仲,誰也不能隨意接近。他在這兒,隻是個負責通報的小人物啊。


    可他追得快,春荼蘼跑得更快。何況,身邊一個急著救小姐的丫鬟瞎攪和,好幾次差點把他絆倒。他不知道小鳳武功很不錯,所以要想裝得笨手笨腳,基本上也很辛苦。


    眼看春荼蘼跑到了正屋門口,屋裏卻忽然閃出一條人影,伸臂把春荼蘼攔住。來人是個中年男子,穿著普通的灰布袍子,身形矯健。相貌應該算普通,偏生就一雙斜向上飛的細長丹鳳眼睛,憑白生出一股勾人色相。


    這位大叔,看似忠誠謙恭,卻應該是個不安分的。他能從杜老國公的大書房出來,既然不是相請的貴客,那一定就是貼身侍衛了。


    來之前,外祖父告訴過她,此人名為杜仲,是杜老頭的第一心腹。草藥的名字,本是滋補好東西,卻不知此人心腸黑不黑,手段毒不毒。


    杜仲伸臂攔來,力道和角度恰到好處,是算準了春荼蘼到他手邊能刹住。這樣不會碰到春荼蘼的身子,算不得失禮。雖不知來者是誰,又為什麽闖到這裏,但能帶著丫鬟的,必是大家的小姐,身為老奉國公身邊兒的人,不能犯忌諱。


    哪想到春荼蘼竟不收腳,驚得杜仲縮回手臂,改攔為扶。電光火石之間,也顧不得掩飾自己平時習慣的動作。然後第二個沒想到的是,春荼蘼自己左腳絆右腳,在他手邊跌在地上,哎呀的大叫一聲,連衣角也沒讓他碰一下。


    他還沒回過神,小鳳已經躥上來,幾乎把春荼蘼拎起來,在她身上一通拍打,嘴裏不斷問道,“小姐你沒事吧?放心,沒有蛇鑽進衣袖。小姐您別哭啊,真沒事。”背著人還使臉色,最後更是掐了春荼蘼一把,令春荼蘼自然而本能的眼淚汪汪。


    這死丫頭,手勁忒大了!她沒想哭啊,現在不哭都不行了。


    “外頭是什麽人喧嘩?”杜仲沒來得及問話,追上來的超齡小廝也沒來得及氣急敗壞,屋裏就傳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


    “這位小姐,您是……”杜促這才看清男裝的春荼蘼,粉嫩的小臉上掛著兩顆淚珠,真是我見猶憐,小模樣又嬌嫩又脆生,卻是從沒見過。


    “請問屋裏的長輩是?”春荼蘼反問,做出強自鎮定的樣子。


    “這是我們老國公爺的書房,等閑人不得入內的。”超齡小廝氣恨恨地道。


    春荼蘼一聽,神色立即轉正,對著房間深施一禮,因為著男裝,所以執男性晚輩的禮,同時朗聲道,“晚輩春荼蘼,是白相的六孫女,拜見老國公爺。”細聽,聲音還有點抖,顯然是被那條“蛇”嚇得不輕。


    “哦,竟然是老白家的小六子,快進來。”老頭的聲音聽起來挺高興。甚至是,驚喜。


    杜仲神色一凜,那超齡小廝也嚇了一跳。顯然,春荼蘼的“惡名”,在奉國公府的內宅深處也在傳揚。而春荼蘼再施一禮,這才抬步進屋。杜仲倒還機靈,搶著打起了簾子,小鳳狠狠瞪他一眼,跟著進屋。


    “早聽說老白老來得了個孫女,還是個甚得他心的,羨慕得老夫不得了。可惜,身子一直不爭氣,沒去親自向老白道賀,也沒瞧見過你,今天算是得了緣了。”見禮後,杜衡慈祥的說。


    春荼蘼表現得大方之中帶著窘迫,把今天是來看杜含玉,酒席上失手弄髒了衣服,到後園去梳洗,因為一時好奇,逛了花園,然後迷路、誤闖、遇蛇的事說了一遍。她口齒向來伶俐清楚,此時一說,竟然聽起來沒有破綻,順情順理的。


    “以後出門得帶個腦子好使的,你這個丫鬟竟和主人一樣不認得道!”杜衡笑眯眯地道。


    這就是懷疑了?哈,可她偏偏不上道,裝作茫然。


    但她也看清了,老奉國公是個笑麵虎。仔細注意他的眼神,微眯的時候有如一條冰線,可見內心是個冷酷陰狠的,絕不是表麵上的溫和慈愛。不過能坐到這樣高位的,有哪一個是仁慈善良之輩?若沒點狠辣手段,早死得渣也不剩了。


