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幫我的大忙,所以自請去守天牢。今天,大約會押犯過來。可惜你在公堂上,他在公堂外,怕是不能直接碰麵呢。”說到“人犯”兩個字時,春荼蘼情不自禁的皺了下眉。


    她自己沒注意到,卻沒逃過康正源的眼神,心中不由暗歎:能成就姻緣,必須時機對。他和表哥,都沒有在對的時機遇到荼蘼。他們出現時,她的春心未動。隻是表哥,有點想不開。


    “等本案結束,我請你和無畏來我府上做客。”康正源仍然令人如沐春風,看起來蒼白瘦弱,卻自有一分掩不住的貴氣風流,“那時,你可不許不來。”


    “一定去,我還沒正式恭喜你呢。”春荼蘼也笑,“謝二姑娘不錯,之前沒理過我,但也沒看不起我。可見不是人雲亦雲的,有主見,心地好。而且,長得也很漂亮哪。”


    康正源笑而不語,即不讚同,也不反對。


    他自己不知道,就是他這種若即若離的氣質,引得長安貴女花癡無數。包括九公主韓謹佳在內,據說聽到他訂親的消息,甚至大病了一場。


    “皇上快到了,我去安排安排,有什麽話,等你贏了這一仗再說。”康正源笑笑,隨後又略壓低了聲音,“這回的官司不那麽容易,就算有皇上坐陣,你也要小心。”


    “謝了。”春荼蘼點點頭。


    照現代法律的理解,夜叉涉及的案子,是公訴案,相當於原告是國家機關。這種國家機關在現代是檢察院,在明及之後稱為都察院,之前稱為禦史台。但此類最高監察機關,主要針對的是官員,就算夜叉這種“外國人”勉強夠得上檔次,卻不知是誰主持公訴呢?禦史台分為三院職位最高的,應該是從三品的禦史大夫杜喬吧?


    還真巧,杜家二代的掌門人呢。


    “小姐,杜三和杜八來了!”康正源走後不久向堂上偷看的過兒驚訝地道。


    因為春荼蘼對杜含玉的厭惡毫不掩飾,過兒和小鳳對那二位也不怎麽尊重了。


    春荼蘼聞言,也走過去看。


    就見看審的學子文士們已經早早就座,有幸躬聽皇上聖裁的高官貴族們也紛紛進來。按說白敬遠這等爵位的人不該早到,但鑒於他家孫女是狀師,還是給敵國貴族做狀師,他當然會來壓場子。所以已經端坐在左側最前的座位。他的身後,站著恭敬而沉默的白衛。


    杜家已經削爵,杜喬是禦史大夫,一會兒會站在公訴方的原告位置,杜含玉和杜含煙一介民女是沒機會到公堂上的。可她們居然穿了男裝,混在學子們中間。略想想,才憶起此異時空大唐有國辦的女學,長安貴女很多都讀過此官學杜含玉還頗有才名,說起來也算學子。從這個途徑得到親自看審的機會,旁人也說不出話去。


    隻不知杜賤人看的是案件審理,還是夜叉?一想到夜叉要被這女人用眼神調戲揩油,春荼蘼就有點要抓耳撓腮的煩躁感。


    “小姐,淡定。”小鳳用春荼蘼的詞匯提醒。


    這丫頭,有點迂,但奇怪的是,又有著不同尋常的**,本能的就發覺自家小姐的不對勁兒。而聽到小鳳的話,春荼蘼心下一驚,就像有閃電劃過心房連吸了幾口氣才平靜下來。她必須冷靜,不能讓杜含玉影響了她的情緒。夜叉,就指望著她了。


    “還跟人家學穿男裝,真是畫虎不成反成犬,難看死了。”過兒哼了一聲道。


    “別侮辱犬類,小狗多可愛啊杜家姐妹可比如不了。”小鳳認真地說。


    春荼蘼噗的一笑。


    其實杜家姐妹長得好,屬於那種穿什麽都漂亮的美女。不過,穿男裝是要搭配氣質的。她們沒有她的囂張和鋒利,即便穿男裝也要求自己神情溫婉,沒有那股子帥氣,所以確實有點不倫不類。那些學子文士都是知禮的君子,看審席這麽擁擠,卻在杜家姐妹附近形成了隔開一人的真空地界,於是她們就更引人耳目。


    但,那種受驚的小白兔樣子,裝給誰看哪真是的。


    眼見人越來越多,春荼蘼安靜地坐下來,閉目養神。實際上,是努力壓抑起伏的心緒。她打官司,還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正所謂,關心則亂,她的敵人不僅是杜家,是一票由士家大族的關係網聯係起來的朝臣,是更多有華夷之分理念的、思想守舊的讀書人,還有她自己。


    為春大山打過官司,雖然對父親也極為關心,但對手太弱,不夠她塞牙縫的。這次就很不同了,被告是她的心上人,原告方是大唐的禦史台,局麵,近乎是死局,她得先破後立,如何能不緊張呢?這就好像上戰場,敵眾我寡,對方還有人質在手,要想贏,真的很困難。