    相比起來,自家外祖父雖然也是個老狐狸,但皮相、氣質與內涵卻不知甩出杜老頭幾條街去。讓她都看得出來的冷酷,不是真的冷酷。為此,她不知該驕傲還是悲傷。


    “老國公爺笑話我。”春荼蘼說,低頭垂目的,看著可規矩了,“人家都說,有其主,必有其仆,想來是我笨,才有了個笨丫頭。”


    “丫頭這是討誇呢。”杜衡大笑,“你若是個笨的,全長安就沒有聰明姑娘了。你那祖父在家還不知怎麽得意的。老夫知道他,表麵上裝得很平靜,心裏早樂開了花。如今京裏到處有人說,老白寵得你都上天了。”


    “那是我們祖孫的緣份。”春荼蘼倒直接承認,“隻是今天晚輩太失禮了,你可千萬不要怪我。也不怪杜三姐姐,她原是叫了丫鬟跟著我的,是我自己亂跑。”


    “這有什麽要緊。”杜衡揮揮手,“我這地方平時不讓人來,是圖個清靜,又沒有秘密。而所謂不知者不怪,你不是故意,老夫怎麽會小氣。倒是沒聽說我這院子還進了蛇,把你嚇到了吧?”說著拿起桌上的一串佛珠,“照理,你是個姑娘家,老夫不應當送你這些小玩意兒,可你是老白的眼珠子,跟我的親孫女沒有區別,又行那巾幗不讓須眉之事,想來不拘小節。這佛珠是老夫念經時所用,很有些保佑力,給你定驚吧。”


    “這是晚輩的福氣。”春荼蘼恭敬接過,仍然一派謙恭溫順的樣子。


    杜仲在一邊,偷偷觀察了春荼蘼很久,越看就越看不透。猛然間,感覺兩道目光刀子一樣的紮向自己,卻來自跟進來的那個丫頭,心頭不禁一跳。都是練武的人,互相是有感知的,那個丫頭不是常人,難道感覺到自己的心思了?


    一邊,杜衡再度開口道,“得了,今天見著你這丫頭,也算緣法。改天沒事,你再來這裏玩,老夫還想聽聽你講講公堂趣事呢。回去和你祖父說,沒事找我來下棋,雖說他比不得我清閑,到底皇上恩典,也不用日日上朝,能鬆塊些就別繃著,年紀可不饒人呢。我這就叫人送你回三丫頭那裏去,她找不見你,隻怕也是著急的。”


    “謝謝老國公爺。”春荼蘼謝過,由杜仲送到門外,再派那超齡小廝親自送回花園涼亭。


    這邊杜仲回轉,正對下杜衡陰沉的目光。


    “你怎麽看?她來這兒,是巧合嗎?”杜衡問,“聽說,她可是接了那個案子。雖說是為無名寺的兩個和尚當狀師,可從傳來的消息看,這丫頭不是省油的燈,花樣百出啊。”


    “老爺,咱們院子裏不會有蛇。而且,雖然沒有守衛,但從花園直接逛到大書房來,路上一個人也沒碰到,實在也很難。”杜仲沒有正麵回答,但意思已經到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她手下那個丫頭,怕是練家子。”


    “她跑來這裏幹什麽?難道是……”杜衡麵沉似水。


    那邊,在看到涼亭後,春荼蘼打發走了那超齡小廝,小鳳也忍不住問起同樣的問題,“小姐,您費盡心機鬧這一出,是為什麽呀?”


    “笨丫頭,連杜老頭兒都這麽說你呢。”春荼蘼拿帕子打了一下小鳳的頭,“這麽做,當然是為了打草驚蛇啊。不然,蛇總躲在蛇洞裏不出來,我怎麽打其七寸。哦,不對,我用錯了成誤,這一招叫引蛇出洞。”


    “怎麽引啊?”


    “你想,我接了紅繡鞋的案子,長安人盡皆知。我不跑這趟,怎麽表示我懷疑了杜家,我不懷疑,他們怎麽會到現場聽審。他們在不場,我掉花槍給誰看啊。”春荼蘼低聲說,“再者今天我要調查的事,已經看明白了。”


    “什麽事?”


    “天機不可泄露。”


    ……………………………………


    ……………………………………


    …………66有話要說……………


    祝大家端午節快樂。早上看一位道長的微博說端午是毒日,所以門前要掛菖蒲和艾草,可避邪驅穢,迎來好運。有條件的大家,掛一個圖吉利唄。


    另,自己又發現一個bug,春荼蘼的二舅舅叫白世林,如果大管家叫白林的話,顯然有點“撞名”,所以改為白衛。


    感謝alice963打賞的限量風箏


    感謝urs1011(兩張)、moto芳(兩張)、pdxw、狐狸精的死黨打賞的平安符


    感謝北鬥66(兩隻)、姬傾泠、phoennydj、玫瑰szy打賞的粽子


    謝謝。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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