    隻是,她是遇強則強的性格,事關夜叉,她半步也不會退的。


    想到這兒,再睜開眼時,目光中隻剩下了波瀾不驚的冷靜和無比的堅定。同時,公堂上一遍鼓響起。這是就要升堂的信號,與案件有關的各方人員要就位了。


    春荼蘼正了正襆頭,把折扇放在袖筒裏,昂然而出。


    立即,有低沉嘈雜聲的公堂寂靜了下來,隻餘她輕盈緩和的腳步聲。而且,她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有很多是不滿的,來自於迂腐的讀書人。在他們看來,一個女子當狀師已經是不合禮法、何況她還要為大唐的敵人,突厥的貴族辯護。她的祖父早白相啊,那是天子近臣啊,難道說皇上樂見其成,毫無異議嗎?


    春荼蘼很習慣被注目,所以絲毫沒有慌亂,僅那種落落大方的氣度,倒也令那些對她不滿的人,暗暗有些折服。這女子名滿長安,不是沒有道理的,不愧是安國公府的貴女,皇上的表外甥女啊。


    隨後,站定的春荼蘼聽到鼓敲二遍,再怎麽鎮靜,心頭仍然是一縮。


    略側過頭,就看到夜叉被押著,緩緩上堂。


    登時,集中在春荼蘼身上的目光換了方向。大家都聽過西突厥王的王弟阿蘇瑞之大名,但見過的,除了當時逮捕他,後來審問他,在監牢看管他的,再無其他人。


    拜春荼蘼要把事情鬧大的策略所賜,狼神之子的傳說,全長安無人不知。就在看審者到刑部之前,還聽說有不少突厥人聚集起來,情緒激動。京兆尹怕出事,請調了不少兵士,把半個長安城都戒嚴了。另外,拜不要臉的杜含玉所賜,很多人還八卦的認為,夜叉是為了杜家三小姐來到長安,以至被捕的。再拜那些無知村夫村婦的充滿想象力的謠言所賜,夜叉在人們心中的形象是身高似野人,長得也似野人的家夥。


    所以,當他一出現。那巨大而強烈的反差,令很多人忍不住驚歎出聲。


    夜叉穿著一件白色的斕袍,窄袖修身。合體的裁剪襯托出他挺拔矯健的身姿,衣料雖是純白,沒有織出花色,但質量上乘,隨著他穩健中帶著優雅的走動,竟然散發出隱隱的華貴之氣。他並非是蠻夷,他是突厥的皇族,從小受過嚴格的教育,所以那舉手投足間的風度是刻在骨子裏的,自然就能流露。


    他的手腳,都戴著重鐐鐵銬,那限製了他的行動,還伴隨著嘩啦嘩啦的響聲,但那絲毫沒有破壞他全身上下的美感,反而有一種受難者的悲涼和高貴。


    他的頭發,利落的向上束起,令他俊帥絕倫的臉一覽無遺。那雙碧眸因為沉靜,呈現出深墨的感覺。這身材,這皮相,萬中無一,兼之那種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簡直奪人心魂。可惜在場的多是男人,不然一定會尖叫聲四起,桃花朵朵飛吧。


    再看杜含玉,麵色雖然平靜,但看得出,她和她那八妹都摒住了呼吸,那眼神……仗著沒人注意他們,幾乎令人厭惡的黏在夜叉身上。


    夜叉啊,要不要這麽拉風?春荼蘼想著,對那件白袍子皺皺眉。一般而言,高大的男子穿白色未必適合。而白袍,則要穿在儒雅書生的身上,才有飄逸之美。但夜叉生生賦予了白色硬朗疏闊的感覺,真是好看。不過他入獄時不是穿的這身,那麽,這件高檔的,似乎是頂級裁縫訂製的衣服是誰給他的?


    想也不用想,皇上幾乎是不二人選。可皇上這麽做有什麽意義?為了讓夜叉博得看審眾人的好感,令輿論倒向他嗎?皇上想讓夜叉脫罪,這一點她知道,但做到這一步,似乎有點關心過頭,怎麽隱約有種疼愛的感覺?


    韓謀和夜叉,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這時,鼓響三遍,主審,也就是皇上就要登場了。


    春荼蘼借這個機會瞄了下夜叉,見他神色平靜的站在那兒,但肩膀處的肌肉似乎是緊繃著的。這說明,他要拚命控製自己不看向她。


    之前她反複囑咐過夜叉和錦衣,在公堂上,要絕對保持沉默,除了皇上問他姓名之時,一定不要開口說一個字。


    那樣,不會破壞他的貴氣,在情緒上就占領上風。而且不說話,就不會讓人拿住把柄。


    一切,有她。


    …………66有話要說…………


    第一更奉上。


    我去覓食,之後很快寫第二章,十點多可以更新。放心吧大家。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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